被问到这个，大白笑得搓着手，一脸的憨厚老实。

　　“其实也没啥，就是有的人卖货，没卖对地方，我呢就帮着一块儿卖，从中抽成。“

　　杨华梅又问了几句，她对做生意那块是外行，大白也说得模糊。

　　反正杨华梅翻来覆去只要确定一点，那就是大白是正儿八经的做生意就成。

　　“那这趟你能在家里待多久啊？“杨华梅又问。

　　大白想了下，“原本是打算小待两三日就走的，这不正好赶上春耕么，我寻思着先在家里帮着做几天农活再走吧，这样娘和弟弟也轻松点。“

　　杨华梅再次被大白的体贴感动得眼眶泛红。

　　“没事儿，家里的活计也不多，我和你弟弟能应付得过来。“

　　“你就一门心思的去外面做生意，家里不要你操心。“

　　大白说：“好。“

　　“对了娘，我爷上哪去了？这回来老半日都没见着他老人家？“

　　提到王洪全，杨华梅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正要跟你说呢，我们分家了。“

　　“啥？分家？咋个分法？“

　　“你爷一个人住到后面老屋去了。“

　　“啥？老屋？“

　　“嗯，就是你爹的爷生前住的那两间屋子，叫你小爷爷和几个堂哥帮忙收拾了下，你爷搬过去住了。“

　　大白满脸错愕，娘和爷的关系不好这他知道，可没想到出门十多天回来就分家了。

　　“娘，这样不好吧，我爷上了年纪，身边没个人伺候，烧饭洗衣都不方便啊……“

　　杨华梅看得出来大白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

　　尽管自己跟公爹相处不好，可大白毕竟是亲孙子，爷孙的感情摆在那儿。

　　“大白，娘对不住你，可娘实在是没法子。“

　　杨华梅抬手抹了把眼角。

　　“你爷和我在一个屋檐底下过不好，从前是有你爹夹在中间和稀泥。“

　　“你爹没了，我们翁婿再一块儿住着，天天都要争吵，对谁都不好。“

　　“去后院老屋那住，也是你爷自个的意思，我们没争没吵，就那么收拾东西搬过去了，这都住了三四天了。“

　　“他的衣裳，我洗，他的饭菜，我也乐意送，只要不在一个屋檐底下住，只要不从一个院子里进出，我都认了，你，你别怨娘，娘也是没法子。“

　　看到杨华梅偏过头去落泪，大白蹲在一旁，除了叹气，也没辙了。

　　沉默了半晌后，大白对杨华梅说：“分都分了，我也就不说啥了，往后大家都好好的过吧。“

　　“我去后院老屋那看看我爷。“

　　“嗯，去吧。“

　　后院老屋，有两间孤零零的土坯屋子，屋顶搭着茅草。

　　屋前用篱笆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两三只鸡在咕咕的叫。

　　单薄的木门前摆着一只带靠背的小竹椅子，大白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爷以前床边摆着的那只，只不过竹椅是空的，没见着人。

　　大白进了院子，喊了两声爷。

　　屋后传来声响，“哪个啊？“

　　王洪全挪了过来，袖子卷到了臂弯，手里还拿着一只粪叉子。

　　看到大白，王洪全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脸上的肌肉跟着抽搐。

　　“呀，我的宝贝大孙子，你可回来了？”

　　他丢下粪叉子伸开双手朝大白这颤巍巍迎接过来。

　　大白原本看到王洪全的刹那也想过去扶住爷，可当看到王洪全丢在地上的粪叉子，以及粪叉子上粘着的黑乎乎的东西还有稻草碎屑，大白迟疑了。

　　然而，王洪全已经到了他跟前，一把将他抱着，并用力拍打着大白结实的后背。

　　“我的大孙子可算是回来啦，爷想死你了！“

　　大白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也笑了，不动声色的从王洪全热情的臂弯中退了出来。

　　“爷，你在忙啥呢？“

　　“哈，我在忙着贴柴火呢！“

　　贴柴火？大白一时不太明白。

　　“来，爷给你看。“

　　王洪全拉起大白的手往屋后走。

　　大白看了眼自己那只手，从手指头到臂膀他突然都不想要了。

　　“你看，这就是爷贴的。“

　　王洪全把大白拉到屋后面，指着黄泥糊的墙面上那一坨坨粪便合着的稻草碎屑，就像是在展示他的军功章似的。

　　“你看，那边是猪粪粑粑，这里是狗屎粑粑，这里几坨是牛屎的，为了抢这些牛屎的，你爷我差点跟村里几个老汉打起来。“

　　大白浑身不自在，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爷，你把这些玩意儿贴墙上做啥啊？臭死了。“

　　王洪全瞪起眼，“臭个啥呀？这些可都是宝贝呢！“

　　“等到晾晒干了，到时候做柴火烧，不晓得多好。“

　　“还有啊，等到过几个月红梅养娃了，到时候给孩子烘尿布小衣裳啥的，赶上阴天下雨，那还不得靠着炉子？“

　　“爷攒这些柴火，也是为了你们啊，等到晒的脆脆的，想要烧火直接掰几坨下来，不晓得多方便呢！“

　　王洪全说得唾沫横飞，神采飞扬，大白却听得浑身汗毛倒竖，恨不得快些离开这里。

　　“爷，那你先忙着吧，我回前院去了。“

　　原本是以为爷分了家会很落寞，他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所以过来看看。

　　没想到老汉却忙得热火朝天，看来是他想多了。

　　“你屋子都没进咋就急着走呢？咋地也该进屋去陪爷坐一会儿啊！“

　　“爷，我……“

　　“柴火先不弄了，来来来，陪爷进屋喝口茶，说说话。“

　　王洪全不由分说，拉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进了屋子。

　　一个光棍老汉的屋子是啥光景，蒙着眼睛也能想象。

　　就算杨华梅每天都会过来拿脏衣服过去洗，饭菜也是直接送过来，可这屋里一进来就能嗅到尿骚味和旱烟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

　　“来，喝茶。“

　　王洪全给大白倒了一碗茶，然后拉着凳子坐下来，神态举止间竟有种重新当家做主的自由自在感。

　　这茶大白也是喝不下去的，因为爷的指甲盖里都是黑东西，没洗手就倒了茶。

　　“爷，我不渴，就是过来看看你。“大白说。

　　王洪全点点头，“啥时候到家的？“

　　“刚刚到家。“大白道，环顾四下，有些羞愧：“爷，我不晓得你们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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