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手套只有手掌心的位置,连带着手套关节处，也只有一半。

  这是什么手套？

  大家一愣。

  司务长在旁边介绍，“都拿起来试下。”

  “光看着有什么用？”

  这话一说，大家立马回神,有人就拿起来试了下,一戴上后,手掌心就发热，只是露在外面的指头,却凉飕飕的。

  “这手套有些神奇啊。”

  司务长,“手心暖和不？”

  李营长点头。

  “那你戴着手套去干活试下,去拿个铁锹,把这一片雪给铲干净了。”

  这几天漠河又开始陆陆续续下雪了。

  虽然不大,但是地上一天到晚都是湿漉漉的,不舒服的很。

  李营长按照司务长的话，戴着手套干了一会活,很快他就发现这里面的不一样了。

  “戴着半截手套干活,根本不影响。”

  他们以前干活都不戴手套,不是不怕冷,而是戴着厚厚的手套，实在是不方便啊。

  说个不好听的,去撒[niao]都还要觉得手套太厚，不好脱裤子。

  但是，这个半截手套完全不会。

  手掌心的位置被护着后，很是暖和，而十根指头露在外面，很有力度，不管是抓东西,还是握东西，都丝毫不影响。

  “戴着这手套，好适合干活啊。”

  李营长这话一说，大家纷纷拿起来试了下。

  秦团长先来，他手大便挑了一双相对大点的手套，戴上后握了下，“还真是。”

  “我感觉哪怕是上山都可以戴上了。”

  “甚至巡逻也可以？”

  “谁的注意啊，这么聪明，既能保暖又能不影响干活。”

  司务长轻咳一声，“这是沈美云同志的，她给她女儿织了一双露关节的手套，让对方写作业的。”

  “被我看到了，抄了过来。”

  这话一说，大家面面相觑。

  “沈美云同志的可真会做东西啊。”

  “我也觉得，她很是心灵手巧。”

  “要不怎么说是大学生呢，脑子就是活。”

  “对了，季长峥，你有没？”

  前几天季长峥戴了一个灰[se]围巾，去跟他们挨个嘚瑟的样子，他们可是[shu]记于心的。

  季长峥漫不经心的把手从裤兜里面掏出来，在大家面前晃了晃。

  一双灰[se]的半截露指手套。

  咳咳！

  他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不好意思拿出来。

  万万没想到——

  竟然成了大家追捧的存在。

  这下，季长峥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出来了。

  这一拿，有人酸了。

  “沈美云同志是你爱人就是好啊，正大光明的给你开小灶。”

  季长峥唏嘘道，“谁说不是呢？”

  “我家美云不止是心灵手巧，还特别会体贴人，她不止给我织围巾，还给我织手套，对了——”他得意一笑，撩起来裤腿，“还说我要本命年了，提前给我织了一双红袜子。”

  这——

  现场瞬间炸了好吗？

  大家顿时羡慕坏了。

  “把这人赶出去，赶出去！”

  “就是，有围巾就算了，他还有手套，有手套就算了，他还有本命年的红袜子。”

  这就离谱了啊。

  这年头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ri]子啊。

  别说红袜子了，就是破袜子都没几双的，甚至好多人冬天都不穿袜子的。

  袜子在脚上每天来来回回走路，特别废布料。

  三天两头的破洞，所以还不如不穿了。

  至于，红袜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营长这人贱兮兮的，还忍不住蹲下去摸了下，“你这是毛线袜子？”

  这话一说，大家顿时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不会吧？用毛线织袜子？”

  在场的人但凡是结了婚的，就没人不知道毛线有多贵的。

  自家婆娘给他们织一件毛衣，那都是要碎碎念三个月以上的，而且一件毛衣最少要穿五年以上。

  所以，在所有的男人们眼里，毛线等于贵，毛线等于毛衣，等于只能穿身上，还要爱惜的穿，不能弄脏了，弄破了。

  毕竟，一件毛衣要穿好多年的。

  用毛线织袜子，穿脚上。

  那就有些奢侈了啊。

  眼见着李营长还去摸，季长峥一抬腿，漫不经心的收了回去，“是呀，羊绒毛线我爱人前段时间，不是去了哈市吗？”

  “特意买了羊绒毛线织的。”

  当然，季长峥是不会说的，这一双红袜子的毛线是哪里来的，是沈美云织围巾没完的边角料，勉强勾了一双袜子。

  本来是打算让季长峥过年穿的。

  结果——

  季长峥这人藏不住啊，昨儿的织好了，今儿的一大早就穿上出来嘚瑟了。

  “对了，你们爱人没给你们织吗？”

  “司务长，你爱人和我家美云，可是一起去的哈市，还有参谋，你家爱人也是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团长爱人好像也去了？”

  “我听美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买毛线了啊？”

  这话问的，大家都沉默了。

  秦团长扭开头，周参谋选择去外面[chou]烟。

  事情没办完，还离不开的司务长骂骂咧咧，“季长峥，你闭嘴吧你。”

  “你有红袜子，你了不起啊。”

  季长峥下巴一扬，“你有吗？”

  司务长，“……”

  不想理这人，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媳妇再给我织毛衣。”

  他们也有的好吗？！

  他深吸一[kou]气，不想和季长峥说话，转头朝着食堂的战士们说道。

  “来来来，大家说正事，这一批半截手套，目前还不够每个人都发一套，所以只能给每天去值[ri]的人来食堂领，用完后自觉在放到食堂的箱子里面。”

  “还有这护膝也是。”

  满打满算勉强愁了三百套，但是部队可不止三百个人呢。

  大家有些意外。

  “不是每个人一套啊？”

  “那什么时候可以每个人分一套？”

  司务长哪里知道。

  他摇摇头，“这要看沈美云同志那边的情况了，养兔场如今是她在负责的，不过按照季节[xing]来说，到了[chun]天兔子们会再次褪毛，到时候是能在做一批的。”

  不过[chun]天来了，大家也都不需要了就是。

  只能说提前做了，等到来年冬天用。

  听到这话，大家倒是没在问了，要值[ri]的人，一人去挑了一双手套和护膝，顺势就戴上了。

  还特意在食堂的大堂里面转了下，仔细地感受了下。

  “还别说，这加了兔毛的手套和护膝，就是暖和啊。”

  穿戴在身上，明显感觉到那一块皮肤，慢慢热乎了起来。

  “那当然。”

  “人家沈同志可是高材生，她想出来的办法自然是有用的。”

  兔子厂开了一段时间了。

  但是，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把兔子毛收集起来，用来做手套和护膝。

  这话说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又转移到了季长峥身上。

  “季长峥也是运气好，娶了沈同志回去。”

  “不然，如果沈同志如今是单身的话，咱们大家都有公平追求的权利对吧？”

  季长峥冷笑，“当我死了是吧？”

  “死了这条心吧！”

  他都结婚了，把美云娶回家了，还有人惦记着呢，真是过分。

  *

  沈美云发现自己不管是上下班，还是去食堂的路上，都有战士们主动和她打招呼。

  “嫂子好。”

  “弟妹好。”

  “沈同志好。”

  “沈厂长啊。”

  沈美云，“？”

  甚至，还有在站岗的哨兵，哪怕是在不能动的情况下，还是主动朝着她微笑示意。

  沈美云觉得奇怪，便朝着季长峥问道，“他们怎么突然怎么热情？”

  她在部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大伙儿突然之间，就热情无限了？

  季长峥黑着脸，但是到底是没瞒着，“他们是为了感谢你，之前想出来的那个半截手套和护膝呢。”

  沈美云意外了下，旋即笑了起来，“他们真可爱。”

  季长峥脸更黑了，他特意走到沈美云面前，低头敛目，“我呢？”

  “什么？”

  沈美云装傻。

  “我不可爱吗？”

  这——

  沈美云捂着嘴笑，“季长峥，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大男人，冲着要夸他可爱的样子。

  这话，如愿以偿的把季长峥给安抚好了。

  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沈美云四处看了下，没人过来，便偷偷地啄了下他的脸，“好了，季同志，去上班吧，多赚钱钱给老婆花。”

  这哪里得了。

  季长峥心里一下子开了花，他扭捏道，“那好吧。”

  顿了顿，都要走了，才飞快地说了一句，“你织的围巾，手套还有袜子，我都很喜欢！”

  沈美云忍不住笑了。

  “嫂子，司务长喊你去一趟养猪场呢。”是一位小战士远远的跑了过来。

  沈美云嗳了一声，“来了。”

  等她到了养猪场后，便直接走了进去，天气冷，养猪场里面的味道也没夏[ri]那么大。

  在加上沈美云点了干艾叶来熏，所以沈美云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艾香味。

  “司务长，你找我？”

  进来后，便取掉了帽子，露出一张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

  司务长呆了下，旋即这才对着沈美云招招手，“这不是过小年了吗？食堂这边打算晚上让大家伙吃上[rou]。”

  “我和领导商量了下，打算从咱们养猪场这里，挑一头猪过去宰了，晚上吃。”

  这件事自然要提前和沈美云说一声。

  挑哪一头猪，也是由沈美云来决定的。

  沈美云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她思索了下，“大河领着你去看了吗？”

  李大河点了点头，“看了当初第一批的猪崽子。”

  如今已经不叫猪崽子了，都长了一百多斤了。

  尤其是冬天好养膘，这段时间李大河给，这一批一号猪崽子们喂的食物都多。

  是包谷杆打成的麸皮，外加从大[cao]甸子之前扯来的干青[cao]，混着一起，外加食堂的泔水。

  不过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就把这一号猪崽子，养的油光发亮的。

  明显是重了一个吨位。

  沈美云听完，沉思了下，“那就挑一头最大的猪杀了。”

  早晚都是要杀的。

  这话一说，司务长眼睛一亮，指着那猪圈吃的最为欢实的一只。

  “那就那一只了。”

  白白胖胖，连带着身板也高大不少。

  沈美云嗯了一声，“就这一只，不过——”她看向司务长和李大河，“你们两个能搞定吗？”

  杀猪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司务长想了下，朝着李大河道，“去食堂把黄师傅喊来，有空的都可以过来。”

  杀猪可是重要的事情，自然不能错过了。

  这话一说，李大河就笑了，“嗳，我这就去。”

  虽然他也舍不得杀，但是吃[rou]啊，怪想的咧！

  不一会的功夫。

  李大河就领着黄韵达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炊事班的王师傅和张师傅。

  不止如此，他们身后还跟着乌压压的人头。

  张师长，陈远，周参谋，以及季长峥，李营长等等。

  哪怕是沈美云都能混个脸[shu]的那种。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正低声问的时候。

  张师长的声音浑厚的传了过来，“听说今儿的养猪场杀猪？我们都来看热闹了。”

  杀猪啊。

  就是部队一年到头，也只有一次的。

  但凡是手头上不是很紧要的事情，基本上大家都过来了。

  沈美云和司务长对视了一眼，司务长主动回答，“这不是过小年吗？想着战士们都熬了快一年了，这不就给大家加餐了。”

  “今天杀猪，晚上吃[rou]。”

  这话一说，来的众人眼睛都跟着一亮。

  “好好好。”

  “杀哪头？”

  饶是周参谋他们也而跟着激动起来。

  “杀几头？”

  司务长，“就杀那一头最胖的。”

  “你还想杀几头，能杀一头都不错的了，养猪场的每一头猪都是属于种猪，我能从种猪里面挑一头出来，杀给你就算是不错的了。”

  这——

  周参谋顿时不说话了。

  “来吧，我们来帮忙。”

  几个男同志一起跳到了猪圈里面，准备把那一头吃的最胖的新猪给拉了出来。

  只是，人进去太多了，那猪一下子受惊了。

  下意识的一跳，直接躲开了人，跳出了猪栏，满猪圈的跑了。

  众人，“……”

  “快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这可是大家的[kou]粮。

  “来了来了。”

  一时之间，大家大显身手，从各个角落围追堵截。

  “娘希匹的，老子当时在山上可是连老虎都打过的，我就不信弄不过这一头野猪崽子！”

  这猪也不算是雄壮，但是架不住灵活，跳到各个地方，让人防不胜防。

  沈美云看到大家抓猪的样子，哭笑不得。

  倒是季长峥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沈美云旁边，抬手拍了下她肩膀。

  他这人也坏，胳膊伸的老长，抬手拍的是沈美云左肩膀，但是人却站在她右边。

  沈美云的左肩膀被人拍了下，她便下意识地去看向左边。

  只是——

  看了一个空。

  察觉到不对，又看向了右边，果然——

  季长峥站在她右边的方向，挑着眉对着她笑，“没想到吧？”

  沈美云嗔了一眼，“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眼[bo]流转间带着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这让季长峥怔了片刻，旋即，眸[se]渐深，“美云——”

  沈美云一听到这声音，头皮就麻了，两[kou]子这么久了，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是在明白不过，对方这声音里面的含义的。

  她当即就忍不住推了下他腰，“他们都在抓猪，你怎么不去？”

  季长峥，“那好吧！”

  “今天晚上？”

  未尽之语，让沈美云忍不住拧了下他腰，“快去。”

  等季长峥过去后。

  那边的猪已经被围堵在角落了。

  季长峥的到来，更是让大家如虎添翼。

  四方人马齐齐出动，最后拿着绳子，绑着了猪的四肢，直接抬了出去。

  不过，倒是没打算在养猪场杀猪。

  而是打算抬到食堂那边，毕竟，在养猪场这附近杀猪，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

  眼见着猪被抓了。

  李大河还忍不住红了眼，“要杀了啊。”

  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猪，有些舍不得。

  司务长听到这话，斜睨着他，“你吃吗？”

  一针见血。

  李大河轻咳一声，含糊道，“到时候在说吧。”

  说不吃，那是不可能的。

  沈美云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其实她的心态和李大河差不多。

  都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猪，一下子杀吃了，说实话还有些舍不得。

  但是——

  看到骄大家期待的样子，又能理解了。

  毕竟，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回[rou]，这杀猪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绝对的大喜事。

  那头一百多斤重的猪，被扛出了养猪场后，便绑在了扁担上面。

  一人一边，就这样招摇过市的抬到食堂去。

  这一路上，顿时吸引了不少人来看，不一会的功夫，整个驻队都传遍了。

  “杀猪了。”

  “要杀猪了！”

  “在哪里杀猪？”

  “食堂呢？快去看杀猪。”

  “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这一招呼，人头攒动之间，大家纷纷往食堂跑，废话，就是有在重要的事情，都要停一停啊。

  毕竟，这可是他们驻队，第一次杀猪呢。

  以前过年的时候，司务长弄来的猪都是被杀好的，自然和这是不一样的。

  于是。

  等那猪被抬到食堂后，整个食堂前前后后都被人围着了。

  沈美云看到这一场景，顿时呆了下，“这么多人啊。”

  她还从未见到过这么整齐的。

  赵[chun]兰也是来凑热闹，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系着围裙呢。

  她一来就走到了沈美云旁边，听到她这话，特意回答了句。

  “当然，这可是一年只有一次。”

  “以前还没有过呢。”

  杀猪啊，意味着有[rou]吃，对于大家来说，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美云嗯了一声，她四处看了下，季长峥已经去帮忙了。

  倒是绵绵和一群孩子跑了过来，跟着来的还有二乐，三妮，四妹，以及张凤兰家的金花和金果。

  家属院孩子太多了，沈美云其实有些叫不上号来。

  不过，绵绵倒是和她们很[shu]悉，不管哪一个，她都能叫出人名来。

  绵绵一来到食堂，就跟着和小伙伴们分开了，第一件事跑到沈美云面前。

  “妈妈妈妈！”

  她穿着一件棉袄，带着帽子和围巾，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沈美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要杀猪了，你要不要把头扭过去？”

  她怕杀猪给孩子们带来[yin]影。

  绵绵迟疑了下，“等会要是杀的话，你在提醒我，我把头扭过去。”

  这会大家都在看热闹呢。

  只见到，在食堂大门[kou]那头猪被横着挂了起来，肚子朝上，而一旁的黄韵达已经在磨刀了。

  他生的胖胖的，不笑的时候，又在嚯嚯磨刀，别提多吓人了。

  但是，绵绵发现周围的小伙伴们，没一个害怕的，全部都是眼睛亮晶晶的盯过去。

  甚至，还有人在掉哈达子。

  眼睛里面也在冒着绿光。

  绵绵不太懂，他们都不怕吗？

  很快准备工作就做好了，那猪被绑好后，肚子下面放着一个大盆子，那是用来接猪血用的。

  另外还有两个木桶，一个是装猪大肠，一个是装猪心猪肺猪肝的。

  反正这一头猪，从上到下还没被杀，炊事班的人便打定主意，不能让[lang]费一点点的。

  那边，黄韵达磨好刀后，便用着清水洗了下，拿起来对着吹了一[kou]气。

  “要杀猪了，孩子们都扭过去！”

  怕吓着孩子。

  这话一落，各家的家长，就把孩子往怀里搂，但是架不住，有些孩子胆子大，也调皮。

  顿时挣开了父母的怀抱，转头去看黄韵达。

  “不要，我要看杀猪。”

  这些孩子们，有些是从老家过来的自然是见过的，但是驻队长大的孩子，却是没见过。

  毕竟，驻队这么多年来没怎么杀过猪。

  于是，大家都跟着好奇了起来。

  轮到绵绵的时候，沈美云低声问她，“要看？”

  其实她自己不敢看。

  绵绵也不敢，她摇摇头，往沈美云的怀里钻，“我不敢。”

  沈美云抬手捂着了她眼睛，“那不看，等一会好了，妈妈在喊你。”

  绵绵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美云是个大人了，她要捂着绵绵的眼睛，思索了下，到底是看向黄韵达那边。

  只是，在黄韵达拿着刀，手起刀落，噗嗤一声，便割断了猪的脖子。

  鲜红的血瞬间溅了起来。

  沈美云下意识地闭着眼睛，比她更快一步的是季长峥，抬手恰到好处的捂着她眼。

  眼前一黑，那一双温热的大手，似乎能隔绝外面的一切。

  不用睁开眼，沈美云就知道这人是季长峥。

  她虽然看不见外面。

  但是在场的孩子们，哇哇大叫，“啊啊啊啊。”

  “刀捅进去了，噗嗤一声，啊啊啊啊好吓人啊。”

  “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猪被杀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晚上有[rou]吃了。”

  这一嗓子叫下去后，现场瞬间安静。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齐刷刷地盯着二乐，因为最后一句狂野的话，是二乐说的。

  二乐被大家盯了，也不害怕。

  他提着裤腰带，振振有词，“裤腰带都松了，要吃[rou]有错吗？”

  他还在穿去年的衣服呢。

  这——

  好像没错？

  大家收回目光。

  纷纷七嘴八舌，“快把那猪血给接着，猪血炒酸菜加上辣椒，好吃的咧。”

  这话一说，大家纷纷咽[kou]水。

  这年头什么都缺，肚子里面没油水，看着什么都想吃。

  “快看看里面，有肥膘子没？”

  比起瘦[rou]，大家显然更喜欢的是肥[rou]。

  黄韵达拔出刀，把刀往猪毛两边一[dang]，带着血迹的刀瞬间干净了起来。

  “等会等会，不着急，等血放干净了。”

  真是一滴都舍不得放开。

  后面。

  听到这话的沈美云，低声朝着季长峥道，“可以放开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松开手，沈美云眼前立马有了光线进来，就瞧见不远处的猪被撂倒了放血在。

  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害怕。

  盯着一阵狂看。

  仿佛连一秒都舍不得放过。

  这一场杀猪，从下午一点多到三点多，才算是彻底收拾了出来。

  猪[rou]是猪[rou]，排骨是排骨，猪头是猪头，还有猪蹄，猪下水，几乎每一个部位都被珍惜的安排了起来。

  就是猪大肠——

  这让人看着头疼。

  猪大肠实在是太臭了，光放着那盆子里面，方圆好几里似乎都被熏着了。

  “有人爱吃大肠吗？”

  这——

  谁爱吃这臭烘烘的东西，这年月去供销社或者是猪[rou]佬那买[rou]，但凡是有条件的，都不会去买猪下水。

  这猪大肠更是其中佼佼者。

  若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肚子里面实在是没油水，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碰的。

  司务长倒是突然想起来，“我记得上次，美云就做过爆炒的牛肠？好像还挺好吃的。”

  他是没吃过，但是架不住当时去美云家吃饭的秦大夫和陈远两人，都过了好久了呢，还在赞不绝[kou]。

  这话一说，大家就去看沈美云。

  沈美云思索了下，“你们把这大肠给清洗出来，晚上这一道爆炒肥肠我来食堂做。”

  洗肥肠她是不愿意洗的。

  但是若是弄干净了，让她来掌锅，也不是不行。

  她这话一说，司务长顿时眼睛一亮，“成，还有其他猪下水，我们都给洗干净了，[jiao]给你来做。”

  沈美云嗯了一声，“你们收拾，我回家拿点调料过来。”

  司务长想说，食堂什么都有，但是转念一想，许是沈美云做饭用的独门秘籍呢。

  毕竟，一样的饭菜，经过她的手，却格外的好吃。

  趁着大家在拾掇猪的时候，沈美云回了一趟家，当然绵绵也跟着回去了。

  对着厨房五斗柜一阵折腾，从里面拿出了桂皮香叶八角花椒辣椒生姜这些，用了一个小兜给装了起来。

  再次去了食堂。

  她到的时候，这一头猪基本上都被收拾出来了。

  猪头被另外一个张师傅，拿着用着烧红的火钳在烙，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rou]香味。

  沈美云蹙眉，她一进来，黄韵达便把她迎了进去。

  “沈同志，在这边。”

  “这些猪下水都洗过了，还差最后一道，你看还有什么吗？”

  沈美云点了点头，看了下，之前还奇臭无比的猪大肠，这会已经洗的发白了。

  还泡在水里面，水龙头的上的水哗哗的流，这是在用流动的水清洗最后一次。

  猪心猪肝猪肺都单独放在旁边。

  沈美云点了一遍猪下水，旋即，扬了扬手里的一小袋调料，“给我腾个锅，我来做卤料。”

  要想这些下水好吃，她是偏爱重油重盐的。

  当然，两广地区的猪杂汤也不是不行，突出一个字鲜，但是东北很冷，比起清淡的汤，大家显然更喜欢加油加辣的，吃完了以后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所以，沈美云从一开始，便主打一个卤猪下水。

  她这话一说，黄韵达自然是照着做了。

  他领着她去了一个锅炉旁边，炊事班这边的别的不多，就锅多。

  人多，这些是吃饭的家伙，必须得备足了。

  沈美云有了锅后，看着那一盆子的猪下水，便问了道，“猪肝想吃爆炒的，还是卤的？”

  黄韵达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晓得，要问下司务长。”

  他把司务长喊过来，司务长一听，也没直接回答，而是问沈美云，“你觉得怎么做好吃？”

  有些人在做饭上是有天分的，例如面前的沈美云。

  沈美云思索了下，“有那么多卤下水了，也不差这一个，这样吧，猪肝裹上一层粉子，用辣椒爆炒，这样出来的猪肝又嫩又滑又辣。”

  这话一说。

  后厨内不少人都跟着咽[kou]水起来。

  “光听着就好吃。”

  “就按照你说的做，这个猪肝用来爆炒。”

  “要什么样的辣椒？”

  沈美云看了下后厨墙壁上挂着的，“就用那种红辣椒就行了。”

  “不过，我要提前说清楚，这个爆炒的话，可能也就一盘子的事情。”

  要想说每个人都尝到，那是不可能的。

  司务长皱眉了下，不过转念一想，“一盘就一盘吧，到时候在说。”

  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沈美云嗯了一声，让司务长帮忙把猪肝，先浸泡起来去血水。

  自己也没闲着。

  用着一[kou]大锅，加了热水，先是把之前洗好的猪下水全部倒进去，焯一道水，沥干后备用。

  另外一个大锅也跟着烧好了。

  沈美云加了一勺油进去，油锅烧热，抓了几颗冰糖丢进去。

  看到这，司务长眼皮子一跳，“你卤菜还加冰糖啊，那这卤出来的[rou]不是甜的了？”

  这猪下水本来就腥味比较重，若是在加了糖，多了几分甜味，那滋味不敢想，不敢想。

  沈美云用着锅铲迅速翻炒，发现炒出糖[se]后，便把事先准备好的调料放进去有热油煸炒。

  还不忘加了半颗洋葱进去。

  加了调料的洋葱，很快就煸炒出来了香味，整个后厨传的到出都是。

  本来在干活的大家，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沈美云也不吝啬，朝着大家教道，“到了这一步，便可以把猪下水放进去了。”

  “稍微炒一下，就可以加酱油了。”

  “最后加水。”

  “看到水没，最少要没过这猪下水的位置。”

  她足足加了三葫芦瓢。

  把一个八仗锅都给加满了。

  旋即这才盖上了锅盖，“先用大火，烧开后用小火慢炖，把调料和香味都卤进去。”

  司务长意外了下，“你还把你拿手绝活，教给大家？”

  他是做厨子出生的，自然是知道的，这些技术对于一个厨子来说，那都是不外传的秘籍。

  沈美云摊手，“我不教，下次还来找我。”

  做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给全部队的人，天天当厨子，那可受不了。

  得！

  这让司务长怎么说，他忍不住纳闷道，“有你不会的东西吗？”

  在他的眼里，沈美云好像什么都会啊。

  沈美云思索了下，“大概不会听话吧。”

  这算什么不会的？

  司务长听不明白。

  沈美云也没去解释，她做不到像是其他女同志那样，男主外女主内，也永远无法事事以丈夫为先。

  她能想的，能做的，那就是竭尽所能去让自己立起来。

  有了谋生的本事。

  在这个时代，她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只是——

  这些话，她谁也不能说。

  司务长听的云里雾里，“反正，我知道你厉害就是了。”

  “这些猪下水全部卤的话，那剩下的[rou]，你打算怎么做？”

  外面一食堂的人，可都等着呢。

  今儿的过小年，大家难得放假，又因为今儿的部队杀猪，所以还没到饭点，不少人都端着搪瓷缸，铝制饭盒，以及饭盆子过来了。

  就等着开吃了。

  沈美云想了下，问他，“这一头猪你是打算一次吃完？还是说，吃到年后？”

  这话问的，司务长下意识地瞪眼睛，“一次吃完？怎么可能。”

  “这最起码要吃到年前。”

  “到时候除夕的前一天在杀一头。”

  沈美云，“成，那我晓得了。”

  “人多，你还想把这点[rou]分好多天吃，那肯定是不够的。”

  “这样吧，就做个猪[rou]白菜炖粉条好了。”

  “让人切个五斤猪[rou]进去，轻轻的放在油锅里面煸炒一下，做个一大锅的猪[rou]炖粉条，一人能分一大碗的那种。”

  这——

  司务长眼睛一亮，“成，那就按照你说的这个。”

  “另外还有萝卜。”他吩咐下去，“去把那一筐子萝卜全部刮了，在炒一个萝卜焖[rou]。”

  “今晚上大家敞敞开肚皮吃！”

  黄韵达眼睛一亮，“成！”

  大家分开行动。

  沈美云这边也卤菜已经差不多了，因为时间短，她为了卤菜能入味，到中途的时候，便用筷子扎破了，猪心猪肺这些。

  扎了洞之后，卤水迅速能入味了。

  而猪耳朵是最好卤的，不能卤的太软，那就不好吃了。

  她率先把猪耳朵给挑了出来，旋即，放在卤水里面浸泡进来。

  过了一会，又被猪心和猪肺拿出来，最后拿的是猪蹄和猪大肠。

  “这些切一切就好了。”

  沈美云喊着一个师傅过来切，“猪大肠切片放着，我来和猪肝一起爆炒。”

  这话还未落。

  就进来了一个人，朝着司务长低语了一句。

  司务长拧眉，下意识地走到沈美云旁边，低声道，“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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