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爆炸声，惨叫声，震动，一切让人能够感觉到害怕的因素都在一瞬间完全结束了。

战场周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些意外被战斗波及的人们也被机器人从房屋里救了出来。

以现在的科技来说，只要他们账户里还有钱，或者有人愿意为他们花钱，就算他们死了，公司也能复活他们——数字生命，用记忆加混沌代码推演出人格。

大量的红脑袋机器人很快都转化为蓝脑袋，它们整齐一致的哼着轻快的小曲，拿着刷子在地上用力的刷着，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和其他人分工不同而感觉到有什么不公平的。

或许只有机器人的世界，才是相对公平的。

躲藏在家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相较于上流社会的惶惶不安，中下层反而显得很平静。

财富和权力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是令人向往的，有时候它也是令人不安的，比如说在发生政变的时候。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家庭的电视，播放器，都突然间自动起来，欧若拉出现在屏幕的正中间。

在它的身后有很多屏幕，每一个屏幕中都在播放着一些不同的画面。

“各位奇迹之城的市民，各位地星公民，你们好。”

“林奇先生失联的消息在社会上引起了激烈的讨论，有一些人在讨论之余，诞生了一些邪恶又可怕的想法。”

“他们试图通过武装政变的方式，来颠覆我们现在的政权，改变我们美好的生活。”

“受林奇先生离开前的委托以及授权，政变已经被镇压，所有预谋，组织，参与，执行这场武装政变的人，基本上已经全部被逮捕。”

在它背后的一个画面中，一个人们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似乎突然站起来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人们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他被一个机器人拧断了脖子。

他倒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镜头，就像是有说不尽的话想要对电视机前的人们说，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就算他有钱，也有人愿意为他花钱，公司也不可能让他活过来。

画面一黑，切换到了另外一个画面，大致相同的房间，大致相同的布局，又是一位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先生坐在桌子边……

“……这次政变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动荡和负面影响，同时也暴露出了我们社会一些一直存在的问题，弊端。”

欧若拉的声音把一些人从那惊悚的画面上吸引了回来，它正视着的镜头，就像是在看着每一名观众，“不管是公司的管理办法，还是我们约定俗成的避难所法律，都太宽容了。”

“首先我要宣布对宪章部分法令的修改或增减，以下内容已经受林奇先生授权，所以不需要经过董事会或股东大会决议即可生效。”

“第一条，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公司将会全频道监听所有的通信内容，并且通信内容的录音可以作为具有法律执行价值的重要证据。”

“第二条，为了避免出现相同的情况，我们将合法合理的通过摄像头等仪器，监控可能会对社会造成威胁的个人或组织。”

“第三条，如果执法机器人认为有执法的必要，包括但不限于对地星公民的拘留，限制活动，审问，对具体地点的搜查等，可以不向被执行者出示相关的法律依据，且所有法律依据将全部更换为电子依据，享有和纸质文件相同的法律效益。”

“第四条，全面废止《领地法》。”

“第五条，为了避免让执法冲突升级，所有太阳系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执法机器人的执法工作，如果你认为你受到了不公平不公正的对待，可以在后续的审判程序中提起复议。”

“但是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请保证克制和配合，否则执法机器人有权利根据现场的具体情况，作出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的举措：”

“限制关节活动能力造成的行为能力丧失。”

“通过攻击等方式让目标丧失行为能力。”

“使用执法工具使目标受到伤害导致晕眩，或休克。”

“可以使目标的肢体脱臼，折断，甚至脱离。”

“可以使用不致命的攻击手段。”

“可以使用致命但不以击杀为目的的攻击手段。”

“可以击杀目标……”

“第六条，明天早上六点起，地星实行宵禁制度，宵禁时间从晚上五点三十分，到早上七点三十分，在宵禁时间段里不允许外出。”

“如果有人必须离开居所，需要提前至少两分钟在终端提交申请，得到批准后才能离开。”

“没有通行标识的公民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会被控制，攻击，甚至有可能死亡，请注意且理解这一点。”

“第七条，在没有公司授权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允许拥有武器，武器包括但不限于以下……”

……

欧若拉一共宣布了十五条新的法规，几乎严苛到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但很显然这不是开玩笑。

“……最后，敬告那些参与了政变但没有具体执行的各界人士，尽快自首！”

“通过我背后的这面幕墙你们也应该能够看见，审讯工作已经在进行中，所有被牵连，但还未自首的个人，组织，都将从严从重处置。”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整个地星此时都是沉默的，人们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那些随时随地准备战斗的红脑袋机器人，几乎同一时间变回了绿脑袋和蓝脑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前一刻它们还作出了“你他妈别乱动，小心我弄死你”的紧张态度，而下一刻，它们就略微弯腰的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这种反差让有些人想笑，可笑不出来。

凯瑟琳也坐在电视机前，曾经做过联邦总统的她很清楚，欧若拉直接把和隐私有关系的法律废除了，同时还给了执法部门无限的权力。

它可以随时随地的给任何一个机器人发放电子执法依据，甚至于这些依据从一开始就储存在所有的机器人体内。

当它需要的时候，随便填写一个名字生成一下就行了。

人们在面对执法部门的时候，不再有任何的隐私，这听上去好像很糟糕。

但实际上，它又不是那么的糟糕。

如果欧若拉是一个被某个利益集团控制着的人工智能，那么这的确很糟糕，那些利益集团会利用这些东西为自己牟利，为自己做一些脏活。

但那是欧若拉，没有人能够控制它，以程序作为运转的依据，它可以做到几乎绝对的公平公正！

人们担心自己的私生活被窥觑，是担心被其他人知道了加以利用，但那是欧若拉，它不会在乎一个蠢货到底是先擦屁股后洗手，还是先屁股后擦手。

包括执法权也是。

以人作为执法单位的执法权会因为执法者的问题变得不那么的公正，他们可能会因为被执法目标的口音，肤色，外貌，是否有钱，是否有社会地位，在执法的过程中产生不符合规定的做法。

但机器人不会，同样都是写死的条款，“1”和“0”永远都不会是“0.5”，所以也不需要它们执法过程中是否会存在问题。

但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社会，真的好吗？

凯瑟琳不太清楚，她觉得这不太好，但她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好。

如果绝对的公平公正能够为这个社会带来飞速的发展，也许轮不到欧若拉去做，就已经有人做过了。

在人类历史上总会有些人是没有私心且具有执行力的，他们没有做，甚至都没有人提出这种设想，就意味着它对社会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下午，奇迹之城依旧没有什么人在外面游荡，哪怕已经没有了红脑袋。

网络上都是有关于镇压政变的讨论和画面，以及关于“有史以来最严厉的十五条”，讨论得很激烈，因为舆论依旧分成了两部分。

有一些人支持欧若拉的决定，只要它和机器人能保证绝对的中立和公正，那么至少底层民众会受益。

也有一些人不支持它，这些人中主要以特权阶级和上流社会利益集团成员为主，但他们不会说这十五条是对他们的伤害，他们会告诉人们，受这十五条伤害最深的，其实是普通人。

欧若拉并没有对网络舆论加以控制，言论不像行为。

你告诉人们，谁抬头就杀谁，人们看到有人因为抬头死了，就不会傻乎乎的抬头。

但如果你说谁说话就杀谁，他们也许不会说话，但不代表他们不会去表达。

这种表达，是无法控制住的，有时候他们甚至只是用眼神就完成了表达，总不能要求所有人不懂不说不看吧？

而且道理这个东西，说得越多，辩的越多，也就越能深入人心。

第二天，阳光从东大洋上升起，一如往日那样没有什么区别，沉寂了一夜的奇迹之城，终于有人尝试着走上了街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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