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午休过后，陆月乔跟着陈秀丽学了些简单的动作，因为陈秀丽有工作要忙，就留下陆月乔在舞蹈教室里自己练习。

  陆月乔学得很快，练累了之后就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文工团的女兵们排练。

  正沉浸在其中时，方馨在她身边坐下。

  陆月乔察觉到动静，朝她笑了笑。

  “乔乔，你看了这么久，觉得这个班里谁跳得最好？”方馨贴着陆月乔耳边说道。

  陆月乔觉得大家跳得都很不错，用不着她来分个高低。

  这时，方馨用恰好能被教室中央女兵们听见的音量说道：“我觉得小彤姐是最优秀的，她是班长，一直跳女主角，她的天赋和实力是有目共睹的，练习同样的动作，她总能比别人更快练会，而且效果最好，有些人在小彤姐面前啊，就活像是一群丑小鸭。”

  这个时候的人，大多不知道丑小鸭是什么，但教室里的姑娘都是学舞蹈的呀，她们或多或少看过苏联那边的芭蕾舞剧，知道丑小鸭是个什么角[se]。

  方馨满嘴都是夸赞时小彤，其实她把时小彤夸破天去都没什么，可她不该为捧时小彤而踩所有人。

  大家都知道时小彤有实力，但她们也不是丑小鸭啊。

  时小彤正好在指导一个女生的动作，那女生听到方馨的话，没忍住后退两步。

  不是迁怒时小彤，而是怕自己本来就没学会，这下衬得更加笨拙了。

  时小彤看见同学这样，都要尴尬死了。

  这时，一道不紧不慢，绵软沁甜的少女声响起：“小彤姐基本功扎实，核心力量强，静态动作都能做得很优美。马琪姐姐最近应该吃多了，但她动作饱满，情绪到位，更有舞台表现力。叶子姐姐的腰最细最软，动作灵活，能很好地完成高难度动作。雨婷姐爆发力明显，弹跳对她来说很轻松……”

  陆月乔一[kou]气说出好几个人的名字，逐一认真夸奖了一番，听到她说话的姑娘们纷纷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期盼陆月乔下一个就说到自己。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看出来的，我才来第一天，还没这个眼力，这些话都是陈姨说的。不过我记忆力不好，只记得这么几句，剩下的都忘了。”

  陆月乔没再说了，朝面前的大姐姐们抿唇一笑，带着些初识的羞涩。

  没被点评到的姑娘也高兴了，陈主任不是没夸她们，只是这个新来的首长孙女不记得罢了。

  这也正常，谁会记得那么长一段话？那记忆力不得上天了？

  被提到名字的几个姑娘更开心，陈主任说的不正是自己的长处吗？没一个人怀疑这是陆月乔临时编出来的。

  这几个人中，马琪脸上笑意最浓，她对着陆月乔道：“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还得是陈主任，慧眼独具啊，不像有些人半吊水瞎晃[dang]，学了几天舞，就开始对别人评头论足了！”

  她明显说的就是方馨，方馨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即就站起身来，指着马琪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哎呀呀我就是说说话，可不敢有别的意思。”马琪摇头晃脑的，可讨人气了，不等方馨发作，她转头就走，还边走边说道，“今晚上我可要少吃点，可不能再胖了，不然就成别人眼里的胖小鸭了。”

  “你！”方馨还想找她理论，被站出来的时小彤拦住。

  “方馨，马琪她就是随便说说，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时小彤隔开两人的视线。

  方馨敢和马琪吵，但时小彤的面子她还是愿意给的，毕竟时小彤还在她制定好的“闺蜜”名单里。

  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时小彤脸上也轻松不少。她把方馨往另一个方向领，走过陆月乔身边的时候，无声地对她做了个[kou]型——

  “谢谢！”

  时小彤在感激陆月乔帮自己解围，陆月乔浅浅笑了下，杏眸微弯起来，示意时小彤不用客气。

  “咚咚咚——”教室门[kou]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月乔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晏河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门外，锋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朝陆月乔[she]来。

  “出来。”男人对着陆月乔招招手。

  陆月乔立即撑手站起身，小碎步跑过去，满教室的姑娘们都盯着她的背影瞧。

  “你怎么来了？”陆月乔昂着头，细喘着问。

  赵晏河皱眉道：“快五点了，再不回去于[nai][nai]就急了。”

  “那我现在去更衣室换衣服！”陆月乔险些忘了时间，连忙往更衣室跑去，头也不回地道，“晏哥你等我一下。”

  赵晏河现在摸清小姑娘喊人的规律了，只会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喊一句晏哥，平时嘴巴一点都不乖。

  不过小姑娘方才在里面说的话，他都听到了，看着又乖又胆小，夸人的时候居然一套一套的，用词都不带重复，可见他是小瞧她了。

  赵晏河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无视掉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视线，目光在角落处停顿了一瞬。

  挑事儿的人就站在那里。

  方馨注意到了，赵晏河看了自己一眼，整个教室的漂亮姑娘他都[shu]视无睹，眼里只有自己。

  方馨激动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刚想回望过去，就发现门外赵晏河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门[kou]，只看到赵晏河和陆月乔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

  *

  文工团大楼外，赵晏河稍稍落后陆月乔一步，盯着小姑娘头上那个一晃一晃的大蝴蝶结，沉声道：“刚才那些话，真是我妈说给你听的吗？”

  陆月乔闷头往前的步伐停住，慢慢转过身来，在赵晏河严厉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那些都是我编的，姨姨没有说过。”

  “那你为什么要说？不知道这是撒谎吗？”赵晏河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

  陆月乔立即慌了，她觉得自己这是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原谅的。

  “没有没有，我是看小彤姐很不自在，怕她因为这件事儿被其他人疏远。”陆月乔摆着手，仰着小脸努力解释，“而且那些姐姐跳得很好，各有各的优点，我只是实话实说。”

  赵晏河沉默不言，陆月乔看他一脸冷漠严肃，急得脸和脖子都红了：“你、你要去揭穿我吗？”

  陆月乔记得书中写过，男主是个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自己当着他的面撒谎，肯定是碰到男主的底线了。

  “我为什么要揭穿你？我和她们又不[shu]。”赵晏河紧皱着眉心，眼底露出疑惑，仿佛陆月乔说了一句很蠢的话。

  陆月乔涌到眼眶的泪水又被憋了回去，她有点不可置信：“你愿意帮我瞒着？”

  “这事儿瞒不住。”赵晏河声音很冷，“你把她们一个个夸得举世无双，明天她们就会到我妈面前求证，两方一碰面，你就露馅了。”

  “那怎么办？”陆月乔瞪大眼睛。

  赵晏河在心里暗叹一声，小姑娘光会哄人，没长心眼，撒个谎都要人帮她圆。

  “我妈这时候在会议室，晚上回去我和她说一声，不会穿帮的。”赵晏河说出解决办法。

  陆月乔当即长舒一[kou]气，如释重负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赵晏河只想冷笑，一边觉得他是个好人，一边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言行不一，真是矛盾！

  *

  方馨在跟着黄巧莹回陆家的路上，提到了陈秀丽教导陆月乔学舞的事。

  黄巧莹大为震惊：“就那乡下来的小村姑，也要学跳舞？她跳得明白吗？”

  “乔乔没什么见识，应该是觉得跳舞的文艺兵光鲜，就求着陈阿姨教她吧？”方馨说着叹了[kou]气，“我就怕乔乔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又难以坚持，[lang]费了陈阿姨的时间。”

  “陈秀丽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黄巧莹笑出了声，“他们老陆家就没人能搞艺术，随了家里老头子的乡土气，改都改不掉。”

  黄巧莹这么多年来有个心病，那就是她的女儿陆清。

  陆清长得像陆建国，陆建国又有大半随了老爷子，这也就导致陆清的五官很一般，而且陆清的身形也不适合跳舞，不能替黄巧莹圆她的台柱子梦。

  黄巧莹觉得就是陆建国拉了后腿，这也就导致方馨来到陆家后，黄巧莹发现她勉强能吃这碗饭，就不遗余力地培养她，指望着方馨有朝一[ri]成为团里的女主角。

  这下陆老的另一个孙女也去学跳舞，黄巧莹简直要乐死了，她还记得陆清小时候肢体不协调的样子，想来陆月乔做动作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堪入目。

  “妈，”方馨打量着黄巧莹的脸[se]，适时提出自己的要求，“要不你也把我送到陈阿姨那里去吧，我怕乔乔妹妹惹她生气，我在一旁提点着，乔乔妹妹也能少犯错。”

  方馨觉得自己想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却忽略了黄巧莹和陈秀丽并不对付，黄巧莹巴不得陈秀丽气坏身子呢。

  “用不着，你自己好好学好好练，陆月乔学不会是她的事儿，别耽误了你的时间。”黄巧莹一[kou]回绝。

  “不耽误的，妈，我想跟着陈阿姨学，她教得可细致了。”方馨哪会轻易放弃，这事儿已经在她心里存一天了。

  “不行！”听到方馨夸陈秀丽教得好，黄巧莹更不答应了，“你不能跟着陈秀丽学，徐老师才是最好的，改天我再给她送点礼，跟着她学，你才会是最优秀的那个。”

  “妈……”方馨不愿放弃，但黄巧莹已经不想就这个话题争执下去了，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方馨只好迈着腿小跑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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