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要我的命,去阎王那里取吧
银亮匕首,光芒刺眼,动作极快,道道白光,亮的无法睁眼。
惊变之下,弦月始料未及,未免讶异,她早就知道这是燕宇楼为了自己的宏图大计与兰裔轩一起设下的鸿门宴,却怎么也没想到针对的会是自己。
舞池正中,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浑身散发出性感而又妖娆的气息,那些大臣陶醉痴迷,完全沉浸,一排排的绯衣女子十分自然的绕到弦月的跟前,将她围在正中,将在场其他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汹汹来势,堪比惊雷,锐不可当,她们快,弦月的反应更快,身子后仰,避开左右两边的攻势,清亮的眼眸睁开,光芒衍潋,竟比那夜空的星辰还要璀璨,可那光亮,却是冰冷的,就像是雪中烧一般,仿佛能将人给冰冻起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保险的,知道了燕宇楼的惊天秘密,这鸿门盛宴,她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戒心。
身着绯衣的少女没有任何迟疑,弦月后仰,她们手上拿着的剑也跟着移动,对准弦月眉心的位置,步步紧逼,正前方的位置,那红衣少女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小个瓷瓶,薄薄的一层面纱下,弦月的眼角看到那绝美的脸上,那笑容,阴狠至极。
白战枫等人被一干少女包围,饮酒聊天,声声欢畅,没发现弦月这边的异样。
三面夹击,无论怎么做,必定都会受伤,这三个人,出手狠毒,虽然不知道那瓶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不过可以想象,那东西绝对是要人命的。
受伤?她这身子虽然不怎么娇贵,不过呢,也不是谁都能伤的起的。
席地而坐的弦月勾唇,突然仰下身子,横躺在地上,整个身子从矮小的案桌上穿了过去,直接在那红衣女子跟前坐下,红衣美人已经将瓶子打开,白色的粉末刚好洒在方才弦月坐着的位置,那绣着华丽图纹的锦绣坐垫,顿时化成了一团灰,那燃烧毁灭的速度,比秋日里干燥的茅草还要快。
弦月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盯着那红衣女子手上白色的小瓷瓶,冰冷的笑容重新绽放,她像是只灵活的兔子,一跃而起,身后那两个拿剑的绯衣女子也挺身走到弦月跟前,那些站在最里侧的人也纷纷从水袖中取出了薄如蝉翼的剑,将弦月围在了正中。
兰裔轩席地而坐,接过一年轻绯衣女子递过来的酒,放在鼻尖,轻轻的闻了闻,浅尝了一口,抬眸,对着那斟酒的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微微怔住,下一刹,兰裔轩已经起身,手腕轻轻一动,杯中的酒像是被倾注了生命力的刀剑一般,带着比金属还要刚硬的力量,朝着那些女子的脸刺了过去。
同一瞬,白战枫转身,视线所及,根本就无法看到弦月的踪影,似感觉到了什么,拍案而起,掌中红色火焰燃烧,那些围绕在他和念小鱼中间的女子全部倒地。
“啊。”
“哎呦。”
吃痛尖叫声顷刻间压过那些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围在兰裔轩周围的那些绯衣女子,精致完美的脸蛋顷刻间多出了一道道细长的痕迹,触目惊心,奇怪的却是,那伤痕却没有流出一滴血,她们一个个捂着脸,再看着淡然从容的兰裔轩,公子他,好像是在生气。
而白战枫周围的那些女子连续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掌风直接致命。
“啊。”
“啊。”
那些处于陶醉痴迷状态的大臣还有小姐们,听到尖叫声,睁开眼睛,看着到底吐血的女子,眼神落在那些脸上被划开一道道口子的绯衣少女身上,没有流一滴血,可她们却忍不住脚底生寒,尤其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吞了吞口水,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害怕的哭出了声。
清安水榭,顿时乱成一团,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臣还有一心想要攀上高枝的官家小姐们抱头,四下逃窜,人与人相撞,人与桌子相撞,乒乒乓乓的响,不慎摔倒在地上的,时不时被别人踩在几脚,被踩了一脚,想要站起来,很快又有另外一个惊慌尖叫着的人,将自己推到,然后又从自己的身上经过,完全变成踏脚石。
兰裔轩腾空而起,越过那些捂着脸痛苦尖叫的少女,鸿羽般的轻盈,经过混乱的人群,很快出现在弦月的包围圈外。
一跃而起的弦月,双手大张,身如仙鹤,一只手对着那白色的小瓷瓶,另外一只手成爪,像刚出鞘的刀锋一般,转又成拳,朝着她的胸口袭去。
“不要碰她。”
出现在外围的兰裔轩突然大叫了一声,手中的杯子更快一步的朝着飞身扑来的弦月飞射了出去,灌注了强劲内力的杯子在半空突然破碎,碎片四溅,弦月看着一身紫衣的兰裔轩,突然缩回了手,连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落回了原来了位置,视线却依旧落在兰裔轩身上。
兰裔轩翩然落地,那动作是极为优雅的,挑眉看了对边红衣女子一眼,那眼神,仿佛他们之前认识一般。
以往认识的兰裔轩,无论何时何地,皆是雍容高贵,那笑容,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可现在,弦月却觉得那那盯着红衣女子的眼神是冷的,那点点的厌恶,如何都掩饰不去。
“她的身上全是剧毒。”
淡淡的声音,不起波澜,方才那刹那间的冰冷仿佛只是幻觉。
红衣女子勾唇一笑,随手将瓶子扔在地上,对着兰裔轩,福了福身子,态度相当恭敬:“公子。”
其余的女子也跟着她一起给兰裔轩请安。
弦月倾身靠在兰裔轩肩上,凑到他的耳畔:“我被刺杀,不会是因为你吧?”
兰裔轩侧身低头,瞧见仰头看着自己,满是探究的弦月,用另外一只手拨开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很是诚恳的笑道:“不知。”
弦月侧过脑袋,看着那群杀气腾腾的女人,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劫后重生感到庆幸激动,也没有任何的恐惧,突然笑出了声:“是不是你们的主子看上兰公子了,见我和他走的比较近,所以想赶尽杀绝?”
没有人说话,那杀气就像是蒸腾的水汽,不停的上升。
弦月抿唇,做思考状:“哦,原来是我猜错了。”
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是对那狰狞的杀气全无察觉,那些人倒是没有看她,盯着兰裔轩,似乎颇为忌惮。
弦月的手推开兰裔轩,向着他相反的方向连连跳了三步:“兰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供我吃住,不过呢——”
她手指着兰裔轩:“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暧昧都没有。”
弦月对着那些人眨了眨眼睛,说不出的真诚。
雷安雷云突然出现,横插在兰裔轩和弦月的中间,看着对边的那群漂亮的女刺客,眼底的深处,是显而易见的冰冷和厌恶,甚至是憎恨。
弦月喋喋不休,刺客也没有动手,两方对峙。
那一张张脸,精致到完美,找不出一丝瑕疵,可是她们的眼却是麻木而又漠然的,最年轻的生命,最美好的芳华,就像是盛开在枝头的花,虽然没有凋谢,却已经枯萎了。
弦月看着她们,颇为惋惜的啧啧出声:“可惜是蛇蝎美人。”
话音放落,那纤细雪白的五指幻化惊涛骇浪,重重交叠,飘忽不停的身影,只有一团团化不开的白,像是蒸腾的水雾,哪里是虚,哪里是实,根本无法辨别。
风,从自己身边经过,夏夜里,那风原该是让人精神舒畅,神清气爽的,可他们却觉得好像有冰把自己冰冻了一般,浑身的每个毛孔张开,然后凝结,想动,却发现手脚根本就不停使唤,如何都无法动弹。
惶恐,不安,惊慌,失措,在那一双双冰冷而又麻木的眼神中重叠,越来越浓。
“叮当。”
“叮当。”
剑,相继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兰裔轩看着那白色的身影,那双仿佛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眸刹那间闪过震惊,那娇小的身子,像是灵活的貂,轻盈而又迅速,快的让人无法捕捉到她的身影,这样快如闪电的速度,他从未见过。
雷安雷云听到刀剑相继落地的声响,想要睁开眼睛,可那风实在太过强劲,他们只能闭上眼睛,直到那劲风消退,他们才睁开眼睛。
弦月站在正中的位置,很是随意的拍了拍手,对着含笑的兰裔轩得意的挑了挑眉,那些仿若被定住的绯衣少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顿觉得颜面尽失,大有恼羞成怒之感,目露凶光,仿佛要将弦月撕碎了一般。
弦月呵呵笑了两声,十分的愉悦,手指着睁开眼睛的雷安雷云二人:“雷安,雷云,非礼勿视啊。”
雷安雷云看着弦月,彼此看了对方一眼,有些不明其意,弦月抿着唇,极力压抑住狂笑的冲动,掌心摊开,对着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的美人的腰肢,轻轻一吹。
兰裔轩的嘴角上扬,勾勒出星月般的弧度,那张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没有半分改变,却让人觉得温暖了许多,他微叹了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弦月扑哧笑出了声:“这都是兰公子的功劳,给我招来这么多的美人。”
“啊。”
“啊。”
一声声因为吃惊而发出的鬼叫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一个个人拾起剑起身,想要报仇,可她们刚站起来,牢牢系在腰上的腰带突然断开,下半身的裙子突然散开,她们一个个反应迅速,本能的夹住双腿,下一瞬,系在肩上的吊带突然也断开,她们想也不想扔掉手上报仇的武器,慌忙用手拽住滑落的吊带,一时间,手忙脚乱。
弦月手指随意的戳了戳她们光滑的美背,看着面露尴尬的雷安雷云二人,却见兰裔轩的神色如常,暗叹公子果真就是个公子,狐狸果真就是狐狸,根本就不是在同一个级别的。
弦月站在其中一个人的身后,与她抢手上的吊带,故意逗弄,看着那雪白漠然的脸染上恼火的红晕,笑出了声:“这大热的天,穿这么多会中暑的,我这是替他们着想,懂不懂?”
她义正言辞,一把用力推开手心上的女人:“我可不是男人,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那女子唯恐裤子脱落,双腿夹紧,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拽着身上的吊带,又要防止弦月将肩上的吊带抢过去,一心多用,弦月这一推,她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身子失衡,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这些人,杀了。”
冰冷的不容任何质疑的口吻,雷安雷云看着那张冷然的脸,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往日里的嘻哈调笑在眼前闪过,不由一顿。
这些人,不要说杀了,便是千刀万剐,可难泄他们心头之恨,她们本就不该留,也不能留。
弦月转过身,看着那红衣女子,隔着那彩色的面纱,她觉得那张脸应该和调色盘一样,五彩缤纷,她笑着退到兰裔轩跟前,指着那红衣女子,轻轻的吹了口气:“该你了。”
红衣女子有恃无恐,她与其他人不同,从小到大,吃尽苦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然后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兰裔轩,扭头看向他:“她好像不怕我,你来吧。”
那口气,随意至极,红衣女子盯着兰裔轩,眼神躲闪,似有慌乱。
兰裔轩向后退了两步,出乎弦月意料的,他居然抽出了怀中的宝剑,银光闪闪,冰气骇人,看了弦月一眼:“不知道会不会弄脏了我的剑。”
说出的话也让弦月大感意外“刺客,护驾。”
“护驾。”
燕荣旭蹲在地上,看着乱成一团的清安水榭,躲在自己方才坐着的椅子下,大叫出声,那声音,竟隐隐带着哭腔。
燕宇楼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在正中的位置,同样的手足无措,满是错愕,他是有下令要把那个无理粗鲁的女人给杀了,不过计划并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全部的人都去杀那个女人了,那燕荣旭呢?还有,为什么没有人在他的肩上捅上一刀,然后他就假装受伤昏迷了。
“不许慌乱。”
白战枫看了弦月的方向一眼,闯进视线的是那飘飞的紫衣,那永远淡定从容,高不可攀的身影,他仰头看着兰裔轩,突然别过头,对着那些慌乱的人群大喝了一声。
念小鱼站在白战枫的身旁,手中的鞭子指着那些人,用堪比河东狮吼大叫道:“谁要是敢慌乱,我用鞭子抽他。”
那足足有拳头粗的鞭子,颇具威胁力。
白战枫身如展翅雄鹰,拦住那些抽剑朝弦月方向赶的少女,周旋于那些人中间,掌风似锋利刀刃,一掌便是一个吐血倒,出手干脆,没有丝毫拖沓。
那个女人,除了吃,就是睡,怎么会惹到这样厉害的仇家。
“枫哥哥,我来帮你。”
念小鱼挥了挥手中的鞭子,纵身跳到白战枫跟前,与那些人混战。
守在外边的羽林军听到里边的惊叫声,纷纷冲了进来,白战枫被江湖誉为武痴,一双铁砂掌纵横江湖,无人能敌,念小鱼身为前武林盟主的爱女,爱上的又是白战枫这样的武痴,功夫自然是不差的,岂是那些人能比的。
尤其是念小鱼,金鞭挥舞,泼辣而又强悍,她一边打,一边笑,心中十分畅快,这些女人,看到她坐在旁边,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勾引她的枫哥哥,她说什么也不能放过的。
仅是两个人,就将其余的人完全拖住,那些羽林军冲到燕荣旭等人跟前,抽出腰上的宝刀,将他们护在身后。
那些恐惧不安,四处逃窜的大臣见救兵赶到,刺客不敌白战枫与念小鱼二人,心底舒了口气,纷纷从桌底下,大树后探出脑袋,十分窝囊。
燕宇楼看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少女,眉头拧成一团,在心底道了声废物,转而看向身旁安然无恙的燕荣旭,错过了今晚,等日后他登基,他必定是死路一条,不行,这次一定要得手,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就什么都不能做。
燕荣旭在他随身带来的羽林军的保护下已经闯出了包围圈,燕宇楼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几欲瞪裂,亲眼目送燕荣旭离开。
小谢外,皇宫的方向,忽有七彩的烟火绽放,将整个夜空照亮,燕宇楼的眼睛瞪大,大叫了一声,捉起桌上的酒杯酒壶,狠狠的砸在地上,如此还觉得不解气,蹲下身子,猛然将方才坐着的桌子推翻。
暴躁的燕宇楼,楚楚的双眸黯然,转而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绯衣女子,眼底的光亮一点点点燃,他看着两旁的守卫:“把这些刺客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来的,不容任何置喙。
三方混战,弦月悠闲的站在一旁,蹲在地上,地上的鲜血已经汇聚,灼热而又滚烫,蒙蒙的红光白雾。
动物和人的血有什么不一样呢?她还是没看出来。
她仰头,看着雷云雷安收拾残局,兰裔轩则与那红衣女子周旋,紫衣红裳,弦月单手托着下巴,眉头微微拧起,纵然这个时候,他的动作依旧极其的优美,仿若行云流水,不像是打架,翻到像是与人下棋,意态悠悠,十分闲适。
弦月猛然起身,双眼飞速掠过四周,方才燕宇楼说的可是姐妹花,饿水榭内,却没有她的身影。
她垫着脚尖,忽在水榭外的石桥上发现一道正匆匆离去的红色的身影,既要逃跑,就不该选择一身艳丽的红裳,弦月想也不想,越过重重人群,直接追了上去。几大高手同时出手,又有王府的侍卫收拾残局,清安水榭很快就清理干净。
白战枫停了手,四下寻找弦月的踪影,却连她的影子都没瞧见,向一旁的兰裔轩问道:“弦月呢?怎么没看到她?”
兰裔轩收起雪魄,依旧银光闪闪,散发出骇人的兵器,没有一点的血迹,淡淡的扫了白战枫一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白公子没发现吗?你的女人,她追另外一个红衣女子去了。”
兰裔轩刻意咬重你的女人四个人,白战枫的心咯噔一声响,明明不是质问,可他却觉得这比其他人的质问还要发人深醒。
他一直口口声声强调,弦月是他的女人,可他却一点也不了解她。
最了解她的人是兰裔轩,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对她却是体贴入微,总是知道她需要什么,给她的也总是那些她想要的东西,发生危险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跟前,而方才他之所以放心与那些人纠缠,不过是看到那淡然从容的紫影而已,他相信,兰裔轩会保护好她。
该死的,他居然相信一个对他的女人饮食起居,无微不至的男子,半点都没有关注她的行踪。
不喜欢吗?喜欢吗?
他拍了拍脑袋,觉得那个地方好像有些乱乱的,却见兰裔轩手指了个位置,很是大方道:“朝那个方向去了。”
白战枫侧身看了兰裔轩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如果喜欢弦月,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去乞巧山,还有这次,干嘛要告诉自己这些,为什么不是自己偷偷去呢?是不是太大方了?
如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那干嘛还要做那些,他可不相信,他真的有那么好心。
白战枫当然不知道,乞巧山那次,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兰裔轩做了嫁衣,他虽然没去,不过便宜却占尽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喜欢放长线,钓大鱼。
“枫哥哥,我也去。”
念小鱼大叫了一声,跟着追了上去。清安水榭,只剩下兰裔轩与燕宇楼二人,雷云雷安二人负手而立,守在入口。
满地的狼藉不见,方才的杀戮仿佛就只是一场幻觉,夜风席卷着那浓郁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而来,刺鼻难闻,却又提醒着那一切的真实。
轻纱缭绕,烛火盈盈,映衬着的那道紫色身影,高贵雍容,神圣不可侵犯。
兰裔轩站在小谢入口的回廊上,看着池畔内那一朵朵在夜间盛开的清莲,飞溅而出的鲜血早就与那池塘中的泥土融为一体,可那莲花却依旧洁白如雪,在月光下高贵而又清雅,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莲而不妖。
动物的血和人血有什么不一样?人的血让人觉得恶心,可动物的不会。
“三皇子,你觉得这莲花如何?”
兰裔轩指着池畔中大如托盘的荷花,并未转身。
就算是那荷花能变成清秀可人的小官,这个时候,燕宇楼也没有观赏的心情,看着意态闲适,不慌不忙的兰裔轩,顿觉心烦气躁,暴跳如雷:“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很大,整个清安水榭仿佛地震了一般,兰裔轩却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缓缓的转过身,手指着池中莲花:“三皇子以为如何?”
燕宇楼冲到兰裔轩跟前,用力打掉兰裔轩的手,死死的瞪着他:“宫里发出信号,父皇他已经驾崩了,燕荣旭没死,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他的双手死死的握着栏杆,一双眼睛几欲充血:“背上了不孝之名,我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咬牙切齿,面色铁青,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撕成碎片,末了,突然想到什么,得意的哼笑出声:“燕荣旭已经中毒,我的五万人马就驻扎在城外,就算他登基,也不敢对我下手,等药性发作,我与城外兵马里应外合,皇位还是我的。”
那笑声,极为阴冷,就像是冬日里山间的冷风,寂静的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兰裔轩微微转身,看着自信满满的燕宇楼,轻笑出声,那眼眸,是冰的,那笑声,是冷的,那一贯雍容温和的笑容,化成了冰冷的讥诮。
“三皇子!”
燕宇楼抬头看着皇宫的方向,自以为那金龙宝座是他的囊肿之物,得意洋洋,忽见王福忙不迭地的朝这边跑过来,神情慌张,满眼焦灼,那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王福跑的太急,到了燕宇楼的身旁,上气不接下气,双腿一弯,直接在他的跟前跪下:“三—三皇——皇子。”
燕宇楼兀自做着美梦,居然被人打断,心里自然十分恼火,沉着脸,对地上的王福大声呵斥道:“什么事?快说!”
王福张了张口,原是准备开口说话的,却变成了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兰裔轩走到他的身后:“慢慢说。”
王福只觉得那声音恰如春风细雨,熨的人心里说不出的舒畅,他的心里是很着急的,恨不得马上把事情告诉燕宇楼,却又好像被蛊惑了一般,拍了拍剧烈跳动的胸口,猛吸了几口气,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一脸不耐的燕宇楼,这才想起了正事:“殿下,大事不好了。”
王福叫了一声:“大皇子派人把王府给包围了。”
想到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和平日里抄家的没什么两样,不由心悸。
王上宠爱王爷,燕国上下谁人不知,王上不过是身体抱恙,大皇子居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包抄楼王府,简直是大逆不道。
他想着,依三皇子的脾性,应该会怒喝一声废物,在他的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脚,然后,带人与那些人对抗,而是他却没有。
“废物。”
燕宇楼狠狠的踹了王福一脚,那一脚刚碰到他的衣裳,王福便整个人摔了出去,倒在地上,可出乎他意料的,燕宇楼并没有怒气腾腾冲出去找那些人算账,那雪白阴柔的脸瞬间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那呼吸,比他方才还要紊乱急促。
“滚,给我滚出去!”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王福,手指着水榭的出口,一字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间绷出来的。
王福吓了一大跳,慌忙撑起身子,慌乱跑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燕宇楼神情萎靡,像是问兰裔轩,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早就提醒过您,这次樊城采花贼,王上对太子已经失望,届时你就可以在羽林军,禁军内安插自己的人,彻底清换,再有樊城的兵马,定可万无一失,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建议呢?”
兰裔轩叹了口气:“燕王素来对您母子宠爱有加,您怎么忍心对他下手呢?一旦他驾崩,你就再无依靠。”
他瞟了燕宇楼一眼,那双看不出波澜的眼眸,掠过鄙夷。
聪明的人,不会对自己的靠山下手,更不会笨到在没有完全准备的时候将所有的路统统堵死。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愚不可及。
“你懂什么?”
燕宇楼又是担心,又是着急,虽然兰裔轩并没有质问,不过那一字一句就像是针扎在心尖上一般。
“宠爱有加?”
燕宇楼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他身体虚弱,前些日太医私下告诉我,他现在重病缠身,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那个神医,他能起死回生吗?一点用都没有,燕荣旭心胸狭窄,他要是登上皇位,一定容不下我们母子二人,他心里要是真有我们,就该把皇位传给我。”
宫廷之斗,凶险万分,父皇能因为樊城采花贼之事对燕荣旭失望,收回他的兵权,若是知道自己与男人厮混,说不定会削了自己的爵位,到时候,他必定会世人唾弃,可他若是登上王位就不一样了,生杀大权在手,谁敢说他的不是。
“那些刺客是谁的人?”
兰裔轩没有继续纠缠,忽而转变了话题。
燕宇楼别过头,因为恼火,那青紫的脸怒火燃烧,沉默了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见那双胞胎姐妹美貌如花,太子一定会喜欢,哪想到她们居然如此不可靠。”
他的双手用力的捶在了栏杆上,实在太便宜那些女人了,那些坏他好事的人,他要将他们的尸体拿去喂狗。
“三皇子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吗?”
那声音,有嘲讽,也有怜悯。
他看着满池的莲花,夜里,水汽弥漫,在灯光的映衬下,就像是身着白衣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想到方才打斗溅在上边你的鲜血,越发觉得的惋惜:“被血弄脏了。”
再怎么高贵,再怎么洁白,却依旧掩饰不了,被血弄脏了的现实。
“你现在还有心情观赏荷花,快点给我想办法。”
恼火而又命令的口吻,听在耳里,着实刺耳。
兰裔轩突然转过身,燕宇楼被他的视线一扫,心底忽生出一股凉意,这双眼睛太明太亮,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透明的一般,无所遁形。
兰裔轩蓦然,一直站在入口守着的雷安雷云二人突然走了进来,站着兰裔轩的身后,一双眼睛冷沉似铁。
“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家公子指手画脚,大呼小叫。”
雷安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突然凑近燕宇楼,吓了他一大跳。
“你要是按照我们公子说的做,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要怪就怪你自己自作聪明。”
兰裔轩抿唇微微一笑:“雷安,怎么能对殿下如此无理,退下。”
雷安手指着燕宇楼的脑袋,很是恭敬的退到兰裔轩的身后。
燕宇楼一颗心被悬在半空,还没安定下来,但见小谢外,火光耀耀,将整个夜空都照的通明,寂静的夜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兵器与盔甲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远远的,纵然没有看到身影,也能感觉得到那凶神恶煞的气息。
燕宇楼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兰裔轩,突然朝着小谢外冲了出去,赶到大厅,整个楼王府从未有过的混乱。
“啊。”
“救命啊。”
“别杀我。”
身后是拿刀追着他们的羽林军,他们不管不顾,只是尖叫着,不停的往前跑,朝着自己自认为安全的方向跑,可是,整个楼王府,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呢?
尚算年轻的脸上挂着对死亡的恐惧,火光下,那一张张脸惨白如纸,发丝凌乱,披散在额头,像是夜里的鬼魅。
他们拼命的跑,却怎么也逃不开身后朝着自己砍来的刀。
地上,鲜血潺潺流动,渐渐的汇聚成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那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皆是瞪大眼睛,疑惑,不解,还有临死前的恐惧彷徨。
今日,是三皇子的寿宴,是个好日子,他们前一刻还在迎送那些前来恭贺的高官,怎么一下子会有那么多羽林军冲进来,对着他们又砍又杀的,他们紧抿着唇,仰望着星空,那是不甘,他们死不瞑目。
燕宇楼躲在树后,看着一边倒的厮杀,心咚咚的跳,双腿颤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靠在门上,整个身子瑟缩成一团,却还是觉得冷,恐惧,就像是一个不断膨胀的黑洞,将他彻底吞并。
想要站起来,却觉得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让自己心颤,浑身虚软无力,根本就怕不起来,瞥过头,隔着树丛,隐隐瞧见紫色的衣角。
一切,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想也不想,坐直身子,朝着那紫色的衣角所在的位置,爬了过去。
今夜,月色如华,月光皎皎,星辰,璀璨明亮,枝头上挂着的红绸落在地上,那本就艳红的色彩越发的浓重,红的让人心颤。
“兰公子,你可有什么妙计?”
那声音,虽然不至于断断续续,却是颤抖的,抖的差点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是个在大海漂浮的人,久久的漂浮不定,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就只能拽着手心上的木头。
兰裔轩默然,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泼墨般的黑色渐渐凝聚,越来越浓,像是滴落在地上的鲜血一般,黑的发红,黑的发紫,黑的吓人。
“你对弦月做了什么?”
与外边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声相比,他的声音,就像是平缓的水流,听不出喜怒。
燕宇楼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半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兰裔轩这个问题问的太过奇怪,不停的摇头:“没,我什么都没对她做。”
他仰头,看着平静的兰裔轩,唯恐他不相信,使劲的点头,做发誓状:“真的,我什么都没做。”
兰裔轩别过头,不在看燕宇楼:“你想杀她?”
他像是在问燕宇楼,却早一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燕宇楼想要摇头否认,对上那双清亮如镜一般的眼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今后绝对不会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给一个江湖人下跪,还用如此低声下气的口吻与他说话。
那身姿颀长笔直,仿若纵然是这个时候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看着仰视自己的燕宇楼,浅浅一笑。
他的性格就和他的这张脸一样,阴柔寡断,做事瞻前顾后,想要皇位,又不肯背负半点罪名,偏偏做的又是弑兄杀父这样的事情。
今夜是他的寿辰,太子在他的宴上被刺,就算他身受重伤,只要没死,又怎么可能不落人话柄,要的太多,到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
“我受不起三皇子的大礼。”
兰裔轩的话刚说完,像影子般站在他身后的雷云突然将瘫倒在地上的燕宇楼生生拉了起来。
兰裔轩越过燕宇楼,两人背对着背,眺望着皇城门口的方向:“王妃和小皇子应该和那驻在皇城外的五万人马会合了。”
燕宇楼吃惊,转过身,不敢置信:“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燕荣旭心胸狭窄,脾气暴躁,但同样是个性格懦弱的人,他最多就折磨自己,根本就不敢真的把他给杀了。
夜风中,紫衣飞扬,那张脸,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你要是敢扔下我不管,我就告诉燕荣旭,这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做的,你送我去樊城,金银珠宝,任你挑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尖叫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小,燕宇楼深吸一口气,这样的选择,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如何挑选。
兰裔轩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这样沉静如水,淡然从容的他让人觉得害怕,他吞了吞口水:“你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眼前的世界,就只有逃跑和死亡,从出生那日开始,他便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逃不出去。
仁心仁术,高贵雍容,那笑容,比池畔盛开莲花还要圣洁,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手沾上鲜血。
“我不喜欢杀人。”
那些会让他背负上罪名的人,他更加不会动手。
燕宇楼松了口气,暗自觉得庆幸,兰裔轩手指着他,突然开口:“你,不用我动手。”
“兰裔轩,你给我站住。”
燕宇楼看着兰裔轩的背影,像是失控的野兽,发疯一般的冲了上去,走到一半,突然摔倒在地上,他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觉得掌心疼痛难忍。
月光下,那摊开的掌心正中,大片大片的青紫,就像是秋日山林间浓的化不开的雾气,一点点慢慢的凝聚,然后浮动,扩散,燕宇楼怔住,忽觉得鼻翼的下方凉凉的,黏黏的,他伸手一抹,一滩的鲜红,他吓了一跳,一只手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擦着鼻子的血,可无论他怎么做,鼻血就是流个不停。
他重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疼痛,隐约间,他觉得那紫色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转过身,他好像看到有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童,蹲在自己的脚边,那张脸,说不出的熟悉,仿佛烙在了他的灵魂。
他笑着,缓缓脱掉自己的鞋子,然后五个手指,不停的对着自己的脚心挠痒,是清欢吗?他想叫他的名字,可是一开口,便是大笑不止,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抑制不住。
清欢,对不起,他倒在地上,四肢呈大字,仰望着夜空,还是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居然流出了眼泪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筋疲力尽,声音嘶哑,笑声才渐渐止住。
临死前的一刹,他的意识是清醒的,那笑出泪来的眼眸变成了浓浓的疑惑,他不明白,这神笑散明明是他给大皇子准备的,怎么到最后他却喝了呢?大皇子才刚离开,怎么就有人饿把楼王府包围起来勒。
恍惚间,他忽然看到那道紫色身影,手中端着杯子,朝着那些光鲜亮丽的美人走去,他笑了笑,最后的三声,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弦月循着那飞舞的红衣,紧跟在身后,像只灵活的兔子,死死的盯着前边的胡萝卜,这只兔子的追逐却是不紧不慢的,始终与那粉嫩可口的胡萝卜保持一定的距离。
两人越过水榭石桥,掠过重重屋顶,穿过大街小巷,弦月步步紧逼,却每次都会给她留一条道路,四周的喧闹的叫卖声渐渐消失,没了通明的灯火,只有夜里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那一颗颗枝繁叶茂的树木,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美女,你不累吗?”
红衣女子的轻功很好,从楼王府出来到现在,未有半分停歇,只是现在的她,比起方才的速度要慢上了许多。
弦月寻了棵大树,坐在上边,一双腿,十分的悠闲的晃动,看着还在朝前,漫无目的前行的红衣女子,清亮的眼眸,有嘲讽,也有怜悯,在梨花山这么多年,她自问轻功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她再怎么跑,也不可能逃出她的五指山的。
红衣女子却还是不肯听,继续向前奔跑,弦月唇角微勾,随手从树上扯下一大把的绿叶,眯着眼睛,瞄着红衣女子的方向,迅速出手。
轻盈的不能负重的绿叶,灌注了强劲的力量,非但没有随夜空飘散在地上,像是离弓的箭,带着滔天的气势,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红衣女子袭去。
绿叶与空气相撞,激起一阵阵的白光,溅起火花,那速度,快如闪电,黑夜里,绿光划过,从红影的肩上,头顶,膝盖处分别穿过,直直插在正前方的大树上,枝叶晃动,激起木屑横飞,溅在红衣女子的身上,竟像是针扎在身上,细里绵长的疼。
红衣女子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她向前走了几步,手指点了点那些绿叶,满眼震惊,转身看着树上悠闲的弦月,惊恐的向后退步。
“都说了叫你不要跑了。”
弦月拍了拍手,双手撑在树上,纵身一跃,跳下了树:“这样的美人,要是缺胳膊断腿可就不好看了。”
弦月一步步走进,红衣女子一步步后退,最后整个人撞在树上,退无可退,只能瞪大眼睛,满是惊惧的看着弦月。
弦月蹲下脚步,抚摸着自己的脸,眨了眨清亮的眼眸,尽是无辜:“难道是我长的太吓人?”
巴掌大的脸蛋,五官精致,眉间的朱砂,在月光下妖娆绽放,秀气的眉毛,那张脸,是谈不上倾国倾城的,可那一举一动,却自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洒脱随意之感,那张脸,很美,不过她却觉得害怕,恐惧,就像是这月光倾泻出的皎皎月华,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花叶为器,而且还在那么粗的树上划开一道道的口子,这本身就需要很深厚的内力,那么多的飞叶,从她的身上经过,却没有半点伤痕,这般的精准,她才多大,居然就有这样的身手。
难怪,难怪公子放心她出来追自己,纵然她满身是毒,她要杀自己,也绝非难事。
一个不留,果真是一个不留,若是真心在意,公子他怎么会放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
“没有变形啊。”
弦月挑眉,对着那红衣女子微微一笑:“追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
弦月摸了摸肚子,看了慌张的美人一眼:“美人,你是不是该给我点报酬呢?”
她皱着眉头,月光穿透茂密的枝叶,漏出点点的银光,洒了进来,弦月托着下巴,抿着唇,清亮的眼眸忽悠烟火迸射:“啊。”
她拍了拍手,惊喜的叫了声,指着靠在树上,往旁边走的红衣女子,表情陡然间变的严肃起来:“兰裔轩到底是什么身份?”
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飘到红衣女子的跟前,那双清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她:“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当哑巴了,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就放你一条活路,怎样?”
弦月循循善诱:“放心,就算我知道,我也会当做不知道的,你还可以回去向自你主子报信,还能继续追杀我。”
红衣女子收起眼底的魅意,那双眼睛是透明的干净,就像是一个整日被养在城堡,没有灵魂的玩偶,眼底只有如磐石般的坚定:“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直起身子,那是没有半点商量的口吻,即使是付出生命,也不会吐出半个字。
弦月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转而用商量的口吻道:“那你们的主子是谁啊,为什么要杀我?她和兰裔轩什么关系?”
红衣女子盯着弦月:“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她哼了一声,昂首挺胸,看着弦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她身上全是毒,那些飞花落叶一旦碰上,就会化成粉末,便是她内力深厚,最多也就只能伤她,根本就杀不了她。
与那些绯衣女子相比,她的身手算不得极好,不过却因为满身剧毒还有绝佳的轻功,地位远远在她们之上。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在意的那些人也会不得好死。”
那不是恶毒的诅咒,而是对未来肯定的不能再肯定的预言。
弦月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生生僵住,然后,她笑出了声:“我和我身边的人有没有好下场,你没有机会看到了。”
她向后连连退了两步,红衣女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浑身的如置冰窖,心底的恐惧就像是溃堤的洪水,将她整个人完全淹没。
弦月伸手,手上多了一根玉笛,湖水般的绿色,干净不染一丝灰尘,折射出柔和的光芒。
弦月手指靠在树上的红衣女子,得意的勾了勾唇:“但是我肯定,你很快就会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东西可以乱吃,但是有些话,绝对不能说。
嫣红的唇贴在玉笛上,款款的调子倾泻而出,温暖,干净,柔和,冬日的清晨,阳光洒落在院子,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舒适,忍不住合上眼睛,关闭身上所有能够感知的器官,只跟着调子走。
世间万物,在沉静的夜里复苏。
还巢的鸟儿齐齐飞了出去,雀跃的拍打着翅膀,安静的可以清楚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声的山林在瞬间热闹了起来,脚下踩着的泥土一点点被慢慢翻开,似有什么东西蠕动,想要破土而出,四周全是嘈杂之声
柔和曲调陡然拔高,一下子冲破云霄,不再是最初的舒缓,越来越急,就像是奔腾的水,浪潮迭起,朝着岸边的人冲了过来,疾风骤雨,红衣女子脸上的轻纱从中间裂开,那张脸,上一刻还是陶醉的,下一秒,陡然幻化成了绛紫色,睁开眼睛,忽又马上闭上,额头上不停有冷汗涔出。
白衣翩跹飞舞,周围似有一个白色的气罩,将她无形的护在正中,那不是个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可你的视线却忍不住被她吸引。
她置身所在的位置,草木皆飞,红衣女子屏住呼吸,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压着,透不过气来,随着曲调的高扬,那巨大的石头,就像是罩在脸上的面纱一般,猛然间碎裂开来,打在身上,划开一道道的口子,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红衣女子捂着胸口,背靠着身后的大树,瘫倒在地上,地上那完好无损的落叶忽然多出了一个个小东东,那一半黄一半绿的树叶,忽然多出了好多虫子,黑的,黄的,白的,密密麻麻,她见过的,她没见过的,全部都有。
拔高的曲调,多了几许斗志,那些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的小虫子突然间找到了方向,齐齐朝着那红衣女子的方向蠕动,速度有快有慢,红衣女子吓了一大跳,想要叫,想要跑,可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停在她的跟前,他们不懂,她想动,却又动不了。
她是毒人没错,可这样多的虫子,她还是忍不住心悸了。
她瞪大着眼睛,盯着弦月,骇人的震惊,她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首曲子,居然能召唤这山间百虫。
“女人,你在哪里?”
“弦月。”
“枫哥哥,你等等我。”
弦月的眉头皱起,取下嘴边的玉笛,重新塞回腰间的位置,拍了拍手,走到瞪大眼睛的红衣女子跟前,那是比看到魔鬼还要恐惧心惊动的表情:“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只是吓吓你而你。”
她笑了笑,清亮的眼眸越发的无辜,含笑的眼眸陡然冷了下来:“我现在还不能死。”
她笑了笑,手上突然多了个黑紫色的药丸,塞到红衣女子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看着那转动的眼珠:“要我的命,去阎王那里取吧。”
她蹲下身,轻轻的抚摸着那些色彩缤纷的虫子:“从哪儿来,回哪去。”
“白战枫。”
弦月看着不远处的白战枫,摆了摆手。
白战枫看着弦月,急急的跑到弦月跟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弦月对着白战枫笑了笑,摆了摆手,在他的面前转了个圈,挑了挑眉:“看到了吗?一点事情都没有。”
站在白战枫身后的念小鱼走到他的旁边:“枫哥哥,你就没这么关心我。”
“穿红衣服的那个女人呢?”
念小鱼扬了扬手上的鞭子,双眼一瞪,一副教训人的模样。
“死了。”
“死了?”
那尖细的声音,恍若夜里的疾风,生生刺破人的耳膜。
“我过去看看。”
她怒气腾腾的收起鞭子,想到这个女人就是害自己追了这么久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在他的身上抽上几鞭解恨。
“念姑娘对尸体感兴趣?”
念小鱼挥开弦月拦住自己的手,冲了过去,顿时跑了回来,白战枫见状,跟了过去,脸上的面纱已经没有了,雪白的脸,十分平静,那双眼睛却瞪的大大的,仿佛身前受勒什么惊吓。
白战枫凑近,蹲下身子,伸出去的手却被弦月握住:“她的身上都是毒。”
白战枫抬头,看着她,弦月立马收回自己的手,转身伸了个懒腰,转头对着起身的白战枫眨了眨眼睛:“回去吧,不然兰公子该心急了。”
那模样甚是俏皮,可白战枫却觉得,她每每在提到兰裔轩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话里有话的感觉。“怎么着火了?”
楼王府前,火光冲天,将夜空完全照亮,火势很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旧可以感觉的到那翻滚的热浪,吞噬着周围所有的一切。
三个人,呆呆的站在楼王府的门口,除了念小鱼,白战枫和弦月都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开口。
“我们才离开一会,怎么就着火了呢?”
念小鱼看着白战枫那张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脸,眼底却还是疑惑的,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弦月,巴掌大的脸,像是凝结的水,不知在想些什么,那新月般的眉梢蹙成一团。
“弦月,你放心,兰公子武功高强,一定会没事的。”
念小鱼以为她是担心兰裔轩的安危,很是好心的安慰道,弦月半天都没有开口,念小鱼转过身,扯了扯白战枫的衣裳,指着弦月问道,小心翼翼问道:“她怎么了?”
这样的大火,没有尖叫声,求救声,也没有从里边跑出来的人,平静的吓人。
“哈哈——哈哈。”
一直静默不语的弦月突然大笑出声,她弯着腰,笑的花枝招颤,那双清亮的眼睛居然喷出勒泪水,那笑声,是极尽癫狂的,似还暗藏了说不定道不明的失望。
白战枫没有说话,由着她笑,过了好半天,弦月才渐渐止住了笑声,拍了拍念小鱼的肩膀:“兰公子神通广大,就算是整个天下的人都死光了,他也绝对会安然无恙的。”
她笑了笑,不看念小鱼惊诧的表情,转身离开。
惠帝乾宁二十年六月二十四,燕国三皇子的生日寿宴上,忽有一群貌若天仙的女刺客从天而降,太子在宴上受伤,紧接着,燕太子又以刺杀之罪包抄了楼王府,荣宠一时的三皇子被杀,楼王府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楼王府七百六十三条人命皆葬身火海,所幸小王子和王妃因外出烧香还原,幸运遇难。
当晚,燕国王上突然薨逝,民间留言纷纷,皆将矛头指向了骄奢淫逸的新君,嗜弟杀父,就是为了登上宝座。
乾宁二十年七月初八,因为外出烧香还愿而幸免于难的楼王妃带着两岁大的小王子逃到了樊城,与燕荣旭在同一天登基,国号清安。
随同的五万精兵驻扎在奇幻山脉,与燕国划界而治。
燕国的划界而治,野心勃勃的轩辕成为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各国间表面上的平静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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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架第一天,看在小妖如此给力的份上,潜水的亲亲出来冒个泡吧,小妖的梦想是,回复留言可以回复到手抽筋,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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