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宣玑揣摩魔头的时候,还不知道魔头正在赶赴挖他祖坟的路上。
盛灵渊没买票,大摇大摆地从检票员眼皮底下走进站,检票员就好像完全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径直跳过他,朝他身后的乘客伸手要火车票。
而与此同时,肖征在永安秘密下令封闭包括总部在内的各地分局,宣布“在确定病毒是否有传染性之前”,禁止所有人进出。
中招晕倒的已经被隔离,不明真相的担心自己也中了毒,而嗅觉敏锐的开始觉出其中另有隐情。
整个特能系统中,一场旋风似的大搜查毫无预兆地卷过全国。
距离东川市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城乡结合部里,金乌西沉后,一处荒僻的租屋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动静。被空间传送阵关了八个多小时的年先生从传送阵中挣扎出来,捂着衬衣胸前的口袋,他气力耗尽,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年先生一口气才缓过来,手哆嗦着将胸口藏的碎金属片取出来查看。
夕照从窗外斜扫进来,给那碎片镀了层温柔的金边,细碎的光落进男人深井似的瞳孔里,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也起了些涟漪似的。
男人确认金属片无恙,又重新把它挂回脖子,贴身放好,被碎片上的冷意刺激了一下,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在厨房里摸出一罐能量饮料和巧克力。
快速补充了体力,年先生拉好窗帘,戴上手套,把东川黑市里拿到的小陶盒取了出来,确认密封良好,这才收好,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我明天前往拜访。”
信息刚发送,他就听见“喀”一声轻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表背面的黄铜罗盘竟然无端裂开了。原本古朴精致的表盘上迅速生出了岁月的痕迹,锈迹肉眼可见地爬了上去,转眼就将天干地支刻度腐蚀了大半,罗盘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的废物。
这块罗盘年代不详,对特能反应异常灵敏,比当代仪器还精准,能轻易穿透精神系特能的屏障,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有几千年历史了,居然就这么寿终正寝了。年先生皱着眉点了根烟,想起那个可怕的黑影。
年先生自觉已经不缺阅历,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让他心惊胆战的存在,他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想起那个低沉的声音,直到这会儿骨头缝里还在往外冒凉气。
如果不是那道雷光,对方甚至能徒手撕裂他的空间法阵。到底是什么人?
异控局从民间招来的神秘高手?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烟雾浮上天,日头落下地。
夜幕降临了,此世称为“人间”,已经有三千个年头了。
从东川市开往蜀中的火车经停赤渊时,已经是半夜三点,车厢里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人们或者东倒西歪地沉入梦乡,或者望着车窗外明灭的光点失眠,彼此都不再交流,火车仿佛拉了一车品相参差不齐的人偶。
一声长叹,列车进了站,指示灯穿透浓雾,列车员困倦地揉着眼喊:“赤渊站到了,停车两分钟……”
一个长发男子走过她身边下车:“多谢。”
“唉,客气。”列车员打着哈欠,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突然,她张大的嘴卡在半路,整个人激灵一下清醒了——刚才那人手里一件行李也没有,是从餐车那边下去的。
可是……餐车已经关了,她刚巡视过,里面没有人啊!
列车员见鬼似的睁大眼睛,猛地望向站台,雾越发浓稠,星月神隐,站台上的灯迷迷蒙蒙,零星几个上下车的乘客都拖着疲惫的脚步,哪有什么诡异的长发男人?
盛灵渊感觉又稳又快的火车比天上飞的“铁鸟”强多了,这趟旅程颇为愉快,穿过夜色,他径直朝赤渊大峡谷掠去。
赤渊谷底,器灵刀一自己已经长成了个梦魇的样,当然也就不再需要睡眠。
每天夜里,他安顿好其他的器灵,就会独自去祭坛坐着。祭坛地势高,那里可以接到落进深谷的第一缕晨光。
据说人衰老到苟延残喘的地步时,每天是为了三顿饭活着的,吃完早饭,就数着点钟等午饭,午饭后打个不知今夕何夕的盹,稀里糊涂地睡,再稀里糊涂地醒,发现竟还没死,就让自己再跟着搀和一场活人的仪式——吃晚饭。等晚饭也吃完,一天的大事就都结束了,于是生命这匹尘埃遍布的貂裘上,又续了一根狗尾巴毛。
刀一的日子比老人还要单调,他连三餐也没有,只有日出和日落,每天黎明都像是一次小小的“开奖”。看见晴天,他就高高兴兴地“奖励”自己从河里挑一颗漂亮的石头,堆在地宫的花园里,花园里往往十几年就被他堆满,到时候他就把那些石头再倾倒回河里,循着自己的规则重新捡一遍,周而复始。
然而这天,就在他专注地盯着东方等晨曦的时候,赤渊大峡谷突然和什么共鸣似的,微微地震动了起来。刀一先是以为宣玑回来了,惊喜地裂开嘴,脸上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守火……”
下一刻,他的微笑僵在了脸上,不对,这不是守火人。
山谷震动得越来越明显,阴影和浓雾一起逼了进来,所有器灵全被惊动了,纷纷从各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黑压压地聚集在一起。
“嗡”一声,赤渊的封印竟然被来人惊动了,无数火焰色的铭文从山壁、地面上浮起来,整个山谷仿佛着了火。
紧接着,赤渊外的结界被人打开,深谷里器灵的器身们纷纷发出喑哑的鸣叫,刀一骇然发现,祭坛旁边的第五块石碑裂开了!
刀一来不及细想,转身蓦地蹿上祭台——祭台中间有个法阵,可以直接给守火人寄梦。
然而法阵才启动了一半,刀一就猛地僵住了,浓雾浸过了法阵,包围了他。
刀一慌忙后缩,却正好撞进了一只惨白的手里,那手从浓雾中探出,不偏不倚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嗯?”来人摸了摸他嶙峋的喉咙,“一只废了的……刀灵?”
刀一发起抖来,他的刀身不由自主地从地宫里飞出来,却不敢靠近。
掐着他脖子的人从浓雾里走出来亮了相,长发极黑、脸极白——不是瓷器与羊脂玉那种润泽的白,而是霜雪的白法,冷森森的,目中如有幽潭深渊。
刀一觉得自己该是认识这个人,不然怎么对方一点气息就让他战栗得站不稳呢?
可他的记忆被光阴磨得太碎了,一时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份。
半夜闯进赤渊的正是盛灵渊,一进来就看见一山谷的破铜烂铁,有点啼笑皆非,别人养猫养狗,那守火人小妖大概是太寂寞了,也不知从哪搜罗了一堆老得掉渣的器灵当宠物,不知是什么志趣。
“别动。”盛灵渊一招手,黑雾便缠缚住刀一的刀身,将那残刀拖到近前,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锈迹斑斑的残刀,“刀身有损,刀灵必承受十倍痛苦,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肯入土为安?”
赤渊中所有器灵都被阻隔在祭坛之外,那些大部分已经没有什么神智的器灵反而更勇敢,不住地试图往里冲撞。刀一挣扎着,痛苦地去掰那只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盛灵渊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的耳语:“我可以帮你,绝对没有痛苦,怎样?”
刀一几乎不剩什么好皮的脸上跳起青筋,被黑雾缠住的刀身震颤不已,有那么一刹那,竟然“呛啷”一声,挣脱了黑雾,砍向盛灵渊的胳膊,却又在距离男人手腕半寸远的地方顿住了,再也没法往前递一分。
“你这破刀,碰在我身上,你就真的入土为安了。”盛灵渊摆摆手,刀一只觉得浑身一轻,和他自己的刀身一起飘出了祭坛,冷冽的空气呛进他喉咙,他跪在地上呛咳起来。
祭坛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像是有些索然无味似的,男人收回了视线。
“还想活就算了,我不多管闲事,你接着活吧。”盛灵渊冲他竖起食指,“嘘——安静一点,我借点东西,马上就走,不必惊动你家主人。”
话音没落,他已经瞬移到方才那裂开一角的石碑身边。
来之前,盛灵渊只想试试看,没有抱太大期望。毕竟赤渊是上古魔池,以前是朱雀神鸟一族看守的,神鸟族灭后,他用禁术强行镇压,到底有点勉强了,朱雀骨灵……也就是守火人,每次献祭赤渊后很可能就灰飞烟灭了,不见得还能有碎骨头渣。
不料一到赤渊祭台,他就看见了这一圈石碑。
石碑围着祭坛一圈排开,有几块已经碎了,剩下的石碑上标着生卒日期,还留着隐约的离火气息。不用说,就是之前的朱雀骨灵之墓,没想到朱雀骨灵还真有遗骸。
以这些废铜烂铁们的智力水平,很难理解盛灵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在他靠近石碑的时候齐刷刷地变了脸色,以比方才更不要命的方式往浓雾里撞。
“石碑……”刀一的声带像砂纸,艰难地吐着字,“不……能……”
石碑不能碎,每次石碑碎了,守火人就会“死”。
可是盛灵渊哪是肯听人啰嗦的?刀一的喉咙还没有艰难地磨出一句人话,他身上的黑雾已经化作铲子,钻进了开裂的石碑底部,在地下搜寻碎骨。
“不……”
“嗯?”盛灵渊一皱眉,地下是空的——别说碎骨,连衣冠也没有。
这石碑难道不是墓碑?那么“坟冢”里的朱雀气息哪来的?
盛灵渊忽然愕然抬头看向石碑,却见眼前石碑上的裂缝飞快地扩大,一声轻响后,竟从中间劈成两半,随后轰然倒下,砸成了碎石。
盛灵渊:“……”
陛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什么事肯定都是有目的的,没有吃饱撑的损人不利己的嗜好。
再说守火人就算对他尸首不敬,这么多年以身镇祭赤渊,也是于世有功,他权宜之计需要一根朱雀残骨,挖挖坟也就算了,砸人墓碑实在无甚必要——所以他方才根本没碰那石碑。
而这还不算完。
那裂成两半的石碑崩开时,正好砸到了旁边的石碑,这一个个碑简直是热油炸过的薄脆,“酥脆”得连牙都不弹,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响起,盛灵渊一口气没喘完,周围一圈的石碑就跟互相传染似的,渐次裂开崩碎,祭坛外围的碑林转瞬坍了一小半。
刀一凄厉地咆哮起来,所有的器灵都跟着他嘶声惨叫,赤渊里顿时仿佛群鬼同哭。
陛下因为普通话不够好,不知道有个词叫“碰瓷”,一时竟被冤得无言以对。
盛灵渊被他们吵得要犯偏头痛,脸上罕见地露出点“麻烦”的表情,无奈地看了看这一地狼藉。他周身的黑雾旋转起来,分出千丝万缕温柔的细线——打算像那天在东川酒店那样,把石碑修好。
可是就在他的黑雾碰到石头碎屑的瞬间,那石碑上突然爆出刺眼的火焰色光芒。
盛灵渊反应极快,迅速后撤。然而就算是飞天遁地的大魔头,也快不过光,一瞬间他就被那火焰色的光芒裹住了,盛灵渊一时被光晃得睁不开眼,同时,他有种古怪的错觉,好像被揽进了一个让人窒息的怀抱里,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穿心而过。
盛灵渊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绞痛,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盛灵渊毫不犹豫地捅穿了自己的胸口,一团黑雾蚕茧似的包住他的胸腔,电光石火间将一道想钻进他心口的火焰色光弹了出去,这一下短兵相接几乎将他周身的黑雾驱了个干净。
光里,有个幻觉似的人似乎哀叹一声,与他擦肩而过,那幻影像是拼命想留在他身边,却又身不由己地被光牵扯着,拖向远方,人影很快变了形,然后随光一起消散。
宣玑此时正在回永安的飞机上——善后科那架。
忙了几天的人们这会儿在豪华机舱里睡得东倒西歪,旁边沙发上的王泽直吧唧嘴,杨潮已经溜到了地上,自己还不知道,罗翠翠的呼噜声差点盖过飞机引擎响,相比而言,宣玑的睡姿堪称“文静”。
他睡着了以后像一只安静的鸟类,蜷起来,把头埋进暗处,一阵风就能惊动的样子。
凌晨四点左右,宣玑又梦见了那道带着血红封条的铁门,门里关着的“东西”挣扎得更厉害了,隔着厚重的门,他居然能听见里面有粗重又痛苦的喘息。
里面到底关了个什么?宣玑凑过去,疑心自己老做这样的梦,搞不好是有什么不好的倾向。忽然,他听见那喘息中有人说话。
“快、快走……”
宣玑愣了愣:“什么?”
“走……离开这……”
“里面有人吗?”宣玑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忍不住往前一步,看清了那血红封条上有隐约的纹路,应该是某种法阵,但梦里没有千妖图鉴,他一时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阵,“你在跟我说话?你是谁?”
“咣”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音,铁门里的东西差点把封条撞变形。
宣玑猝不及防,往后蹿了一大步,肩膀都弓了起来。
“要……要封不住了。”门里的声音清晰起来。
“石碑……”
“石碑碎得太多……你……跟我念……”
宣玑还没想起他在哪听过这声音,门里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念出了一串长长的祷文,那是雅音夹杂着一种没听过的语言,韵律感十足,很好听,可念诵祷文的人却仿佛声带上夹着刀片,声音越来越沙哑,每一句都像是磨在刀刃上,含着血吐出的,听得人心惊胆战。
一长串祷文长达五分钟,宣玑有一多半没听懂,只能从剩下的只言片语里猜测这好像是要封印什么东西。
这谁能记住?人人都是最强大脑吗?
“等等,等等——您慢点,再说一遍……”
铁门上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撞比方才还要剧烈,封条竟然破了条口,与此同时,宣玑脑子里“嗡”一声,只觉那裂开的封条仿佛是他的脑壳,剧痛几乎贯穿了他的太阳穴。
那声音爆喝一声:“快!”
混乱中,宣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分明是一段听都听不懂的东西,他的唇舌却仿佛有肌肉记忆,像说过几百遍一样,自动把那段长得惊人祷文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封条上泛起火焰色的光线,“缝”上了裂口,封条一合拢,宣玑要炸开似的头疼立刻缓解,他本能地把那断祷文来回念了好几遍。
剧烈撞门的声音休止了,封条上多了一条破破烂烂的修补痕迹,这么一会儿工夫,宣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腿都有点软,一时间,一片黑暗中,只有铁门后面传来疲惫而痛苦的喘息。
宣玑缓了半天,试探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铁门那头一边静谧,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的声音才有些虚弱地说:“回你的人间去吧。”
宣玑震惊了,这句居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而且换成普通话以后,越听越熟悉,还不等他回过味来,那男声又苦笑了一声:“回去记得吃点好的。”
这说的是人话吗!
宣玑气结,正要发挥特长,用嘴炮轰回去。突然,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那声音隔着一道铁门,有点失真……而人听自己的声音又会跟外界听到的有点区别,以至于直到听见最后那句有点欠揍的“吃点好的”,他才反应过来,那怎么听怎么耳熟的男声是他自己的!
他一惊之下,仿佛一脚踩空,在飞机上惊醒过来。
宣玑愣了两秒,第一反应是抽出随身的小本,趁着自己梦里的记忆还没消散,飞快地将自己记住的封条法阵画了下来,然后拿《千妖图鉴》扫。
《千妖图鉴》这很快做出回答:涅槃之阵。
“听着挺厉害。”他想,等着看详细注解。
等了半天,《千妖图鉴》却再也没有别的表示了。
果然,掉链子才是这本破书的常态,宣玑无奈又习惯地叹了口气,刚要把笔记本合上,他突然睁大了眼——只见《千妖图鉴》的书页上,第一次出现了和说明解释无关的字。
那空白的纸面上写道:既见涅槃阵,涅槃石已碎,大限将至,且住当下吧。
宣玑难以置信,这段话虽然“涅槃”来“涅槃”去,看得人云里雾里,但大意他明白了,是在咒他!
那《千妖图鉴》咒完,可能是怕挨打,凭空在他视野里消失了,宣玑再要召唤,那东西居然装死,召不出来了!
宣玑给自己号了会儿脉,感觉脉象平稳有力,不像有喜,也不像得了什么绝症的样子。莫名其妙地躺了一会,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还真有点头疼起来,并且失了眠。
宣玑这辈子,两种事经验不足:一个是吃不下饭,一个是睡不着觉,辗转反侧了好一会,他没能成功酝酿出睡意来,只好掀开毯子爬起来,准备去自助一杯牛奶。
这时,他无意中看见前面亮着荧光——有人开着电脑。
唔,这个点钟?还有谁在失眠?
另一个半夜失眠的人是谷月汐。
谷月汐一双下垂眼已经熬得通红,看着更加丧气逼人,仿佛是刚在殡仪馆加完班。她开着电脑,正聚精会神地反复观看几段监控记录。飞机上噪音大,宣玑走路又无声无息,谷月汐一点也没发现他。
因为在东川的几次意外,宣玑对这几个风神精英有疑虑,于是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发现谷月汐看的监控录像拍的是东川菜市场附近,时间正是他们搜查黑市前后。
“咱们那天漏了什么吗?”
他突然出声,谷月汐一哆嗦,鼠标差点脱手。
“宣主任……”她慌慌张张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没、没有,就是以防万一,我再查一下黑市周边的监控,完善一下工作——宣主任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老了。”宣玑脸上看不出端倪,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和她说了几句片儿汤话,晃向吧台。
“二队长明显在说谎。”宣玑把牛奶倒进杯子的时候想。
她翻的不是周边监控,而是有目的地聚焦某一处,宣玑方才在镜头里瞄到一个街道名,他方向感极强,去过的地方自动能跟地图对上,心里估摸了一下,几个镜头角度不同,拍的似乎都是菜市场西南方向几百米以外的一处棚户区。
她在有的放矢地查什么——那天清剿东川黑市,她在天上看见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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