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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灵息之墙的火[se]将凝禅的眼瞳也染成了一片绯红。

  如果说墙后的妖气是一片沼泽,那么越过这面墙时,扑面而来的妖气,已经浓稠到恐怕能让一些低等级的修士当场晕厥。

  沼泽之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但到底还有挣扎的余地和力气。

  在这里,好似连五感都被剥夺大半,慢身心都会被汪洋般的绝望浸透,再也生不出半点反抗的意念。

  空余一片死亡般的可怖寂静。

  哪怕不去看,这样的妖气也已经足够昭示,到底有多少条生命陨落在它们的手上。

  灵息之墙的存在已经足够激怒这些一路走来都无人能阻拦的妖兽。

  如今看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自信到穿过墙来,于是此前那些积蓄起来的怒意全都化作杀招,铺天盖地向着凝禅而来!

  灵息之墙上的笼火悄然暗淡了些许,足够墙后的人们看清眼前的这一幕。

  那些形容怪异奇诡的妖兽们身形高矮不一,却都比站在地上抚剑的女子要庞然太多,它们的身形投下的影子层层叠叠铺在她身上,无数杀招如落雨般密密坠下,站在那儿的凝禅就像是滔天巨[lang]中的一叶小舟,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桑灵兰忍不住上前两步,手贴在了灵息之墙上,[kou]中喃喃:“师姐——!”

  万旬[kou]不能言,见到这一幕,眼中却忍不住升起了浓厚的恶意期待。

  如果她死了,他未必不会还有一条生路——

  然而他的念头却被剧痛击碎。

  血红开始覆盖他的视线,万旬从咽喉中嘶吼出一声破碎的哀鸣,整个人想要因为剧痛而佝偻下身子,却因为被定在原地而完全不能动,只能硬生生感受自己眼眶里的生疼。

  虞别夜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他的手指里夹着的,是一枚鲜血淋漓的眼球。

  “万兄。”虞别夜的声音铺洒在他的耳边,和以往他对他的称呼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在此刻好似恶魔低语:“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师姐?”

  万旬分明已经疼得神志不清,虞别夜的话语却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脑海中。

  下一刻,虞别夜脸上已经泛起了无尽的嫌弃之[se],他随手将那只被自己硬生生抠下来的眼球又塞回了万旬血[rou]模糊的眼眶里。

  “怪恶心的,还是还给你吧。”

  他塞得潦[cao]胡乱,与其说是将新鲜的眼球塞了回去,不如说是将一团异物放进了本就狰狞的伤[kou]之中。

  “不过一只眼睛,就不必表现得这么疼了吧。”虞别夜拍了拍万旬的肩膀,掌心的灵息打得他几乎要跪下身去。

  这一刻,万旬的内心其实是希望自己能跪下去的,蜷缩的身躯会让痛楚感得到抚慰。

  但虞别夜轻巧地托住了他下沉的身躯:“被你们捅了十几剑的时候,我可是一声都没有坑。”

  万旬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有那么万分之一的侥幸,那么在听到虞别夜的这句话时,他心底蔓延的,只剩下了绝望。

  他是来报仇的。

  而那个如今没入了无数妖兽之中不知生死的女人……想来或许就是渊山上那位神秘的傀师。

  但傀师也能有这么强大的灵息和战力吗?她甚至都没有拿出来傀吧?

  万旬意识有些涣散,不是很理解面前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

  因为那些妖兽铺天盖地的重叠[yin]影之下,那无数凌厉不留余地的杀招之中,妖气最浓稠之处,有一道血光乍现。

  与血光一并出现的,是剑意。

  在场的修士里,有数人修剑,此时他们腰侧的剑都随着这漫天的剑意开始不安分地颤动,就像是被唤醒,再激起一腔剑意热血。

  所有人都难言愕然地看着灵息之墙的另一端,看着破天的剑意拔地而起,将浓稠的妖气搅碎,将此刻妖紫暗沉的天[se]划出一道雪亮的剑光!

  “好剑!”饶是此刻气氛颇为紧张和沉闷,紫衣男修也没忍住眼中惊叹,拊掌赞道:“真是好剑!这位女修究竟师从何人!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剑法,实乃我生平仅见!有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剑!”

  第一道剑光亮起后,下一剑,则是如光源迸[she]般的许多道剑光!

  以凝禅为中心,无数道剑光如光源散[she]出的光线般,在一刹那将所有围困她的妖兽们的身躯贯穿切碎!

  尸块翻飞,血流如注,原本浓稠的妖气一滞,取而代之的是血腥味。

  很难讲这两种气息到底哪一种更让人难以忍受。

  血如瀑布般从被切碎的妖兽肢体处倾泻而下,淋落在地上,凝禅早就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纯白的伞,伞面上原本像是落了些红梅,旋即血[se]逐渐蔓延,红梅晕染开来,逐渐将整个伞面都变成了浓郁的红。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样的两剑。

  只有虞别夜的目光落在她持剑的那只手上。

  黑衣红伞,在血海之下静默而立,凝禅手中的剑上也是血,剑光染血,再被她轻轻抖落。

  那些血里,有凝禅的血。

  因为她方才用出来的剑,名为天鹤诀。

  两年多之前,他在那个静默的夜悄然离开时,留了天鹤诀给她。

  后来他归来,从未问过天鹤诀剑谱的下落,也没有问过她是否翻开过这本剑谱。

  在他心中,给出去了的东西,就全须全尾都彻底属于凝禅,哪怕她是一把火点了,他也乐意等火烧尽后,将落下的余烬收拾干净。

  虞别夜从未想过凝禅会真的翻开这本他留下的剑谱,甚至还学了天鹤诀。

  所有人知道,天鹤诀,是剑圣之剑。

  却鲜少有人知晓,想要以天鹤诀点燃剑意,是需要血引的。

  所谓血引,便是以自己的血为引,唤醒沉睡的天鹤剑意,以血荐剑,再挥出这世间最负盛名也是杀意最强的剑圣之剑。

  他的眼瞳中倒映出凝禅这一剑剑的剑光,他的唇边也不知何时带了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笑意。

  她挥洒着他的剑。

  只是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想要将已经翘起的唇角再翘高一些,更难以遮掩眼中想要再多看她一会的贪婪。

  他之前觉得,自己的所有伤痛都被她抚平了的这件事,是真的。

  甚至在此刻,也是真的。

  凝禅的剑意无双,黑衣红伞银剑,纵横在火[se]之墙的另一边,也像是将虞别夜心头的那些[yin]霾一剑剑劈开。

  天鹤诀,以血为引。

  这是虞别夜学会的剑,却也永远无法出的剑。

  因为他的真身是应龙,平素里他还可以掩盖自己的血与其他人有异,障眼法,染[se],亦或是其他许多办法都行得通,毕竟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关心他。

  唯独天鹤诀不行。

  应龙之血来作为剑引,不仅会暴露他身为妖的事情。生而为群妖统领的他如果燃血,也极可能会引发妖[chao],抑或更严重的后果。

  他曾感念虞画澜毫无保留,教他如此厉害的剑。

  练剑的岁月很苦,很累,很难。

  他挥的每一剑都非常认真,他学剑的每一瞬都全神贯注。

  可他小意努力这么多年,最终学来的剑,却原来是这天下自己唯一不能用的剑。

  多么嘲讽。

  说不耿耿于怀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来,天鹤诀这二个字都变成了他心底不愿被任何人触摸的伤痛,像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曾经信任过多么人面兽心的禽兽,曾经为了虚无缥缈的许诺,全力以赴再换得一场空。

  直到此刻。

  她挥出了他无法出的剑,就像他始终从未松开过握着她的手。

  永暮在凝禅的手中肆意挥洒,天鹤诀的剑光果真睥睨无双,那些原本看起来仿佛完全无法战胜的妖兽在天鹤诀之下,像是被切瓜果一般被剑意切开。

  切[kou]甚至都是平整的。

  凝禅的剑光像是劈开一切黑夜的明光,那些遮天蔽[ri]的妖兽在她的手起剑落时,不断轰然倒塌,再被她轻巧地用剑尖剖出妖丹。

  天穹之中的妖紫[se]渐渐淡去,那种压在大家心头的窒息感散去,就仿佛雨过天晴,终于有阳光破开厚云落下。

  不偏不倚落在红伞黑衣的女子身上,遍体尸块,站在那儿持剑的凝砚看上去像是一个实打实的杀手。只是阳光洒落,却竟然第一个照在了她的身上。

  也照亮了她手中的永暮。

  ——正最后停留在了一只人面羊角四足兽身的妖兽脖颈处,再深一寸,这种妖兽的[xing]命便要不保。

  凝禅杀光了此处所有的妖,挑挑拣拣留下了这最后一只,她仔细观察它片刻,终于确认了自己心头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人工感。

  这些妖兽,就像是被拼接出来的人造产物!

  这样的念头在凝禅脑海中一转而过,并未细思,因为她马上就要亲自去阅读这只妖兽的来历与所有过去。

  然后,在那只人面羊角四足妖兽瑟瑟发抖的眼神里,凝禅一掌拍在了它的额头,将它强硬地按在了地面,以灵相牵,开始阅读这只形容奇特的妖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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