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长大的仪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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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进了屋后, 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由田姐帮着换了鞋。
陆殿卿送了她上楼后,自己就下去了, 她知道他们父子大概有话要说,也就没在意。
她回到房中后,便拿出来之前陆殿卿复印的那一本书,随意翻看, 果然里面有几个自己想找的知识点, 里面解释得很详细,这让她如获至宝。
生之前,她不需要操心别的, 可以专心研究这几本书了, 坐月子期间肯定不能看书, 不过可以慢慢琢磨下里面的一些疑难问题,消化吸收。
她便拿了笔, 给那几个知识点做了标记。
因为是自己复印的材料, 好处就是可以随便在上面做笔记了,不必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什么痕迹了, 做标记的时候很痛快,仿佛自己标画的知识点已经属于自己的了。
这个时候她开始觉得, 陆殿卿复印资料这件事实在是不错, 虽然贵一些,但确实方便太多, 也许以后借了好的资料都可以这么干。
做好了标记后, 她又看了一会, 这时候外面风呼啸起来了。
林望舒有些疑惑,想着陆殿卿怎么还没回来, 便从窗户往外看。
外面果然下雪了,风卷着细碎的雪和尘土肆扬,亭台楼阁都掩映在灰沉沉的雪雾之中,像是信号不佳时的电话画面,隔着那么朦胧一层,让人看不真切。
看着这天气,林望舒有些担心起来陆殿卿,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应该是和陆崇礼谈什么重要的事,回来的时候,陆崇礼的司机会送他回来吗,还是他自己回来?
这么想着,她收回目光,打算继续埋头看书。
可就在视线收回的那一瞬,她捕捉到,在不远处的亭台旁,有一个人影。
因为有枯树挡着,她看不真切,忙凑到窗户另一侧,这样就看真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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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树寒枝,雪花飞扬,穿了黑色呢子大衣的他,孤零零地伫立在已经结冻的溪水旁,低垂着头。
乱飞的雪花挂在他发上,乌黑的发便染上了一层白霜。
林望舒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窗外那个孤独而僵硬的身影。
她将自己的脸紧贴着窗户,隔着冰冷的玻璃,静默地看着他。
玻璃窗的冰冷如此真切,窗外的那个身影如此落寞,她的鼻子发酸,以至于有些想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玻璃被水汽模糊,以至于她的视线也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水雾时,她才看到那个背影转身,缓慢地往宿舍方向走来。
他走得特别慢,走到楼下的时候顿了下,才迈进来,之后林望舒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林望舒闭着眼睛,想象着他迈上楼梯的台阶,当她数到五十的时候,她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田姐去开的门,进来后,他脱掉了大衣,换下了皮鞋,之后便去了洗手间。
水哗啦啦的声音响起,片刻后,他便推开了卧室的门。
乍看到站在窗台旁的她,他显然是意外,微微蹙眉:“怎么站在那里?靠着窗户,不怕冷?”
林望舒看着这样的他,他若无其事,神情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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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迈步上前,就要伸手要握住她的手。
但是就在手要碰到她的手时,他动作顿住,之后收回了。
林望舒仰脸,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你是要握住我的手吗,为什么不了?”
陆殿卿浅眸温柔,低声安抚道:“我刚从外面回来,手凉,怕冰到你。”
林望舒不动声色:“你怎么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陆殿卿仿佛很随意地解释道:“也没什么,父亲有一些事要叮嘱我,我们多聊了一会。”
说完这个后,他看着她,轻笑了下,有些无奈的样子:“我不知道父亲要交待那么多,早知道我们就进家里说了。”
林望舒攥紧拳头,睁大眼睛盯着他的笑,看他琥珀色的眸子笑得浅淡而温暖。
那是让人看了温暖到心里的笑,会觉得岁月静好,会觉得温情脉脉,会觉得世间所有的一切在静寂无声地在释放温柔。
可是就在刚刚,隔着玻璃窗户,那个风雪之中伫立在枯树乱石旁的身影呢,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落寞掩饰得毫无破绽,却在她面前粉饰出岁月静好的温柔假象?
陆殿卿自然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问:“望舒,怎么了?你不舒服?”
林望舒茫然地摇头,喃喃地道:“刚才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陆殿卿神情顿了顿,之后淡声道:“就单位的事。”
林望舒迷惘的视线重新落在他的眼睛上:“很棘手是吗?”
陆殿卿逃避开了她的目光,他垂眼看向桌上的书,仿佛很随意地道:“还好,有些麻烦,不过现在我不用去单位,暂时先不用太操心这些。”
他温声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最近我一直有时间,可以陪着你,先不用去单位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在大脑中攀升,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什么叫一直?”
陆殿卿却没回答,反而提起保姆的事:“姑母已经给我们物色了几个保姆的人群,这两天我过去看看,总之生了后不会缺人手照顾的,月子里我也会在你身边照顾着,我还买了菜谱,到时候给你炖汤补身体。”
林望舒不允许他逃避:“你不是年初还有个要出国的工作任务吗?”
陆殿卿淡声道:“这个不一定,我未必就是最合适的,其实单位还有两个同事,也比较合适。”
林望舒深吸了口气,她一下子明白了。
她深深地望进陆殿卿眼睛里,哑声唤道:“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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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仰起脸,抬起手捧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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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触感让她异常清醒。
陆殿卿的手便覆盖上了的手,垂眼关切地道:“怎么了?”
林望舒哽声说:“如果你有什么事,你不应该告诉我吗?我不是你的妻子吗,难道你不应该说出来告诉我吗?”
陆殿卿静默地抿着唇,看着她睁大的眼睛,终于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道:“望舒,我想放弃了,年后我不会出国了,这段时间我放假,从现在至少到你出月子,我都会在家陪着你,照顾你。”
林望舒茫然地看着他:“那你的工作……”
陆殿卿浅淡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情绪:“我就想陪着你,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我都不想让他们插手,我想自己陪着你。这是我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难道我不该承担吗?至于工作,我放弃了,我不想当那个最优秀的人了!没有了我,他们还可以安排别人,中国人才济济不是缺我不可,但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只有我,我不想在你生产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我要看到我的孩子健康平安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染上了压抑的嘶哑。
林望舒咬唇,望着眼前的他,他明明看上去那么冷静理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破绽,但是她却仿佛看到冰山之下包裹着的火山,一触即发。
她有些恍惚,竟然毫无理由地想起,那一天她带着学生去他们单位,两个人站在夕阳下说的话,那个时候的他温和宽厚,从容不迫,他用浅淡含笑的语气说起家族的使命,说起自己的未来,说起家族和个人的利益。
那个时候的他,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可是现在,曾经的温和离他远去,看似足够冷静的外壳被撕碎,他的气息中竟然隐隐有一种几乎疯狂的固执。
林望舒眼睛逐渐湿润了:“殿卿,你——”
她嘴唇颤抖,望着这样的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殿卿意识到她的激动,他忙握住她的手,声音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平静到几乎刻板僵硬:“望舒,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放弃这次的机会而已,我以后还会有别的机会,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我并不一定非要走父辈的这条路,你不要担心,我有能力承担一切后果。”
他想抱住她安抚她:“你不要多想,我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相信我。”
林望舒眼泪落下来。
她的眼泪落在他手上,他的理智瞬间被打碎,他手忙脚乱起来:“你别这样,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马上要生了,不要多想,这真的没什么,你不能受到刺激,对不起,我就不该和你说。”
林望舒鼻子发酸,摇头,之后又点头,她脑子里很乱,不过她还是道:“其实没什么,你告诉我也没什么,你如果实在不想,那就算了,那你就陪着我好了,看着我们孩子出生,陪着我坐月子。”
陆殿卿抬手帮她擦了眼泪,怜惜地捧着她的脸:“你也觉得这样很好是吗?”
林望舒茫然,不过还是道:“是,这不是挺好的……”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天,她和陆崇礼聊过的,关于责任的。
她喃喃地问他:“父亲,他怎么说?”
陆殿卿哑声道:“他很恼火,他终于发现,他的儿子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优秀,也会让他失望。”
林望舒看着这样的陆殿卿,小声说:“这也没什么……”
她便想起自己和陆崇礼谈过的,陆崇礼对自己说过什么话?
他说如果不想承担,那就不要逼着自己承担,还说如果觉得很辛苦很累,那就放弃好了。
最后他还说,包括殿卿也是,殿卿不想的话,他不会逼他。
他还说什么来着,说无愧于心就好了,如果做不到,那也没有人会怪她什么。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这么望着陆殿卿道:“他恼火就恼火,随他怎么想吧。”
陆殿卿:“我和他本来就不一样,我也做不到他那样完美。”
林望舒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陆殿卿,她想了想,终于道:“如果不想承担,那就不要逼着自己承担,如果觉得很辛苦很累,那就放弃好了。”
她又道:“只要无愧于心就好了,你做不到,也没有人会怪你。”
陆殿卿怔了下,他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补充道:“这是父亲说过的,他对我说的,他说他不会逼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喉结颤动间,他张了张唇,想说什么,不过没说出,于是他伸出胳膊,将她拉到怀里。
她肚子凸起,很大,所以他只能身体微微前倾地抱住她。
他抱着她,将脸埋在她发丝中。
第二天关彧馨来了,带着林听轩,宁苹也跟着来了。
宁苹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皮肤白净水灵了,看着俏生生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胆子也比之前大了。
林望舒怀孕期间她来看过两次,这次是打算坐月子时候也跟着帮衬帮衬。
关彧馨说起新街口的房子,说是已经烧过了,烧过后又打扫了:“烧的时候,我把那些家什都盖上了,一点没动,现在打扫过,褥子都铺好了,过去就能用现成的。”
陆殿卿自然感激,当下商量着,第二天就搬家。
因为搬家的东西多,林听轩拉了板车来,先把一部分慢慢地往那边挪,宁苹也过去帮忙。
陆殿卿便出去打电话,约了第二天的出租车,这样明天他直接带着林望舒过去新街口就可以了。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上了车了,林望舒才想起来:“叶均秋那本书你带了吧,尽快还给他。”
陆殿卿看了她一眼:“当然带了。”
将东西放在后备箱,出租车过去新街口,天下着雪,路并不好走,车子开得慢,到了新街口都已经下午四点多。
冬天,天黑得快,加上阴天,倒仿佛晚上了。
这边的房子果然已经收拾过了,各处打扫得干净,被褥都是关彧馨细心铺好的,因为烧过炕道的缘故,各房间都充斥着暖融融的热气,并不比暖气房差。
又怕烧了暖气上火,房间窗户上已经摆了水仙和腊梅,应该是昨天特意买的,看着水灵灵的。
她想买一个院子,他就真的努力地考虑着怎么才能给她买。
浓烈的情绪在陆殿卿眸中涌动,不过他却面目克制,用平静而压抑的声音道:“你说得对,可能在我心里,林望舒就是我最初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她从来没有长大过,我可能也没有希望她长大。”
陆殿卿:“陆执葵,陆守倞,听着不错。”
他知道自己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明明只要不去想,一切就可以很完美,她能把自己照顾好,而他也能安心地工作。
陆殿卿静默地看着她,哑声道:“你说得对,我要先成就我自己,才能成就我的妻子和孩子,才有资格说照顾你。”
林望舒笑道:“你觉得呢,要不你再挑挑,我们商量下。”
别人随手带给她的一个小小喜欢,作为她的爱人,他却丝毫不知从何下手。
林望舒很好地接受了这个情况,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怨念,她足够识大体足够体贴贤惠了。
林望舒:“那也行。”
陆殿卿没说话,唇轻轻亲了下她的鼻子,浅淡温和。
林望舒听这话,掀起眼皮:“我之前哪儿看着不高兴了?就算有点不高兴,其实也不会特别不高兴吧?”
她懒洋洋地道:“我突然觉得犯不着犯什么愁,船到桥前自然直,大不了多花钱,请三个人帮我们就是了。”
陆殿卿垂下眼帘,看着她眸中的笑:“看你确确实实高兴起来,我也高兴了。”
她不需要他了,他不再被需要了。
林望舒:“现在,我们的仪式已经来了,我们的孩子即将出生,我们要当父母了。”
林望舒:“那就雇两个保姆,加上田姐,肯定可以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再找人帮忙,既然并不缺钱,那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你父母经济条件好愿意资助我们,我们接受了也未尝不可,我父母哥哥有时间给我们搭把手,这也没什么。这些从长久来说,并不重要,他们也不在意。”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定。
一开始,他并不懂两个人在一起会怎么样,他觉得能在一起就很好了,他只是渴望着在一起,他不知道迈出一步后人就会继续贪心下一步。
当时他之所以那么以为,是因为他不知道在他生命中还可以有那么重要的人。
这个世上从来不乏独自支撑着一家老小还把家里打理得很好的女人,他同事的妻子很多都是这样。
两个人说着话,他便陪她一起坐在那矮塌上,看着外面没有了叶子的香椿树在风雪中摇摆。
陆殿卿定定地望着她,喃喃地问:“所以你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了吗?你觉得有没有我都可以,是不是?”
陆殿卿和田姐交待了一番,让田姐先去做饭,他自己则是将林望舒安顿在房间中,又把东西铺展好,把她学习用的书都放在书架上。
林望舒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冷。
“这么好的机会,你放弃了,你一定会后悔,我也会为你难过,会遗憾,也许以后还会埋怨你没本事,为什么不可以更优秀。我希望别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觉得我爱人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满足我一切的虚荣心。哪怕你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也会觉得你是我的依赖。”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子,在她的生活中,没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就是在作茧自缚,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不过倒是也没什么,反正他们的钱也够花。
陆殿卿:“这两个就很好了。”
陆殿卿没有问为什么:“望舒。”
陆殿卿回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墨黑柔亮,像发光的黑曜石。
听到她的话,一种奇异的情愫将陆殿卿扼住,他的声音郑重起来:“是,我们将有两个孩子。”
这么说着话,陆殿卿道:“那天我和父亲聊的时候,他建议我们请两个保姆来分别照顾两个孩子,田姐在家里负责家务。这样的话,我们都会轻松一些。”
陆殿卿的视线定焦在她脸上,低声道;“望舒。”
林望舒:“再叫一声。”
她觉得这样俗气又喜庆。
陆殿卿闷声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和最开始不一样,或者说,我最开始就没想明白过,我那个时候根本不懂。”
陆殿卿:“父亲之前提议他和母亲来承担我们的保姆费用,不过我拒绝了。”
他当然相信她,相信她的人品和心性,知道一个叶均秋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他却无法接受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隔阂,他和自己的妻子越来越远。
陆殿卿看她那惬意的样子:“好像还是这边住着舒服?”
这么一说,陆殿卿也格外期盼起来,一时又说起孩子的名字,便找出来一个单子:“爷爷给取的,你看看,从中挑两个吧。”
陆殿卿:“对,我是这么说的。”
林望舒:“是,这边到底是大,敞亮,外面还有香椿芽!”
陆殿卿无奈勾唇:“你就惦记着香椿芽。”
一开始,他坚定地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放弃自己的事业,因为那就像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
她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结婚前,曾经讨论过彼此称呼名字的问题吗?”
她认真地道:“我私心里,当然希望你留下来,一直陪着我,给我做饭,给我按摩腿,最好是把饭喂到我嘴里,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生了孩子后,你给孩子洗尿布喂奶粉,我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
林望舒:“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多么用力地想满足她一切的要求,倾他所能,什么都可以给她。
也许他以为,她不长大,那他就有机会去弥补他曾经错过的一切,她就这么简单而天真地活在过去,没有云南五年的分离,没有雷正德,也没有长大。
只要是他的,都可以给她。
听到这话,陆殿卿琥珀色的眸子泛起一丝茫然,他想了想:“我就想陪着你,守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其实在他们单位,夫妻分离很正常,一个人外出工作,只能伴侣守着家照顾家,或者两个人都外出工作,孩子几个月大就放在单位的托儿所里,这些大家已经习惯了。
想起过去,陆殿卿眼神有些恍惚:“当然记得。”
陆殿卿:“这也是没办法,两个孩子,肯定得两个人分别照顾,家里宅子大,有孩子,人也多,确实也会衍生不少家务,比如烧暖道的事,有孩子了,为了不冻到孩子,半个月一烧,那也费不少功夫。你哥哥能偶尔帮衬我们一下就很好了,养孩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林望舒侧首看他:“现在我们要不要重新谈一下你的事情?”
林望舒:“好像也有道理……不过那样是不是用的人太多了?”
陆殿卿:“但你心里还是希望我去,是不是?”
林望舒不放心,从旁指挥着,告诉他这个放哪儿那个放哪儿的,这么忙乎完了,林望舒松了口气,懒懒地坐在矮榻上。
但是现在,人生的孤舟把他们带到了新的水域,他们也都在变。
陆殿卿修长的手轻轻拢起她散落的一缕发,唇轻轻吻上她的眼角:“这些对他们来说确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也是他们更希望看到的吧。”
他补充说:“他的意思是,两个孩子哭闹起来,会互相影响,一个哭另一个也哭,一个人不可能照看得了。”
林望舒:“你说需要一个仪式感,不然你觉得你就应该叫我林望舒。”
林望舒眼中湿润,不过声音格外地冷静:“殿卿,我很需要你,我只是不需要你放弃什么来做这些事。”
他苦涩地道:“我知道很多同事的妻子孤身一人守在家里,怀孕生子,我以为都是这样的,并没什么。但是当我看到你的辛苦,我没办法接受,没办法接受你因为嫁给我而受这样的委屈,而我却无能为力。我听了大夫提出的那些未知的风险,我喘不过气来,就算我守在这里也没用,但我也无法接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在因为生产而面临那种危险。”
陆殿卿略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知道……我可能没什么想法,就循规蹈矩做事吧。”
她想着以后的种种,低声道:“虽然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但我相信,这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巅峰,是你履历中最辉煌的一笔。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足够优秀,也不是因为你多么地不可或缺,而是因为恰逢其会,时代把你推到了一个风口浪尖上,所以你有机会去见证一个美好时代的开启。”
林望舒轻叹:“最开始我们要谈对象,还谈过很多条件,你还记得吗?”
林望舒听着,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在某一个时刻,他放弃了他家族的责任,也就拒绝了这一切。
林望舒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们终究要长大,要去面对,去承担,不可能永远打打闹闹,也不可能永远任意妄为,你也不可能永远把所有的事情都帮我办了,永远把我当小孩子。”
林望舒无奈地道:“其实就一点小事,你却特别当成事来看。”
陆殿卿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的私心并不重要,我们并不能随心所欲。”
他额头抵着她的,声音轻而温柔:“望舒,我会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好。”
他想起重逢后的那个她,会和他认真地讨论彩礼,讨论嫁妆,会为了存折而惊喜,会为了糖葫芦和奶酪而眉开眼笑,会要求必须一口气买三条裙子,会要求手表买劳力士,必须劳力士。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渴望已经超越了他的能力,超越了现实生活。
林望舒摸了摸床,也是暖和的,便笑道:“果然还是住这边好,敞亮,房子大,也有院子。”
陆殿卿望着她:“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抑而颤抖:“当年你去了云南,我什么都没办法做,当那棵大树倒下的时候,我也许正在大学里跳舞,当你和别人交往的时候,我可能正在图书馆看书……所以现在你终于嫁给我了,你要怀孕生子,我依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离开吗?”
林望舒想了想:“不是。”
只是他却不喜欢起来。
他不再是她最熟稔的人了。
陆殿卿自然也想起来了,提到驻外的问题,他甚至因为这个犹豫过几天。
陆殿卿专注地看着她。
林望舒开始憧憬:“嗯,两个孩子,一个要穿红色,一个要穿绿色,那样更好玩了。”
林望舒的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觉得当我叫你陆殿卿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把你当成过去的那个陆殿卿,那个走在胡同里的少年,总是冷冷淡淡的,说话不多,不过会给我剥新鸡头来吃,会哄着我,我使性子,他也不会生我的气。”
他在渴望一种分明让正常生活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的东西。
她上大学了,交了新的朋友; 她怀孕了,努力克服着身体的困难; 她还有了新的志向,雄心勃勃想要学有所成。
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啄吻,低声说:“我当然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哄着我逗我高兴。但比起你一直的陪伴,我更需要我们的孩子有一个让他们骄傲和敬佩的父亲,不要因为我们随便放弃那些在你生命中本来应该很重要的东西。”
可他就是无法容忍。
陆殿卿用指头牢牢地扣住她的,低声喃喃道:“你问我的想法是什么,那我的想法就是,实现你的愿望,每天醒来都有早餐,有人给你刷牙,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都有好吃的,不可以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不可以?你既然希望,我为什么不可以努力去做?”
他从小都很优秀,家境又好,哪怕最困难的时候,他也衣食无忧,从来没缺过什么,所以一直物欲很淡,除了会惦记着林望舒,好像没什么特别渴望的,一直都是安安分分地按照家族规划好的路线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遇到了很多困难,他不在,她便自己克服了,做得很好。
林望舒:“你看,你现在觉得这样叫我很恰当,我也觉得我叫你殿卿很合适,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殿卿轻靠着她,不说话。
她的眼睛逐渐泛起湿润来:“我们要当父母了,所以不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我是你的妻子,该我承担的,我会努力承担起来。我怀着孕,身体负担大,学习压力也大,有时候我确实心里不好受,会有些烦躁,可我觉得也没什么,这都是一时的,熬过去不就好了。”
林望舒:“那你现在叫我名字。”
这种自我折磨的情绪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他再也压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崩溃地临阵逃脱,放弃一切,选择自私和逃避。
她自己就已经很优秀了。
林望舒便拿过来看了一番,最后比较满意“执葵”和“守倞”两个字,正好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他揽着她道:“等到了春天,天气暖和了,可以在院子里铺一个大毯子,让孩子在毯子上爬。”
当时他们就默认了这种可能,彼此都没有异议。
林望舒:“那以前呢?我没怀孕时候呢,我们没结婚时候呢?”
他甚至会有一种阴暗的怀疑,也许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需要自己,或者说她并不是那么足够在乎自己。
他轻声道:“好。”
林望舒侧着身子,望进他的眼睛里,两个人距离格外近,她的肚子紧贴着他的,隔着衣服,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林望舒笑道:“可这只是我的私心而已,我的私心告诉我,我希望每天睁开眼都有好吃的,连刷牙都有人帮忙刷,出门就有出租车等着我,再给我配一个司机三个保姆,我想上清华上清华,想上北大上北大!”
林望舒认真地道:“殿卿,其实你去不去,我觉得都可以,我当然希望我的爱人前途远大,但是就像你说的,你的路也不是只有那一条,你放弃了就放弃了,还可以走别的路,无论走哪一条,我觉得你都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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