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去干什么
天枢没有想到江念敢直接对他使用搜魂, 一时松懈,血蝶飞入脑内,咒术顷刻布满他全身。这具化声肌肤上出现交缠复杂的咒术纹路, 咒术破开他的血肉, 在血脉里开出邪气四溢的花朵。
搜魂是仙门禁术,极为危险。天枢这种修炼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 神魂坚固无比,但中了搜魂后,神魂上蝴蝶栖息的地方,立马出现了许多血红色的小伤口。
他的神魂像蜡泪般融化,伤口越来越扩大。
江念知道这只是一具化身,他随时都可能遁逃,便抓紧时间,咒术一股脑全灌进去。
天枢双目混沌,略略失神。
许多天枢记忆里的画面从江念的眼前闪过。她看见漫天飘飞的染血翎羽,看见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青年。
青年脸色惨白,吐出一口血,在困阵中死死护住身后的小女孩。
若非为了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以他当年的本事, 并非飞不出绝杀法阵。
江念对上那张惨无人色的脸,心脏微微抽痛。画面飞快转动,又变成天枢峰山底, 被囚在寒潭之中的青鸾。
他本是俊美无俦,世上无双,却被囚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脸色惨白,长发披墨般散落在瘦削的后背上。
锁链上像荆棘一样布满尖锐的刺, 利刺插入他的血肉中,潭水被染成一片血红。
稍一动弹,利刺刺得更深,寒气侵入骨髓,铁刺像与他的血肉锈在一起。
江念用天枢的视角远远望着,见寒潭中一抹赤红血色越漫越深,而青年脸色惨白地垂着头,生息断绝的模样。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他抬起头,苍白的唇轻颤。
“带我走。”
耳畔好像又响起熟悉的声音,江念掐了掐掌心,分神片刻,差点让天枢抓住机会反击。
她知道眼下并非分神之际,眼中赤光流转,咒术再次在天枢身上砰砰炸开,她冷声问:“青鸾在哪里?”
天枢露出挣扎的神情,咬紧牙关,鲜血从他嘴中涌出。
江念再放出两只血蝶,从他眼睛里挤进去,融入他的神魂中。
男人挣扎之色渐淡,面如土色,低声说:“魔渊。”
他的声音徐徐,不乏叹惋:“八百年前,它突然振翅反抗,我们以为、以为……”
江念眼前飞快掠过一副画面:
一直安静待在寒潭的青年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起头。他的颈项被锁链缠绕,便无法说出话来,苍白嘴唇一开一合,轻微扯动之际,利刺破开血肉,血流如注。
“遭了,”是天衡的声音,“他想要反抗。”
玉衡道:“不,明明他一直很乖顺待在这里,只有最开始为了保护那个小孩反抗过。他像是有话对我们说。”
玉衡本想靠近,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天枢沉沉的声音响起:“他被魔气侵蚀数年,早就并非当年神君,青鸾声音能蛊惑心神,不能撤下禁制。”
玉衡只能高高在上,默读青年的唇语,“……放我走。”
“他想让我们放他走?”
天枢:“绝无可能。”
青年绝望地闭上眼睛,乌黑浓密的睫毛盖在苍白的眼下,他一动不动,寒潭中的黑水却仿佛烧沸,沸腾冒泡。
水汽氤氲,在青年睫毛缀上细碎的水珠,苍白容颜也因热度泛上一丝潮红。
他慢慢睁开眼,星眸明净,容颜丰美,身处黑暗无边的炼狱,却好像回到那个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神君。
叮当数声脆响,坚不可摧的锁链碎成两段,青年缓步从寒潭中走出。
他一身是血,玉人临水,站在寒潭边,望向仓猝摆法阵的数人,声音嘶哑泣血,语气却很平和。
“放我出去,救完一个人,我便会回来。”
无人信他。
自然无人信他。
法阵再次运转,剑气呼啸而下,他轻轻叹了口气,身形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鸾。青鸾华美的翠羽变得粗糙黯淡,沾满血污,但摇动双翅间,长长翎羽摇摆,气质依旧无双。
江念死死咬住唇,她猜到当年振翅一飞为何失败了。
青鸾笔直破开阵法,冲向天枢峰外,忽而,翻滚的黑气中涌出无数幽魂。它抬起头,见魂火烁烁,这个困阵用九华山历代弟子的阴魂镇压,若一意冲出,无数弟子将会瞬间魂飞魄散。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诡谲的魔渊,不是凶险的阵法,而是人心。
就在他怔住的片刻,七道剑气从头顶呼啸刺来,贯穿他的身体。他从黑雾中坠下,重新摔在寒潭前,脸色灰败,濒死之际,流出的血化作一地清露草。
青年双目失神,痴痴望着头顶,望着……七杀宗的方向。
江念突然咬住手背,不敢松懈精神,也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八百年前,鬼方山中,翠云山老祖携鬼雨上山企图屠宗,她遇到此生死劫,以命相搏,换来一线生机。而本来救过她一次的青年,也许是感应到什么,振翅而飞,被七道剑气贯穿身体,永远倒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他救过她一次,失去了自由;欲救她第二次,失去了生命。
但这些,她都不知情。
她心中绞痛,紧紧咬住手背,血液从口中流出,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天枢站在法阵之中,握住剑柄,慢慢抽出那柄七星之剑。
封印霎时解除,地底裂出一条深长巨大的裂缝,青年的身体被无数魔物拉扯,坠入深渊之中。他紧闭双目,血衣翻滚,披散的长发水墨般散开,苍白容颜一点点被深黑魔气吞噬。
他好像一直不愿相信人间会对他如此,在看到满天魂火后,便灰败着脸没有再反抗,任由剑气贯穿身体,安静坠入魔渊之中,没有再睁开眼睛。
亦或是不愿意再睁开眼睛,再看一眼他曾经珍爱保护过的人间。
江念看清青鸾坠入魔渊,便继续按住天枢的头顶,问:“如何才能带他出来?”
男人脸上挣扎之色更浓,身体咒术纹路飞快消退,又马上绽开。
江念脸色逐渐苍白,赤红双瞳落下一行血,五指在他头顶掐出五个血洞,厉声道:“说!如何才能救他!”
天枢挣扎着,断断续续道:“没……没有办法……”
江念一怔,“什么叫没有办法?”
天枢:“气数将尽……无法可施……一场梦罢了……”
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双目重新恢复清明,血蝶再次涌上,他伸手灵光闪烁,地上便落满了蝴蝶的尸体。江念拔下发簪,掌中出现纤长莹翠的宝剑,径直朝天枢刺去。
真气灌入长剑,宝剑光华大盛,嗤地一声,刺入他的胸口。
天枢没有反抗,直接舍弃这具化身,漆黑牢房之中,出现男人半透明的神魂。
牢房中血红的符咒闪烁流光,把他困在其中,他回头,瞥见凄厉的剑光,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惶之色。
血液爬上男人的身体,翻飞的血蝶尸体红叶般凄艳,一抹明亮的剑光刺开浓稠的红色雾气,刺入他的神魂之中。
天枢神魂霎时残破,只剩一半残躯。
他狼狈念诀,一念之间,神魂遁逃回九华山中。
男人尸体扑倒在地上,触发机关,很快就烧成一捧焦炭。
江念盯着脚下的尸体,半晌,她抬起脚,一脚把尸体踢飞,又拿出手帕,慢慢擦干净长剑上的血珠,让它重新化作一支碧色簪子,插入自己的发髻上。
靠着墙壁缓了片刻,她定定心神,慢慢走出牢房。
青鸾已经被镇在魔渊之下,如果她想要救出青鸾,必须到法阵中心,拔出那柄由七个峰主魂火组成的七星之剑。
她让天枢神魂受重创,加上地底的清露草被他们一把铲了,看天枢的伤势,活不了几天的样子。
也不知道九华山的人会不会来找她报仇,或是讨要清露草救命。不过就算他们不找上来,她也总归是要找上去的。
江念来到十殿阎罗外,暗黑的广场上,四角摆放四凶狰狞的雕像。
“嗯?”她疑惑地拧了拧眉,那几个逆徒呢?
一簇幽绿的鬼火飘到她面前,一闪一烁,从中传来陆鸣的声音。
“师尊,”陆鸣小声说:“我与师兄师姐在将军坟等你。”
江念挑眉,“长出息了,不再这里等我,倒要我去迁就你们。”
陆鸣哽咽两声,擦擦泪,“我们不太方便。”
江念心中奇怪,倒想看看他们怎么不方便,跟着鬼火飞到将军坟。
将军坟一片荒凉封印,鬼气森森,荒魂残碑,枯草杂乱生长。
鬼火带着她飞来飞去,最后绕到靠近黑角林的一片破败的村落中。尸傀在村落中无意识地走来走去,江念飞近,经过一颗枯树时,忽听数声尖锐的“哇——哇——”。
树上栖息的乌鸦受惊飞起,在天上盘旋,密密麻麻形成一片乌黑的云。
江念心想,这儿鬼气浓郁,倒是个修鬼道的好地方,陆鸣不把这块风水宝地藏着掖着,叫她过来做什么。
鬼火带她走过荒村,来到村后的乱葬岗前,枯树寒鸦,鬼火飘摇。
江念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几个徒弟的身影,奇怪道:“你们在哪呢?跟我玩捉迷藏?”
陆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师尊,在这里!”
江念转过一个荒坟,看清眼前景象后,倒抽一口凉气。
坟头后松软的泥巴地里,蹭蹭蹭冒出三个脑袋。三人把自己像蘑菇一样埋了起来,只剩一个脑袋在上面,乍一看,就跟三个断了脑袋摆在地上,齐齐看着她般。
还有点小惊悚。
江念揉着突突作疼的太阳穴,沉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学蘑菇?”
陆鸣泪眼涟涟,“师尊,对不起!你砍死我们吧,只要拿剑气一削,我们脑袋就掉下来了,我们坟都给自己挖好了。”
江念气得手在抖。
她怎么就收了这几个憨批?
当年,她是怎么觉得他们修魔天赋异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魔奇才?
陆鸣小声恳求,“如果我们轮回,还能回来吗?那个时候我继续当鬼修,尸体都埋了这么多年,应该也能炼成凶尸了。”
江念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闭嘴。”
陆鸣闭嘴了,安安静静当一块垫脚石。
江念瞥向君朝露,坐在石碑上,“来吧,跟我说实话。”
君朝露脸色惨白,“师尊,当年……我濒死之际,确实遇到了清微真人,为真人所救。”
“清微?”江念脸色沉凝,低头想了想,对他道:“继续。”
君朝露眼神恍惚,“仙门不容我,我亦恨透仙门,真人他救了我后,便、便让我到七杀宗来。”他小心瞥了眼江念,但马上又补充:“可是这么多年,我已经对七杀宗忠心耿耿,师尊师伯教我最好的功法,给我最好的仙器与灵丹,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他低着眉眼,眸中水光隐隐,“那日我渡天劫,师尊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我永世难忘。”
江念有些心虚地摸摸嘴角,别开脸。
君朝露低头,认真说:“在七杀宗,就像是在家一样,轮回数世,朝露一生犹如一叶小舟,湖海飘摇,直到来七杀宗,才像是终于靠岸。”
“总归是朝露欺骗在先,师尊取我性命便是,可是下次轮回,我还是,”他顿了一顿,真挚地说:“还是想来七杀宗,与师尊师伯重逢。”
陆鸣在旁大声道:“俺也一样!”
江念被君朝露勾起情绪戛然而止,瞪了陆鸣一眼,又看向慕曦儿。
“曦儿,”她对着唯一的女弟子,总要宽容温柔许多,“那你呢?”
慕曦儿轻咬朱唇,泪珠从粉白面上滚落。她抬眸看着江念,没有施展媚术,依旧风情万种。
“师尊,我也是、也是清微真人送过来的。”她抽泣几下,小脸苍白,“可是我现在好喜欢师尊,不想离开七杀宗了。本来,仙门也对我不好,从前没有人对我好,只有真人救过我。”
她抽抽搭搭,哭得梨花带雨,“我是很感激真人啦,他要我的命都行,可是师尊,我更喜欢你。要不师尊就和真人在一起了吧,这样我就不用为难了,反正……”
“曦儿!”君朝露厉声制止。
慕曦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口快,小心翼翼瞥眼面无表情的江念,歪头用地上的杂草擦擦泪珠,蹭得娇媚绝色的小脸上全是泥巴。
江念实在看不过去,拿出手帕,捧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擦干净。
“哭什么哭?修风月道还把自己弄得这么丑,这是修风月道的样子吗?”江念板着脸训她,话音刚落,慕曦儿呜哇一声又哭了出来,哽咽声断断续续的。
慕曦儿哽咽着说:“师尊,你真的对我最重要了,师尊帮我挡天雷的身影,我一直都记得。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世上只有师尊好,没师尊的孩子是根草。”
她眼眶通红,抽搭道:“师尊还为我建无边风月,送我太阳花,师尊就是我的太阳!九华山,九华山根本不算什么!”她抬眸望着江念,真诚道:“若是师尊让我对真人做什么,下什么合欢蛊,把真人绑到师尊床上,我也不是不行的。”
江念手一顿,把手帕一丢,盖住她的脸,“你可真孝啊。”
陆鸣:“俺也一样!”
江念望过去,陆鸣眨眨眼,“话都让师姐师兄说了,我没什么想说的,头就放在这里了,师尊直接砍掉算了!”
江念抬脚踩了踩他的脑袋,问:“你呢,你也是被七杀宗感化,想留下来吗?”
陆鸣想想,点了点头,又道:“而且师尊还说我是万年难得一遇的修魔奇才,我不修魔,好像对不起师尊的期待一样。”
江念:“……不。”
你师尊对你没有期待。
陆鸣扬起脑袋,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师尊来吧!大力一点,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江念大力抬起脚,踹在他的脑袋上,“砰”一声脆响,陆鸣安详地闭上眼睛。
世界清静了。
江念看向君朝露和慕曦儿,这两人一看陆鸣的惨状,神情变得惨淡而黯然。
慕曦儿红着眼嘱咐遗嘱:“师尊,我很喜欢琼花那丫头,我死了以后,把无边风月交给她好不好?还有我那群男宠,他们一心恋慕我,要是我死了,说不得会有几个痴心的做傻事,师尊,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你可千万要看好他们啊!全收了我也不会介意的!”
说起这个,她可就精神了,“玉清弟弟身段好,又乖又俏小奶狗,师尊应该会喜欢,诣修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老人,他不守男德,我死了后肯定想爬师尊的床,师尊你得防着他一点,还有……”
江念抬脚一踹,干脆利落把她踹晕,然后看向君朝露,“有什么话想说吗?”
君朝露低垂着脑袋,“没什么了。”
江念蹲下来,把陆鸣和慕曦儿拔萝卜一样拔/出/来,擦干净他们脸上的泥巴。
“朝露,”她神色严肃,“你师伯在沉水河中冲击化神,陆鸣与曦儿又太稚嫩,无法担起重任,”她神色稍稍黯淡,“我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若我不在时,七杀宗就交给你了。”
君朝露猛地抬起脸,“师尊要去做什么?”
他又像意识到什么,忐忑难安地望着地上两个躺得安详的人,“师尊不怪我们吗?”
江念朝他笑了笑,也许是和谢清欢在一起待久了,她也变得犹疑而心软,看着这时的君朝露,没有多少被欺骗的愤恨,反而是想起记忆里那个惨死一轮又一轮,还执拗地想给她折下海棠的少年。
她蹲在地上,拍拍他的脑袋,想说什么,但到嘴边,又化成一声叹息,“要是我早一些遇到你们就好了。”
其实在回忆中,看见清微顶着熟悉的脸出现时,她有一瞬被愤怒冲昏头脑,想厉声质问君朝露他们,数十年相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但是她一低头,就见双腿被废的少年躺在污水浊流的街道上,眼神空洞绝望。
那瞬间,江念冷厉的神情霎时柔和,本来坚硬如铁的心肠,像被什么击中,顿时软了下来。她再次抬头,看着青衣仙人从云中走下,心中竟怀有一丝神恩浩荡的感激。
她所在意的人,不必再在冰冷寒夜之中惨死,终于可以脱离无望的轮回,可以看见新生的朝霞。
江念想起她师父说过的话。
师父说修魔太疼了,鬼道要被万鬼食肉,轮回道惨死一遭又一遭,风月辗转,承受许多骂名。可是有的人生来命不好,活着要比修魔更疼上数倍,和过去一比,当魔修也变得十分快活了。
她看向荒坟中立着的心魔,眼神变得很复杂,最后替君朝露擦擦脸上的土,露出难得的温柔,“其实,我让你们‘快乐学习’,让你们初入道就修炼到晕倒才罢休,让你们修炼路上吃了许多苦,不是害你们。”
君朝露肩膀颤抖,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师尊。”
被人踩在泥底、在绝望中挣扎过,他们才知道珍惜每个变强的机会,知道只有站在高处,才不会再受别人欺负,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江念惆怅叹口气:“但是你们以后出息了,训练琼花寒雪她们的时候,别这样了。确实太疼了。”
她心疼。
他们七杀宗这几个,就好像几只伤痕累累的兽,聚在一起相互舔舐互相取暖。但世上有他们这几人就足够了,不必再多了。
“我天天骂九华山,可我也羡慕过他们,”好像是一个轮回,她坐在徒弟身前,说出师父当年说过的话,也约莫体会到为人师的复杂情绪,“你看他们能修人间正道,有这么好的灵气资源,可以偷懒可以玩闹。我想,为什么我的徒弟就要受这样的苦呢?一次次练剑到晕倒,被厉鬼追杀,与妖兽搏斗,受伤都当成家常便饭,可真疼啊。”
君朝露喉咙里发出一声泣音,“不疼的,师尊,不疼的,我们愿意。”
江念瞥了他一眼,“哭什么?谁会心疼你?眼泪是世上最不顶事的东西了。”
她听到耳畔小动物般隐忍的呜咽,心微微抽搐,想,可她还是很心疼啊。她从来没有这样和徒弟袒露过心扉,说完,觉得自己也太脆弱,把魔尊的脸都丢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站起来拍拍衣上尘土。
“你爱在这当蘑菇就当蘑菇吧,我先走了哈。”
君朝露泪如雨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颤抖着喊了声“师尊”。
他竭力定住心神,问:“师尊想去干什么?”
江念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干清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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