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初到
徐中行来到前院的时候, 明州府知府已经站在他书桌前欣赏他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了。
等到听到动静,这才转过身来。
笑道:“之前曾听人说徐同知书画双绝,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明州知府姓孙, 叫□□,今年已经四十许人, 面白有须, 神色温和,此时穿着一身道袍, 倒像是个温和无害的中年儒生。
徐中行却不敢有半分小觑, 恭敬的行了一礼, 口称:“大人谬赞了, 不过小道罢了, 不值一提。”
“怎么能说小道呢, 徐同知也不必与我客气,如今你既来了明州府, 那咱们便是同僚了, 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管问我就是。”
他语气和善,倒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徐中行听着这话, 迟滞了一瞬, 然后又行了一礼:“那下官就先谢过大人照顾了。”
孙知府呵呵一笑:“不客气不客气,咱们也是互相照顾。”
说完他又和徐中行扯起了目前明州府的情况, 将整个明州府府衙的境况都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笑着道:“之前那位王同知走的匆忙, 事情交代的也不清楚, 如今积攒的事情不少, 你若是家里安置妥当了, 还是要及时就任才是。”
徐中行也没想着要拖延,因此很是干脆的点头:“大人放心,不会耽误公事的。”
孙知府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杨老大人的高徒啊,你的本事我自是放心的。”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徐中行神色微动,却没有多言,只淡淡道:“往事不可追,再说当年座师桃李满天下,门下之人也不止徐某一人,孙知府客气了。”
孙知府听着这话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也没有再多说,打了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之后他又具体和徐中行说了一下他需要负责的事情,看着倒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徐中行当然也不会客气,该问的都问了一遍。
等到两人说完话,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孙知府也很快就告辞了。
徐中行一路将他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回转。
他脚下顿了顿,转身回了书房。
他走到刚刚知府看画的地方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放松了一些。
这位孙知府,他在来明州府之前也曾找人调查过。
从明面上看,他好似和京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用脚想也知道不可能。
因此徐中行不免借助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查探了一番,最后才终于知道,其实这个孙知府,是袁成壁的人。
而且他和袁成壁之间的牵扯还不小,据说是孙知府的一个私生女,被袁成壁的儿子纳了当妾。
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所以压根就没上族谱,甚至那孩子也不姓孙,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知道这层关系。
而且不止如此,孙知府还是袁成壁的钱袋子,明州府作为朝廷最大的海港之一,每年的货物吞吐量不知多少,更重要的是,明州府可是产盐的,整个州府,光是大小盐场就有十四个。
如此可知其中暴利,更可知道明州知府这个位置的重要。
以袁成壁的心性,又怎么会放心让旁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般想着,徐中行心中越发沉重。
他到了明州府,说是好事儿,其实也有危险的一面,因为这地方不仅是个肥缺中的肥缺,还是袁成壁的地盘,上下大小官员,几乎都是袁成壁的人。
他相信,自己调到这儿,必然有袁成壁的手笔,看起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想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堂堂首辅,竟也会盯着他一个小官不放。
徐中行想到这儿忍不住冷笑一声。
或许他也是心虚了吧,当年老师对他何其宽厚,又何其看重,可是最后却落得那个下场,如今他自然对老师身边的一切人都心怀警惕。
虽然徐中行走之前叮嘱蒋明菀不要等他,但是蒋明菀又怎么会安心睡下呢,因此即便徐中行许久都没回来,她也依旧强打着精神等他。
眼看都快快到三更天了,徐中行终于回来了。
他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蒋明菀迷迷糊糊的起身迎他,他却有些气的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她摁到了榻上:“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不必等我吗?”
蒋明菀第一次被他这么凶的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小声道:“可是我不放心你。”
徐中行的心瞬间就软了,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儿,困了吧?”
蒋明菀乖乖的点了点头。
徐中行看她十分罕见的乖巧模样,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那你就先去睡,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回蒋明菀终于听话了,乖乖的上了床躺好,徐中行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早些睡吧,别的事儿你都不必操心,有我呢。”
蒋明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中只觉得安心,她也是太困了,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睛。
徐中行在榻前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很快陷入沉睡,这才起身去了净房洗漱。
蒋明菀跟前的两个丫鬟已经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徐中行一进去就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不过就在退出去的时候,石榴突然道:“老爷可要我们留下伺候您洗漱?”
芍药一听这话猛地一惊,下意识看向石榴。
但是石榴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直直看着徐中行。
徐中行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也没回,只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了,出去吧!”
这言辞已经是有些严厉了,芍药心中惴惴,拉着石榴就要出去,石榴眼中却有些不甘,还想说什么,但是芍药心一横,直接捂了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等到出了净房,芍药这才有些惊魂未定的道:“你刚刚胡说什么呢!”
石榴却有些不服:“我们虽是太太的丫鬟,但是老爷也是主子,老爷要洗漱,我们伺候不也寻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芍药听着这话哪里会信,只咬着牙道:“你这话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往常老爷过来,都是自己独个洗漱,难道你不知道,怎么今儿太太休息了,你就突然说这话,我问你,你心里可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石榴一听这话,却突然红了脸,许久才小声道:“我们是太太跟前的人,按理来说,也该帮着太太分忧的。”
芍药气的直跺脚:“糊涂,糊涂!老爷和太太这般要好,哪里用得着你来分忧,你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怪不得当时你娘来府上接你回去你不愿意走,原来你是起了这个心思!”
原来芍药和石榴都是延宁府的人,当日被采买进府,□□了一段时间,才放到了蒋明菀跟前伺候。
这次来明州府,原本这两个丫鬟也可以遣散回家的,但是芍药家里太穷,也不愿意叫女儿回来,因此芍药便留了下来。
但是石榴却是主动选择留下来的,当时蒋明菀还有些惊讶,但是到底也没多想,既然她愿意留下来,用生不如用熟,这样也好。
可是如今芍药才真的明白,原来她留下来不是什么舍不得太太,而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而石榴听了芍药这番话却有些不服:“我又不是要和太太争宠,只是如今太太虽和老爷要好,但是哪家官宦人家家里,又能没有妾室呢,若是日后老爷要纳妾,纳了外头的进来,岂不事情更多,还不如我帮着太太分忧,如此也免了太太心烦。”
芍药见她如此执迷不悟,简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咬着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念头你趁早打消,日后也不许再提,否则我定会禀报太太!”
石榴听着这话咬了咬牙,但是许久之后,到底强做出一副笑脸:“好了好了,芍药姐姐,这些话也不过是我听旁人说了,心下觉得有些道理,这才说给你听,既然你觉得不妥,那我日后也就不再提了。”
芍药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石榴的神情,见她面上虽有失落,却并无其他,便也缓和了情绪:“日后你再听到这样的说法,只管去打那人的嘴,我们做下人的,只管本本分分做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想为妙!”
石榴暗自咬牙,但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笑脸来:“姐姐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芍药看着石榴如此顺服,也不忍再苛责她,毕竟两人当时一起进府,一起受训,又一起到了太太跟前伺候,许多年下来也有了些香火情。
因此只是语重心长道:“好了,今儿这事儿我只当没看过,想来老爷也不会和太太说的,你日后可要老实些才好。”
石榴乖顺的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老爷这样有本事的人,对太太又这样疼到骨子里,她这辈子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男子,虽然老爷可能也看不上她,可是若是能到老爷跟前伺候,她也是愿意的。
而且她也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奴才,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们也低人一等。
因此她虽然表面上应了芍药的话,可是心里却对这个念头越发执着了。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这些插曲,她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儿只感觉到被一个温凉的怀抱拥住,她下意识觉得那个怀抱十分熟悉,便也没在意,只往那怀里缩了缩,便又沉沉睡去了。
至于徐中行,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温柔。
第二日一早,蒋明菀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已经离开了。
福安过来禀报,老爷去衙门了,让他来太太这儿听吩咐。
蒋明菀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就盯着宅子那边吧,还有,去打听一下本地牢靠的牙婆,家里的人手要开始采买了。”
福安点头应下,又将如今的情形和蒋明菀说了说。
“家里那边,虽说主子如今还住不得,但是也有几间房是能住人的,小的就安排了家丁住了进去,也可以帮着看家护院,还有府上的行李,小件都安置在了客栈,但是大件都先放在了府里的一个空院子里。”
蒋明菀听了点头:“你安置的很妥当,这回一路过来,也是辛苦大家伙了,你待会儿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给各处散赏。”
福安笑着谢过蒋明菀,然后才退了出去。
等到福安出去了,一边的蓁姐儿忍不住道:“母亲,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回家呢?”
蒋明菀算了算日子,叹了口气道:“只怕还得一个月。”说完又心疼的看向女儿:“到底委屈你了。”
蓁姐儿却笑着道:“那里就委屈了呢,我之前从未住过客栈,这回也是新鲜了一回,而且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处,住在哪儿我都开心。”
看着女儿这样乖巧,蒋明菀心里越发心疼,想了想道:“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做,今儿我就带你出去逛一逛明州府。”
蓁姐儿一听满脸喜色:“果真?”
蒋明菀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那还有假,快去收拾收拾,咱们待会儿就走。”
蓁姐儿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匆匆行了一礼,就回屋收拾去了。
蒋明菀看着女儿高兴的背影,面上也忍不住露出温和的笑。
趁着女儿出去收拾,蒋明菀又将龙凤胎的乳母叫了进来:“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们就带着孩子留在客栈吧,记着要紧守门户,无事不要出去。”
两个乳母都是从延宁府跟过来的,还有一个管事的嬷嬷是徐中行从京城请回来的,只能依附徐家过活,因此蒋明菀对她们倒也算信任。
几人也都点头应了,并且保证一定看好小姐少爷。
等到乳母下去,蒋明菀又留了海棠下来总揽大局,这才算是彻底安排周全。
也就这会儿的功夫,蓁姐儿也算是准备好了。
蒋明菀不再停留,带着闺女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在前院闲的转圈的扬哥儿,见着母亲姐姐要出去逛街,他竟也自告奋勇的要跟过去,话还说的十分理直气壮:“母亲和姐姐出去,我不跟着怎么成,若是有什么狂徒上前冒犯,我可是要保护母亲和姐姐的。”
蓁姐儿听着,直捂着嘴笑:“你这样小一个人,怎么保护我和母亲啊,说大话也不脸红。”
扬哥儿被姐姐这样瞧不上,有些不服气:“我都十三了,父亲说我都能入科场了,又哪里小,姐姐可别瞧不上我,我之前在家里,和李叔学过几招,等闲三四个家丁都近不了身的。”
他口中的李叔,便是徐中行的车夫李伯,也是徐中行的护卫,的确是有两下子,但是对于儿子和他学到了什么程度,蒋明菀并不乐观。
毕竟那些家丁也是徐家的奴仆,又怎么敢伤着徐家的少爷,不敢近身,也是怕伤着他吧。
但是看着儿子激动的都涨红了的脸,蒋明菀到底也没好再刺激他,顺势应了下来:“行了行了,既然你这么能耐,那就跟着吧,只是路上可不许捣乱。”
扬哥儿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起来,笑着点头:“您就放心吧,我都是大人了,怎么会捣乱呢。”
带上了儿子,一行人这才往明州府的街上去了。
一到了街上,霎时间就能感受到明州府和延宁府的不同。
热闹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不止如此,蒋明菀甚至还看到了许多外邦人走在路上,这样的西洋景,哪怕是在京城也少见。
扬哥儿十分有兴致的掀开马车帘子看。
蓁姐儿虽然有些害羞,但是对这种新鲜事也好奇,遮遮掩掩的也跟着看。
看到一个红头发的番邦人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过下一瞬她便意识到了不妥,急忙捂住了嘴,躲到了弟弟后面。
扬哥儿急忙挺起胸膛,挡在姐姐面前,做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势。
幸好那外邦人并没有听见,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事端来。
姐弟俩一路看着西洋景,很快也到了她们的目的地。
明州府最大的绣庄。
蒋明菀和蓁姐儿一脸兴致勃勃的进去挑选料子,扬哥儿倒是有些兴致缺缺,被蒋明菀拉着挑了两身料子,便忙不迭的跑了出去,说是要到旁边的书店买几本书,等要回去的时候再叫他。
蓁姐儿在一边直笑:“还说要保护我们呢,结果才逛了一半就跑了。”
蒋明菀也跟着笑:“他只怕也是在客栈里闷得慌了,不过也不用心急,等过几日,自有他出去奔波的时候。”
蓁姐儿自然也知道这话指的是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母女俩挑挑拣拣,选了好几身料子,明州府地处海港,又是朝廷钦定的与外邦通商之地,因此货物也格外齐全,有些东西,甚至京城也不多见,但是明州府却有。
蓁姐儿看了都忍不住惊叹:“人人都说京城繁华,如今看着,明州府竟也不差。”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感叹,谁知道这话刚出口,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声:“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井底之蛙,也不知去没去过京城,竟然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这话中讥讽之意扑面而来,蓁姐儿都不由愣住了,蒋明菀也皱着眉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很快一个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一个满身锦绣的女子从楼下走了上来,她一身妇人打扮,长得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眉眼,隐隐带着一抹勾人的意思,浑身上下风情无限,只是蒋明菀看着她,倒是觉得有些眼熟。
她在看到蒋明菀母女的时候,似乎也楞了一下,仿佛是没料到被讥讽的人竟然长这样。
但是很快的,又化做了浓浓的恶意,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明菀母女,语气轻浮道:“不知是哪家的太太啊,之前我言辞不谨,还望太太不要怪罪。”
蒋明菀看着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里都气笑了,但是面上还是平淡:“家夫姓徐,不知姑娘又是哪家府上的?”
蒋明菀只一打眼就看得出,这人当不是什么人家的正经夫人,而是哪家官员的小妾,因此虽然她是妇人打扮,她却口称姑娘。
果不其然,这人一听这话,面上的神情便僵了一瞬,继而便生出怒意来:“我好生问夫人门第,没想到夫人却如此无礼!”
蒋明菀却冷笑道:“若是口出恶言也是好生相问,那我倒是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是恶言恶语了。”
那人气的咬牙,许久却是冷笑:“好好好,徐夫人,我记住了,日后咱们自有见的时候。”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是蒋明菀却不放过她,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姑娘,我娘家姓蒋,正是京城人士,日后姑娘若是有暇,也可跟着家中主母前来拜访,到时我一定扫榻相待。”
那女子身影一僵,转过头狠狠的瞪了蒋明菀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那人走,蓁姐儿有些担忧的走上前来,小声道:“母亲,这人如此嚣张,只怕家世不凡,咱们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蒋明菀眼神冷冷,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许久才淡淡道:“不必担心。”
倒也不是她无脑冲动,只是就在刚刚,她突然想起了这人是谁。
若是她没记错,这人应该就是袁成壁长子跟前最得宠的小妾。
她能记住这个人,倒不是她本身有多厉害,而是她跟的人,袁成壁的长子袁同徽确确实实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他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官职,但是他不论是从心智还是从手段来说,比起袁成壁,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徐中行作为袁成壁的对立,自然要对袁成壁身边一切重要的人都有所了解,蒋明菀作为徐中行的妻子,自然也跟着对袁成壁一家子了如指掌。
上辈子她甚至都知道袁成壁的夫人喜欢什么料子,什么熏香,口味的咸淡,更不必说袁成壁儿子的宠妾了,她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甚至为了认人还特意找机会在暗处看了几回。
只是后来袁家倒了,这些琐事她便也忘得差不多了,今儿见着了,这才想起来。
得罪这样一个人,蒋明菀并不担心,因为袁同徽是个再理智不过的人,不可能因为一个宠妾就来问她的罪,而她也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投石问路。
毕竟,既然宠妾都在明州府,想来袁同徽肯定也在,她倒想看看,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这些念头,蒋明菀自然不会和蓁姐儿说,只笑着道:“好了,继续挑选衣裳料子吧,待会儿咱们还要去隔壁的首饰铺子呢。”
看着母亲如此淡然,蓁姐儿也放下心来,继续挑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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