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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明月清风。
一片又一片的月光从高端洒落,给世间万物铸了一层银辉。
而此时的杨若,却和蒋磊一起进了北镇抚司。
蒋磊此人,身型高大,虎背熊腰。
穿飞鱼服,配绣春刀。
左脸颊有一处三角形的刀疤。
这让他整体看起来,都有些凶恶。
“杨大人,你别见怪。”
蒋磊在杨若的右前方走,“杨阁老是圣上钦定拘押的……”他停顿了下,又说:“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天下掉下来的儿子,那是他的命根子。
他们老蒋家三代单传,到他这一辈,正妻姨娘一大群,愣是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
外人怎么骂的他倒不在乎,但心里多多少少的,总有些遗憾。
杨若虽然是拿茵乐母子来和他做交换,蒋磊也是止不住地欢喜。
蒋家有后了!不过,杨若年纪轻轻的,知道无法从圣上那里打听消息,就在他身上用心思……他宠了茵乐八年都不知道她生下过一个儿子,却被杨若查出来了。
可见不是什么软角色。
心惊的同时也佩服,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岂止是聪明!
杨家就算倒了一个杨思远,有杨若在,不日也会青云直上。
“蒋大人客套了。”
杨若拱手,蒋磊是正二品大员的官职,和父亲的职位几乎是平等的。
下了牢狱,有狱头提油灯给俩人带路。
印入眼帘的是长长的过道,两边是上了锁的一座座牢房,钢铁质全封闭的,连个窗户都看不到。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味道也难闻。
血腥气伴着恶臭,给人一种腐烂的死亡气息。
空气更是十分的污浊。
杨若的俊眉越皱越紧。
父亲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待着!北镇抚司“专理诏狱”,专门对圣上负责。
是锦衣卫所任职的专属机构。
他说怎地找遍了京都都不见父亲……原来如此。
几人顺着过道一直走,到尽头时,蒋磊先停下了,指着左侧最后一间牢房对狱头说:“把锁打开。”
又对杨若说:“杨大人,时间有限,你抓紧些。”
杨若点点头。
随着“吧嗒”一声响,锁开了。
他接过狱头手里的油灯,推门,闪身而入。
“大人,这……”
狱头看着又关上的牢门,想了想,问蒋磊:“属下要不要派人过来守着?”
“不必。”
蒋磊摇摇头:“这里面闷热的难受,咱们去门口吧。
今晚风景不错,趁着凉快也能赏个景。”
在锦衣卫,别说一个杨若,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休想逃得出去。
杨若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灯,乌黑乌黑的,还好提了一盏进来。
他举着油灯照了半天,才在后墙角处发现一个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见了亮光,竟然也慢腾腾地扶着地坐起来。
杨若只看了一眼,鼻尖就一酸。
父亲一向是俊雅潇洒的,这个破衣烂衫,潦倒瘦削的人……
却真的是父亲!
“父亲!”
杨若跪在地上:“您还好吗?”
杨思远这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进来的人又是拉他去厅房拷问的狱卒,没想到是自己的儿子。
经过几天暗无天日的折麽,他的锐气早已被消减的所剩无几了……
他把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方面看清儿子的脸,激动地问:“你怎么来了?
家里可还好?
你母亲她没事吧……”他当天被锦衣卫带走,妻子吓得都昏厥过去了。
“一切都很好,您不用担心。”
父亲身上脸上都是干涸的血迹,杨若牙关紧咬:“父亲,我进来一趟不容易,您能给我说一说他们为什么抓你吗?
福建私盐案已经查明了,和您无关。
倒是宁王爷被牵扯进去了。”
“宁王爷?”
杨思远摇摇头,语气肯定:“他应该是被冤枉的。”
宁王爷性格洒脱,只是个挂了虚衔的王爷,完全没有理由搅合到这里面。
他看着儿子,嘱咐道:“你出去后,想办法去查查凌王爷和严良……他们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父亲,您如何知道?”
杨若问道。
杨思远的眼神十分犀利:“我……暗地里,去查原绍鸿时,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了接头的地点和信物,而送信的人却是重华宫的太监。
那个太监素日里替凌王爷办事,也没少和严良接触。”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出事了。”
杨思远叹了口气,继续说:“而严良是凌王爷的人。
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从这里出去后,杨府的暗卫和我的幕僚,你尽管派遣他们。
不要顾念我,我反正也深陷牢狱,再差也不过是一死。
但我残害百姓、贪脏枉法的罪名一定要洗清……”
“我以前做官,虽不敢说两袖清风,正直无私。
却一向无愧于心。
大丈夫生在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等贪钱下作的事情,父亲还是不屑的。”
“您放心,父亲……儿子一定洗清您的冤屈,救您出去。”
杨若还想再问问父亲圣上对父亲报了什么样的意图……狱头却过来敲门了。
“父亲,您保重。”
“……好。”
杨思远摆摆手:“回家了和你母亲说,我好好的,让她别挂念。
等案子查清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杨若应“是”,磕了头,才拿着油灯出去。
到门口时,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给狱头:“大哥,拜托您多照顾些里面的人。”
狱头低头瞅了一眼,银票总额不下于一千两,当即眉开眼笑:“您放心。
以后杨大人的一应吃食,在下亲自来送。”
杨若拱了拱手,出去见蒋磊,“蒋大人,多谢了……茵乐姑娘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了。
要是不嫌弃,别庄就送给您了。
权当赔罪。
我看茵乐姑娘和小少爷挺喜欢那里的。”
蒋磊这样的人,能接交一二是最好的。
“哈哈哈……”
蒋磊拍拍杨若的肩膀,“杨大人果然大气。
多谢了。”
儿子的出现,让他心舒展开来……要不是杨若,说不定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儿子呢。
要挟一事,他也得到了最意想不到的好处,就罢了吧。
“我父亲的事情还要多麻烦您……”杨若说道:“能保住他的命就好。”
蒋磊一顿,“我尽量。”
杨若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差不多亥时都过了。
德顺驾着马车在不远处等他:“少爷,咱们还去哪里?”
月亮已经越过头顶了……
杨若挑帘子上了马车:“回府。”
德顺答应一声,驾着马车调转了方向。
寂静的夜里,马车“得得”声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又过了三天,张恒才到。
张修亲自去接了父亲,安置在长乐阁后,让小厮去德济堂请宋严。
王氏为表孝敬,带着媳妇儿、孙子,女孩儿都来了。
“父亲,您一路辛苦了,先喝口水。”
王氏说着话,亲自满了一盏,双手递给坐在主位上的张恒。
“……好。”
张恒接过,喝了几口,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因为生病,他看着比前几年老了许多,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父亲,安哥儿和龄哥儿还在衙门公务,得晚上才能给您请安。”
张修说道:“……您老别怪罪。”
张恒笑了笑:“公事重要,我又不是老糊涂。”
张修连声应“是”。
等张修夫妻俩给张恒请过安,宁氏领着春哥儿,顾晗、张居思、张灵、张绿才屈身行礼:“祖父曾祖父安好。”
“好孩子们,都起来。”
张恒摆了摆手,从衣袖里拿出见面礼分给众人,“几年没见,思姐儿出落成大姑娘了,越发的水灵。”
王氏笑的志得意满:“是,父亲。
她定给潘侍郎的嫡孙了,那孩子争气,年纪不大却有举人的功名了。”
女孩儿的亲事体面,王氏无论和谁说话,总是会提一提。
“那敢情好。”
张恒也觉得婚事好,高兴地:“等思姐儿嫁人了,我给她备一份嫁妆。”
张居思脸羞的通红,“谢谢祖父。”
“好孩子。”
张恒一低头就看到了倚着宁氏站的孩子,问道:“春哥儿都长这样高了……还记得曾祖父吗?”
春哥儿摇摇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他有些怯生。
“你小时候我还抱着你玩呢。”
张恒笑着说:“你可乖了,每一次我抱你,都会冲着我笑。”
他比划着怎样抱的动作。
宁氏推了推儿子,“春哥儿,去和你曾祖父亲近亲近……他很疼你的。”
春哥儿抬眼看了看母亲,才小步地走过去:“您真的陪我玩过吗?”
张恒点头:“当然啦。”
他拉着春哥儿的小手,仔细地看他的眉眼,和张修说道:“这孩子,和他父亲小时候长得真像。”
“……是挺像的。”
张修怕老父亲又为着大儿子的死伤心,岔开了话题,问起了老家两位哥哥的事情。
“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张恒说道:“你大哥的小孙子翻过年就六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他托我问问你,看看能不能上你府里的学堂……”两个孙子都考上了进士,又做了官。
在老家那边,都羡慕的不得了,都说是府里的学堂教的好。
“这有什么难的。
自家开的学堂,方便的很。”
张修笑道:“我应允了。
到时候和春哥儿一起读书,彼此也做个玩伴。
我正愁春哥儿一人太孤单呢。”
张恒应“好”,又说:“等我哪日得了闲,写一封信回去,你大哥看了一准喜悦。”
顾晗和张绿紧挨着站,听着祖父他们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祖父对她很冷淡,不如上一次来的时候看着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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