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年十一月九号，农历九月二十六，玉淑在大营医院又生下一个男孩，巧莲给孩子取名叫铭晗。

　　七五年七月，嘉俊从指挥学校进修结束，回到凤城后，再次升职，成为副指挥长。

　　八月份，嘉俊从凤城回家，将玉淑母子三个接走，到凤城安家落户。

　　七六年四月，抚松磷肥厂投产，招收社来社去工人两百六十人，大营公社也有人被招工上班。

　　五月下旬到六月，全县连续四十二天未降雨，农田成灾面积五千六百亩。

　　七月，漫江公社降霜，农作物全部冻死。

　　八月，被县里定位计划生育宣传月，县里派人到各公社监督，现场给育龄妇女统计检查。

　　已生育两胎往上的育龄妇女，做结扎手术。计划外怀孕妇女，做人工流产手术。

　　“韩书记，张书记，佟主任，你们是怎么做工作的？

　　上级再三强调要坚持计划生育，严禁第三胎，可你们看一看，你们公社，查出来计划外生育的妇女有多少？

　　一共三十多人，都是家里已经生了两胎甚至三胎的，你们怎么都不管啊？”

　　相关负责人，直接把韩运鸿、张文广和巧莲，还有大营公社的妇女主任全都给叫过去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韩运鸿跟妇女主任，也就是他弟媳妇佟月香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那份名单，不由得叹口气。

　　上级的政策，他们成天说，动不动就开会宣传，可老百姓固有的观念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多子多孙多福气，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观念，现在说是不让人家生，人家能听么？

　　再说了，这名单上大多数都是家里只有闺女的，庄户人家没有个儿子顶门立户，这日子咋过？

　　人家想要个儿子，这还有错儿么？

　　“这位同志，宣传政策、动员思想，我们该做的工作都做了。

　　那些药啊、用品啊，该发的也都发下去了。

　　可是老百姓的思想没那么容易转变，有的人背地里偷偷又怀了，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那既然怀了，还能不让人家生么？”

　　韩运鸿有些无奈，公社干部管生产管挣钱，这还管得着人家夫妻生孩子么？

　　“韩书记，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摆着偏袒那些不执行政策的人是不是？

　　我警告你，你这样是要犯错误的，上面既然把工作派下来，你们就应该配合上级做好。

　　现在县里有命令，凡是计划外怀孕妇女，一律送到医院做人流手术。”

　　“陈院长，这事你来安排，这上面的人，立刻给她们做手术。”

　　县里的人很显然是非常生气，连带的对巧莲也没什么好态度了。

　　“不好意思，大营公社医院太小，做不了流产手术。”那边的巧莲，却是淡淡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做不了，而是巧莲根本就不想去做。

　　大营公社怀孕的那些女人都什么情况，她心里能没数么？

　　这里头最少也三四个月，月份大的都快八个月了，她疯了吧，去给人家做流产手术？作孽呢？

　　别人谁能做谁做，谁爱做谁做，反正这差事她办不了，别找她。

　　“什么，陈院长，你说什么，你们大营公社医院是小地方？

　　大营公社医院，是除了县医院之外，规模最大技术最好设备最全的医院。

　　你陈院长的名声，比县医院赵院长刘院长都大，你这是小地方，做不了流产手术？你糊弄谁呢？”

　　对方一听巧莲的话，当时差点儿没气炸了肺，大营公社这是咋回事儿？集体对抗上级命令是吧？

　　“我们医院真的不行，从来就没给人做过流产手术，真的。

　　不信可以查历年来的病例，真的没有一例流产的，我们这些医生都不会。”

　　不管对方说什么，巧莲就是一句话，做不了。

　　别的事情她都可以支持上级政策，上面提倡计划生育，她也一直要求儿女们都少生。

　　目前也就是佳媛跟玉淑生了三胎，但她们情况不太一样，沈星熠是独子有照顾，嘉俊是身份特殊，允许多要一胎。

　　至于嘉康两口子，人家就生了那俩再也没生。嘉和婉瑛更是，只生了一胎俩男孩，之后婉瑛就再也没动静了。

　　她能以身作则去要求自家儿女，也可以向亲朋好友宣传少生优生的好处，这是她能做的部分。

　　但是她不能干涉别人要孩子，也绝对不会给什么人做流产手术，这是她的底线。

　　“什么？你们这些医生连个流产手术都不会？你这话说出来能骗的了谁？

　　你们医院的医生，都出去进修过，叫出哪一个来，那医术都比县里的医生还好。

　　你说你们不会？这话你糊弄谁呢？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傻子么？这么容易就让你骗过去了？”

　　县里来的那几个人，被巧莲给气的脸都红了，简直是火冒三丈。

　　“陈巧莲，你就说，这手术你做不做？你要是不做，就换别人。

　　我看你这个院长，也不用当了。”对方被巧莲气的不轻，当场放狠话。

　　“不管这个院长干还是不干了，手术肯定是不会做，我们从来就没做过，不能拿那些孕妇练手。

　　万一出事情，那就是一尸两命，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不行就是不行，别的事情她可以做，但是这流产手术，她坚决不给做，这就是她的原则，谁说也没用。

　　“你，好，好，我今天算是见识了，难怪人家都说，你们大营公社是刺儿头，果然不假。

　　你们这从公社干部到医院院长，一个个都是刺儿头。

　　行啊，我看你们能有多厉害？我看你们能帮着那些人到什么时候？

　　都等着吧，看上级怎么处理你们。”那几个人被气得不轻，可又没办法。

　　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如果没有公社和公社医院的配合，是不可能把那些孕妇带到医院做手术的。

　　眼下的形势很明朗，大营公社这些人，根本就是故意跟上级故不去，对抗上级命令。

　　这事儿他们没办法，需要领导发话来治他们。

　　于是这几个人气呼呼的离开，临走的时候还说，“行，你们都等着，我就不信，没人能治得了你们？”

　　韩运鸿、张文广、佟月香、巧莲，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是长叹不已。

　　得，他们这回都犯错误了，闹不好工作全都得被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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