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兮起身招呼，“沈总。”

        沈云之前一直在国外，两年前才开始经营这家特色高端菜馆，所以他们以前也并未见过。

        虽然上次匆匆见了一面，她实在不好意思故作熟人，还是礼貌恭敬地称呼她沈总。

        沈云脸上笑开了花，拉着她的手说：“噢哟，叫什么沈总，这么白玉般的人儿，看着就乖巧。你和他们一样唤我一声小姨就好了。”

        “沈总您别误会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桌边的两人停止了斗嘴，南辰开口说道：“小姨，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沈总年轻貌美，我叫您一声沈姐姐吧。”

        一句话哄得沈云笑意更深，“苏小姐不仅人长得美，这小嘴也跟抹了蜜糖似的，不像你们两个小崽子，从来只知道气长辈们。来，苏小姐坐，不要客气。菜还合胃口？”

        “谢谢沈姐姐款待，都很好吃。”

        “那就好，以后让南辰多带带你来吃饭。”

        清兮正想解释南辰只是他的领导，没想到南辰那边直接说了一句，“小姨，我记着了，以后一定常常带她来吃饭。”

        旁边的南歌放下了筷子，脸色不善，“小姨，上次你说给南辰介绍的相亲对象，如何了？听说是剑桥留学回来的学霸，和我们南辰正相配呢，他眼光可太高了，一般都入不了他的眼。”

        南辰斜着眼瞪他，他毫不在意勾起了唇角，漾开一丝涟漪。

        沈云一时有些尴尬，南辰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到她这里来吃饭，还一连来了两回。凭她的火眼金睛，是看出了什么苗头的，只是眼下南歌忽然提这茬……

        “那女孩最近在忙，过段时间再说，你们吃，我先去忙了。”她赶紧溜走了，这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外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南辰给清兮夹了块新上的避风塘龙虾，“听说嫂子和伍女士一起去国外旅游了，每日都要和你视频通话，真是羡慕你们。”

        “还没过门，怎么就是嫂子了？”

        “呵……”南辰淡淡笑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你一言我一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清兮以前也常常见识这两人的互不相让，也习惯了。

        她擦擦嘴说，“我吃好了，走了。”

        “哎，外面还下暴雨呢。”南辰放下筷子起身说，“这会儿不好叫车，我送你。”

        “你吃，我送她。”没想到南歌也起身走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似乎在等着她做抉择。“一起吧。”说着她自顾走在了前面，懒得再和他们争来争去。

        这两兄弟，职位比她高，家里富三代以上，年龄却都比她小三岁，有时候她也会有姐姐的风范。

        打破车内沉默的是清兮的视频通话铃声，她接起，笑容满面说：“小枫，吃饭了吗？”

        那头传来小女孩稚嫩而虚弱的声音，“我吃过了，今天妈妈做的丸子。姐姐你吃饭了吗？”

        小枫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鼻孔上插着蓝色吸氧管，清兮不想被他们看见，将手机转了方向，对着车窗甜甜说：“姐姐也吃过饭了。小枫今天感觉好一点吗？”

        “嗯，姐姐我今天睡得很香，医生叔叔护士姐姐们都夸我了呢。”

        “那小枫今天也早点睡觉，姐姐明天就来看你好吗？”

        小枫在那头扯出笑容说：“姐姐，明天是周六，你先去复查，再来看我。妈妈说提醒你记得要先去复查。”

        清兮一时鼻尖酸酸，红了眼眶，妈妈虽然没有出现在镜头前，心中却依旧很关心她。

        “姐姐知道啦。”

        挂上电话，她转头望向窗外已然逐渐减小的雨水，他们一家因为她发生的一些事举家搬回幽静地山中老家，她的情绪也渐渐平和，眼看日子一点一点好了起来，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查出妹妹突然生病。

        爸爸的隐忍坚强，妈妈为妹妹和她都操碎了心，所以她也要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

        南歌和南辰一前一后座位上，两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对视一眼后都没有再说话。

        -

        次日是清兮的复查日，她早早来到精神医院。

        周医生依旧温和亲切，抬了抬透明眼镜，“清兮，最近感觉如何？”

        “最近一切都挺好的，周医生，以后我不想再来了。”

        周医生正在打字记录复查记录，疑惑地抬起头问：“为何呢？”

        她低下了头，面有难色，“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已经痊愈，能省一点是一点。”

        “清兮，其实我还是建议你再复查一段时间，更加稳固。因为抑郁症很容易复发。”

        清兮低下了头，“现在还是顾我妹妹的病情更重要，现在我感觉都很好。”

        周医生见她已经做了决定，也不好再劝，“我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以后有需要倾诉的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

        穿过走廊时，她见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走廊里嘶吼着：“妈，有人要暗杀我，妈你救救我……”

        父母在他旁边一左一右架着他，防止他激动的行为伤害到自己，或误杀到他人。

        眼看着他们进了周医生的诊室，在她浑浑噩噩的那段时间，也有着像他般的经历，所以她能理解那种无法自控的精神崩溃的状态。

        来到血液病医院，她径直去了收费室，查询了妹妹账户的余额，收费室员工给对她说了一个金额，令她大吃一惊。

        “麻烦您帮忙查一下，最近的一次交费是什么时间？”

        对方给她说了一个时间，那个时间她并不在医院里，而且可以很肯定，父母也没有那么多积蓄交这么多。

        回到病房时，妹妹正在输液，已经睡着了。

        妈妈坐在病床旁守着输液，爸爸每晚都守到很晚，这会趁着有人在歪在陪护椅子上眯着觉。

        清兮轻轻坐在母亲身边，小声说：“妈妈，医生今天查房怎么说？”

        母亲展颜一笑，眸中含着泪光，略带了丝憔悴，“王主任说幸好妹妹是早期发现，医治及时，再做两三期治疗，就可以回家了。”

        清兮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一半，她帮妹妹掖了掖被角，“妈妈，您和爸爸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能休息的时候，尽快多休息一下。”

        “我们都知道，你新工作适应吗？今天去复查周医生了吗？”

        她点头，“嗯，工作都很好，我还升职了呢。老板和同事对我都挺好的。周医生说我的情况都很稳定。”

        她丝毫没有提及以后再也不去复查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头发已经花白，连连点头。

        “妈妈，上周我过来的时候，那天可有我们亲戚来过医院？”

        “没有。今天早上，你有个朋友来过，姓南，好像叫南哥，给妹妹带了好多玩具，吃的，用的。妹妹跟他玩了一早上，这会才累了睡了。”母亲指了指柜子上的琳琅满目的东西。

        “现在难得有这么热心的朋友了，妹妹很喜欢他，你们很熟吗？”

        清兮心中有数了，“还好。”

        她到走廊打电话，接通以后是一个磁性性感的声音，“喂。”

        “南总，您今天来医院看过我妹妹吗？”

        “不在公司，我就不是南总，叫我名字。”

        清兮犹如烫嘴般，却还不忘主要目的，“你在妹妹账户充钱了？”

        “嗯。”

        “这钱我以后慢慢还给你。”此时她不想逞强，让父母更操劳，首先医治好妹妹是最重要的。

        “这个是给我干妹妹的，与你无关。”那头的声音很是淡定。

        “干妹妹？”

        “我干妹妹没有给你说吗？上午我已经认小枫当干妹妹了。”

        “南歌！”

        那头男声轻笑一下，这是她自回来以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从前的时光一下全都涌现出来。

        听得他温声说了句，“我还有会，挂了。”

        南歌放下电话，望向窗外，唇边泛起浓浓笑意。

        忽然桌上的手机视频铃声响起，他看了看，将手机翻过来盖上，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秘书进来送资料，听见他手机一直在响，而他就像听不见似的，好奇地看了一眼，快速走了出去。

        铃声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他将视频通话转了语音通话接起，“喂。”

        “喂，南歌，你不方便视频吗？在工作吗？”那头传来欢快的欧阳雅媛的声音，听着好像在户外，还能听见呼呼风声。

        “嗯，在工作。”

        “刚刚我们去参加拍卖会，伯母拍了一副中世纪画家的抽象画，可好看了，而且是用市场同比的低价拍下的……”她自顾在那头分享喜悦和见闻，周围有人远远呼唤她的声音。

        “嗯，在外注意安全，有人叫你，你先去忙吧。”他言辞极为简洁。

        “好，那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嗯。”

        挂上语音通话，他往后靠在座椅里，深深吸了口气。

        工作，他能不知疲惫。但应付不想面对的人，多说几句话都觉得好累。

        这还只是开始，若是结婚以后，他会每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不禁开始认真思考，他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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