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被苏建功说出的话给震撼了。奇迹啊！这些工人同志在江州市委市政府一众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干出了这么令人称赞的奇迹！

  苏建功继续说道：“我跟几个厂里的骨干商量过了，原来的厂子，工人太多，很多人都是人浮于事，光领工资不干活。这些人大都是各级领导安排进来的关系户，我们平时也不好踢走他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批人排除在外，另外还有一些技术不过硬的，或是临近退休年龄的，我们就不再通知他们回来上班，只选择了三分之一的精兵强将，回锅造灶，扯起了大旗，拉响了号角！我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把厂子办好！”

  李毅心想，你们的确是办好了，问题是你们这是在打市委市政府领导的耳光啊！你们办得越好，这记耳光打得越是响亮！

  市里通过了决议，说第一机械厂无药可救了，要停产，要清算，要拍卖，而你们这帮家伙，居然逆天而行，把厂子给救活了，还办得有声有色，这叫市里那帮干部的脸往哪里搁？也难怪苏建功虽然把厂子办得这么出色，却一直躲在暗地里，不敢拿出来显摆，只怕连白冰冰和苏新亮这两个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这么一个“基地”吧？

  苏建功道：“为了提高办事效率，我在办公楼里，下血本添置了计算机，人手一台，实现了全电子化办公，做报表单据，跟客户联系，机械制图出图，等等，全都通过计算机来完成。有了这些先进的办公设备，我们的效率提高了好几个挡次。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引进几条国外的生产线…，扩建工厂！但是，这个厂毕竟是国家的啊，我们不知道能拖多久…这个计划也就不敢实现。”

  “你们一个个都成大财主了，那你们还叫工人跑到市委去讨钱？害得我们连年都过不好！”李毅语含责备的说道。

  “我们也是被迫无奈啊，我们这帮人，要是不隔段时间就去市委阄上一闹，市委就不会讨厌我们，不会烦我们啊！”苏建功道：“我们就是要让领导们知道，我们是一群弱势群体…要让他们的拍卖和拆迁变得难产！”

  李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们的苦心了。”

  谷秋水道：“再说了，市里原本就是欠我们的工人的，偶尔去拿点救济款回来，也是应该的嘛！只不过，上一次却有惊喜啊，因为李书记的强势介入，将工人们的集资款全部拿了回来…还把陈君豪那个杀千刀的给整治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苏建功道：“现在我们厂里的员工，每个人的工资，都是以前的三倍！最低的清洁工…都有一千二一个月！”

  李毅呵呵笑道：“不得了，你们清洁工的工资，比我还要高上许多啊！臧这个副书记也不用干了，来你们厂扫地吧！”

  苏建功和谷秋水哈哈大笑。

  李毅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你们这两年赚了这么多的钱，可曾纳过税收？”

  苏建功和谷秋水相视一笑，说道：“李书记，我过年时，还跟秋水同志谈到这个事件，我说李书记要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头一件要问的，必定就是税收问题！”

  李毅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早有准备？”

  苏建功另外拿出来一叠材料，放在李毅面前，说道：“这是我们应该交纳的税收，我们每一笔都有记录…我们所有的收入，都分成了两个账户存放，税收放在一个专用的账户里，从来没动用过，这是账户和账单，请李书记过目。

  李毅看着那串庞大的税收数字，微微动容，缓缓说道：“我被你们说动了！说吧，你们请我来，参加你们的秘密基地，有何目的？”

  苏建功和谷秋水都是一喜。

  苏建功道：“李书记，这些材料你可以全部拿走，这是我们给市委交出来的答卷。我想请您帮忙，向市委说明这一切，争取让咱们江州第一机械厂重新开工，恢复原来的名号！”

  李毅沉吟道：“我觉得不妥。”

  苏建功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艰难的道：“李书记，你也觉得我们的做法不对吗？你不支持我们吗？”

  李毅缓缓摇头，沉声说道：“建功同志，说老实话吧，今天的所见所闻，是我此生见过的最令我震撼的事件！你知道我最开始的时候，怀疑你们在厂里鼓捣什么吗？”

  苏建功摇头道：“李书记早就怀疑我们了？你怀疑我们在厂里做什么？”

  李毅笑道：“我怀疑你们在这里制造毒品呢！”苏建功和谷秋水脸色大变，吓得不轻。

  李毅道：“刚才若不是秋水同志早来一步，我早就喊来武警部队，把你们这个厂子给包围了！然后打算冲进去，将里面的毒贩一网成擒！”

  苏建功和谷秋水相视无语，真要出现那一幕，自己没有主动交待问题，而是被李毅如此这般的撞破，那事情会有多么严重？那就不是这么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了！

  谷秋水仲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李书记，全是我的过错啊！我不该赶你出去的。”

  李毅摆手道：“你的做法并没有错，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谷秋水道：“李书记，大家都说你是个好官啊，你能不能帮忙，把我们这个厂子带出生天？我们厂上上下下，还有好几百人呢，全指望着这个厂子生活，这么好的厂子，要是被拍卖或是拆迁了，那就太可惜了啊！”

  李毅微笑道：“我并没有说不帮你们啊！我只是在想，厂子再走回到老路上去，真的值得吗？你们想想，现在厂子为什么能赚钱了？就是因为你们走了一条不同的路，一条国企改革之路啊！事实证明，你们这条路，走对了！既然走对了，为什么还要回到老路上去呢？”

  苏建功和谷秋水听了，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苏建功说道：“李书记，你说的我也考虑过，问题是，如果我们不回到老路上去，我们这个厂就保不住啊！我们还得失一次业！”

  李毅道：“厂子如果再次回归市里，可以想见的是，市里会继续派人来，派党支部书记来，派纪检监察组来，各个领导又会安排他们的那些找不到好工作的亲戚进来，你们能拒绝谁？你们谁都不能拒绝！因为你们既没有那个权力，也不敢那么做！如果你们全盘接收，来者不拒，好了，不出一年，这个大好局面差不多又要回到老路子上去了！你们还想拿这么高的工资，你们还想赚这么多的利润，我估计不能够了！”

  苏建功急切地问道：“李书记，那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啊？我们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厂，厂里的工人也都需要这个厂子！”

  李毅肃容说道：“不只你们需要这个厂，咱们江州也需要这个厂，江南省也需要这个厂！我今天出来，想就是想看看这个厂子，然后跟厂里的老工人聊聊天的，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你们给了我莫大的惊喜啊！你们尽管放心，你们的事情，我管定了！”

  苏建功愁眉舒展开来，心想李书记在处理集资案时，也是用的这种口吻这个表情，也是如此这般的有气势，有魄力！他相信，李毅既然答应下来，就一定会做得到，就跟集资款一样，当天就还到了工人的手里！苏建功对李毅有这种信心，也有这种仰望式的崇拜。这个年轻人身体里，仿佛蕴涵着无限的能量，只要他肯做，就一定能做成功。

  “李书记，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不知道李书记打算怎么处理咱们厂？”苏建功先是一通感谢，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李毅说道：“江州第一机械厂，打响了江州国企改革的第一枪！国务院副总理江兆南同志在年前的经济工作会议上强调指出，国企改革不能搞一刀切，更不能迷信拍卖！不要以为所有的国有企业，只要无利可图了，就拿出来拍卖，好尽快甩掉包袱，这种做法是要不得的！卖企业不是万能的！国企改革过程中，更要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

  李毅侃侃而谈，说了一通大道理，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咱们江州的国有企业改制工作，还处于摸索阶段，而江州第一机械厂，成功的找到了一条改革之路！值得表扬，值得学习，值得宣传！”

  苏建功和谷秋水终于听明白了李毅话里的含义。李毅这是要借着国企改革的东风，把第一机械厂的现在情况，说成是改革的成果，加以维持！同时又可以让这个成果展示在世人的面前！

  两人相视一笑，对李毅再三道谢。

  李毅哈哈笑道：“走，带我去参观参观你们的秘密基地吧！”

  他刚才说得轻描淡写，信心十足，仿佛一切俱在掌握之中，其实，他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那一切，不过是说给他们听，安他们心的！如何实现，还得进行一番谋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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