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董佳慧一进房间，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紧张窒息的气息，她咬着唇经过赵东林，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擦头发。

        梳妆台靠着床，就在书桌右侧，赵东林转头看去，董佳慧美好的体态随着擦头的动作展露无余。

        她侧着头，从他的方向，能看到她线条柔和的下巴，袖口露出来的纤细手腕，洗完澡后越发白皙的皮肤跟仿佛上了色般的红润嘴唇。

        赵东林不自觉的滚动了喉结，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董佳慧头发擦到半干后把梳好头，她转身后看到依旧坐在书桌前的赵东林。

        真是尴尬啊，这年代天黑了也没什么休闲活动，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网络，家里除了赵东林带回来的会议报告连本书都没有。

        外面虽然天黑了，可现在不过才八点多钟，这个点让她睡她也睡不着啊。

        董佳慧闭着眼躺在床内数绵羊，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赵东林踩着鞋走到床边，脱了外套上来了。

        寂静的黑夜中，任何轻微的动作仿佛扩大数十倍般在董佳慧的脑中炸开，她睁开眼，看着床幔上的花纹，因为是结婚准备的，绣着几只肥肥胖胖的鸳鸯。

        当赵东林的手搂住董佳慧的腰时，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整个人都僵硬了。

        “佳慧。”

        赵东林在她耳边轻轻喊了她一声，董佳慧回头，跟赵东林的眼神对上。

        他的眼中仿佛有光芒在闪耀，暗藏汹涌，有爱意，有关怀，董佳慧的呼吸开始紊乱，当赵东林的吻落在她唇畔，她才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不用怕，我慢慢来。”

        董佳慧的眼中闪着泪光，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农村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被人听到什么动静实在是太羞耻了。

        难受还是难受的，但赵东林给了他足够的耐心，两人的第一次灵魂的相遇在这个微凉的夜里进行着。

        事后，赵东林搂着董佳慧，隔着被子摩挲着她的手臂上的温度。

        “昨天我也有点被吓到了，你愿意说说吗？”

        董佳慧恩了一声，将之前想的理由说了出来。

        “他不能那个，一直没有碰过我。”

        赵东林闭上眼，想过是这个原因，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

        他从一开始就不介意佳慧离过婚，可生活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这个惊喜过大，大到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

        之前他想的是，如果佳慧真的不能生也没关系，他们一起好好把黑蛋跟英宝带大了就行，他想要的是一个温柔的妻子一个温暖的家庭，孩子多少并不是婚姻幸福的基础。

        可现在，佳慧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生孩子，既然不是真的不能生，那么未来，他们会有孩子的概率是很大的。

        想到以后会有自己跟佳慧的孩子，赵东林心情激荡的同时也忧虑起了黑蛋跟英宝，现在看来，佳慧跟英宝的关系很好，他不用担心什么，毕竟英宝年龄小，对汪梅没什么印象，但黑蛋不同，他四岁了，汪梅走的时候是有记忆的。

        想到这两天黑蛋对佳慧莫名的敌意，赵东林觉得还是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等矛盾激化了更加不好处理。

        “你之前，过的辛苦吗？”

        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成为一个别人口中的罪人，受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应该是很辛苦的吧。

        她离婚的时候自己还在部队，回来后听人说她因为离婚的事还跳过河，赵东林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传言，因为他第一次在镇上见到佳慧时，她所表现出的温和冷静，不像是会跳河轻生的人。

        赵东林问过后董佳慧仔细想了想，过的辛不辛苦这个问题，应该从她来之前和她来之后分开说。

        原主应该是痛苦的，毕竟这个年代，离婚是件大事，否则原主也不可能跳河自杀，可如果问她自己的话，真的是还好，董家人对她不错，用最大的善意接纳了她，没有随便找个人让她嫁，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令她感激。

        当然，她并不会随便是谁都会嫁，但如果董家不是这么仁慈，她的生活会非常困难，哪怕逃跑，也会面临无处可去的窘迫，没有介绍信，没有身份证明，她将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活着，只能当个黑户而已。

        而且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这个陌生的年代能不能保护自己不受侵害也是个问题，所以，她一直庆幸着董家人的善良正直。

        “还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一点儿也不愿意去想。”

        赵东林怜惜的吻了吻她的发顶，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那就别想了，以后咱们一起过把日子过好。”

        “恩。”

        董佳慧本想问问赵东林之前的媳妇的，话到嘴边没问出口，一是觉得有点破话气氛，另一个，她也不大想知道赵东林跟前妻的事。

        知道多了让自己不痛快，何必纠结那些呢，只要他对自己好就行。

        夜深了，树影在冷风中摇曳，房里虽然暗着，却是一团火热，佳慧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去，第二天听到公鸡打鸣了吃力的睁眼，被身上的酸痛给惊到了。

        她嘤咛一声，赵东林就伸出了自己宽厚的手掌，隔着衣服给她做起了马杀鸡。

        他在部队待过，按穴道什么的非常在行。

        “累了吧？要不今天别早起了，再睡会儿吧。”

        昨晚上没忍住，要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受苦的还是媳妇，赵东林也是心疼的。

        “还好，没有那么金贵。”

        董佳慧脸色嫣红，一脸羞意，不自知的撩动着赵东林的心弦。

        “那我给你揉揉。”

        “恩。”

        佳慧轻声应下，靠在赵东林胸前，像小兔子般又柔顺又乖巧，他的一颗心就这样被一点点的填满，满到放不下，从脸上溢了出来，一脸的温柔笑意。

        董佳慧到底是起了，长发披肩，随手一挽，赵东林真觉得自己病了，能一直静静看着她，不管是挽发也好，穿衣叠被也好，洗漱也好，梳头也好，一举一动都是美的。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

        董佳慧睨了他一眼，笑道，“赵书记可真会说话，这是糖吃多了吧。”

        赵东林走过去，吻住她的唇辗转了片刻，垂眸看着她问，“你尝到了？是不是吃了糖。”

        董佳慧抚着胸口，她之前只谈过一次校园纯情恋爱，还没有这么真刀实枪的跟男人接触过，之前只觉得赵东林是个正直可靠的男人，没想到撩起人来这么让人脸红心跳。

        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都怪她，让她心跳的这么快。

        厨房里，张巧儿已经起床在烧水，黑蛋在灶膛前玩木头。

        “起了？”

        “是啊妈，我是不是起晚了？”

        “没有，我烧热水呢，等烧开了先罐两壶热水，剩下的留下来煮早饭。”

        “恩，那今天的早饭我来煮吗？”

        “行，做饭这一块啊我不跟你抢。”

        董佳慧笑了笑，她看着黑蛋，犹豫下还是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黑蛋，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好不好？”

        黑蛋低着头玩木头，就是不抬头看佳慧一眼。

        董佳慧并不觉得怎么样，张巧儿就有些无奈了。

        黑蛋这孩子别看他小，嘴巴紧着呢，不想说的话怎么也撬不开，她私下里也问了，为什么不理这个新妈，可他不说话张巧儿也没办法。

        “妈，我看家里有南瓜，我想做南瓜饼给孩子吃，就是有些费油……”

        董佳慧欲言又止，其实就是问婆婆的意思。

        煎南瓜饼耗费的油多，但董佳慧也想过，煎完后剩下的油捞起来中午炒菜的时候照样能用，算不上浪费。

        “你想做就做吧，为了你结婚我打了好些豆油，够吃到年后了。”

        婆婆同意后，董佳慧回过头对黑蛋说，“你喜欢吃南瓜饼吗？又甜又香的南瓜饼，还是橘黄色的，可好吃了，你要是想吃就点个头好不好？”

        南瓜是自家长的，董佳慧就是看家里墙角堆了十来个南瓜才会想起做南瓜饼。

        黑蛋虽然没有抬头，但董佳慧察觉出他手里的动作停顿了，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那我就给黑蛋做南瓜饼吧。”

        走之前她拍了拍黑蛋的脑袋，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黑蛋不爱搭理她，可她到底是个后妈，他这么小，没有亲妈疼其实是很可怜的。

        她不是汪梅，不知道汪梅为什么执着于回城，在她看来，这个年代虽然有很多不方便之处，但也有它可爱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汪梅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她真舍得把孩子丢下不管吗？

        说做就做，董佳慧从墙角拿了个南瓜过来，洗净后切成两半，留下半个，将另一半中的馕掏空，去皮后切片，放入铝制的容器中。

        南瓜需要蒸煮，刚好张巧儿在烧水，董佳慧在铝制容器上扣了个盖子，放入水中蒸煮。

        中间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董佳慧趁这个时间把其他需要用到的面粉等准备好，待南瓜蒸熟后取出，用勺子压成泥，依次加入面粉、糯米粉和红糖搅拌，搅拌均匀后揉成面团。

        做了几个圆饼后，佳慧心血来潮捏了个小猪的形状给黑蛋看。

        “黑蛋，你看这只小猪可不可爱，我把这只小猪做给你吃好不好？”

        黑蛋看着佳慧手里的那只卡通形象的小猪，眼里流露出了孩童的好奇和探索的情绪，显然是很感兴趣的。

        看到黑蛋神情上的变化，董佳慧继续引导着黑蛋说话。

        “你看它圆滚滚的多可爱，你喜不喜欢？”

        黑蛋看了看董佳慧，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小猪，在董佳慧以为他不会有回应时，竟然看到他点头了。

        董佳慧心里的石头落下，有反应就好，只要他的心愿意打开一个缺口，她就能用关心和耐心一点点的温暖他。

        “你喜欢对吗？那我做三个，你跟弟弟妹妹一人一个可以吗？”

        黑蛋嘟了嘟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董佳慧尝试着理解黑蛋的情绪，他喜欢这个小猪，她说做三个跟弟弟妹妹一人一个他却不高兴了，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并不愿意跟弟弟妹妹一起分享呢？

        想到这里，董佳慧继续耐心的疏导着黑蛋的情绪。

        “你是不愿意跟弟弟妹妹分享小猪吗？那我还会做很多小动物，小猪，小兔子，小猫，小狗，我多做几种，你跟弟弟妹妹一起挑自己喜欢的好不好？”

        多亏她以前跟着表姐学了翻糖蛋糕，虽然说不上多专业，但捏几个小动物骗骗孩子却不在话下。

        果然，董佳慧这么说完后，黑蛋点头了。

        张巧儿一直坐在灶膛前，董佳慧对黑蛋的种种表现她都看在眼里，可以说，她对这个新儿媳是越来越满意了。

        张巧儿一脸笑意的烧着火，那边，揉好面团压好面饼的董佳慧开始煎南瓜饼了。

        锅里倒入适量的油，待温度升高后将面饼放入油锅中，小火煎至金黄色，一面煎好后翻面继续煎另一面。

        赵美香抱着英宝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服场景，她妈在灶膛前烧火，新嫂子在锅烧煎着什么，她旁边还站着大侄子黑蛋。

        昨天她妈还跟她唠叨着黑蛋的事呢，怎么一觉醒来黑蛋跟新嫂子的关系就这么亲近了？

        董佳慧抬眼对她们笑笑，指着盘子里已经煎好的小动物说，“英宝，你要来看小动物吗，这个小兔子是专门给你做的，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把它吃掉好不好？”

        赵美香抱着英宝走过来，看到那几个很形象的动物造型，立刻感叹道，“呀，嫂子，你是怎么捏的啊，这捏的也太像了。”

        她发现这个新嫂子还真是心灵手巧，会做饭，会做衣服，连捏个面团都比别人捏的好看。

        吃早饭的时候，大人一叠南瓜饼，三个孩子是小动物造型的南瓜饼模型。

        “呦，今天这做的是什么啊，一早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呢，这也太费油了吧。”

        郑月芬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南瓜饼呢，一是南瓜饼属于精细的食物，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农村不会费事弄这个，二是食物与地域有关，就像淮扬菜，鲁菜，川菜一样，不同地域有不同地域的饮食文化，显然，南瓜饼并不属于上河村，乃至整个公社的饮食文化。

        郑月芬说话没人搭理她，等张巧儿动筷后，赵美香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咬了一口，又酥又香，甜甜腻腻的味道不差。

        “还行，不过我还是喜欢嫂子昨晚上做的发糕。”

        董佳慧边笑着把小白兔夹给英宝边跟赵美香说，“你喜欢我下次再做，今天早上做的南瓜饼，那边还有半个南瓜没用，我想切成瓜丝做瓜丝馅饼，这个是咸的，肯定比甜的开胃。”

        “真的啊？嫂子，你什么时候做啊，我都迫不及待想吃了。”

        张巧儿吃了口南瓜饼咽下后喝了口粥，看到自家闺女那一脸嘴馋的样子笑骂道，“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嘴馋，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正好，我就留家里帮嫂子带孩子，嫂子会做这么多好吃的，我还巴不得一直留家里不嫁人呢。”

        英宝吃着小兔子，黑蛋吃小猪也吃的香，石头眼巴巴的看着盘子里的小动物，一副想吃又不敢动的样子。

        “石头，你想要哪个小动物啊？”

        石头怯生生的指了指盘子里的小狗，指完了还看了郑月芬一眼。

        董佳慧笑着对石头说，“好啊，石头想吃就让妈妈给你夹好吗？”

        你说早上吃这个油腻，说费油，现在你儿子想吃，看你给不给你儿子吃。

        反正董佳慧不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她拿给石头反倒要受郑月芬的埋怨，那她岂不是要怄死。

        郑月芬还真的挂不下脸，可儿子要吃，眼巴巴的看着英宝跟黑蛋，她是个疼儿子的，看不得自己儿子受委屈，只好伸筷子把小狗夹给了石头。

        董佳慧心里舒服了，正要喂英宝喝粥，赵东林拦住了。

        “你先吃，她啃着饼呢，等你吃完了再喂她。”

        董佳慧看过去，两人眼神对上，昨晚第一次亲密接触，感情已经有了质的升华，董佳慧脸上不自觉泛起了红晕，她不自在的别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吃冷饭。

        张巧儿听到儿子的话也点着碗开口，“是啊，你先吃，等他们大点了都该自己吃饭。”

        家里三个孩子，黑蛋四岁自己吃饭，石头跟英宝还要人喂。

        “那不是怕打碎了碗嘛。”

        农村人家什么不值钱啊，碗也是值钱的，真有那些一穷二白的人家，全家人共用一个破碗，吃饭都要轮着来。

        “要不去镇上的时候给他们买两个搪瓷碗回来，就是摔地上也摔不坏。”

        董佳慧说完后郑月芬正想笑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呢，那头张巧儿已经应了。

        “行，下次去镇上就买两个回来。”

        郑月芬立刻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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