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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穿衣的靖南王弯起嘴角看着床上某人红彤彤的脸蛋,突然很想知道,他这位别扭的小妻子如果发现,身上的被子已经不是昨晚盖得那一床会是什么表情?
碧翠一进来就被休竹的摸样吓了一跳,只见她紧紧蹙着眉头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夹层小袄,外面罩着一件素色睡袍,双手紧紧拽着被子,似是极力抑制即将要崩溃的怒火。不觉放轻步子,走过去满是担忧地问:“怎么了小姐?”
“没怎么!”休竹深吸一口气,“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说话间扶着休竹下床,冬灵领着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进来。净面、更衣,钱妈妈进来给休竹梳头,顺便道:“老奴已经将昨个儿提到的那个人叫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奶奶要不要现在渐渐?”
休竹点头笑道:“叫进来吧。”
便有小丫头领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夫人走进来,只见她上面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湖蓝色袄子,下面着一条深色襦裙,虽然朴素却都洗的非常干净。身形身高摸样皆是等,见休竹打量她,也不做作,大大方方地行了福礼请安问好。
钱妈妈便笑着介绍:“她夫家姓,就住在咱们府邸后面那条街上,以前服侍过人。”
抛开钱妈妈介绍这一条,就她个人而言,休竹也比较满意。便随口问了她家里的状况,又发现她说话也爽利,言辞清楚有条理,心下更是满意了。钱妈妈瞧着,就让她洗手来给休竹梳个头,让休竹瞧瞧。
这正合了休竹的意思,以前是可以不用在乎这些小细节,如今却不同,不是要比较,但至少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家媳妇对着镜子看了看休竹的脸型,恭敬地问:“不知奶奶要梳个什么头饰?”
休竹一笑道:“随便你梳吧,只要好看就成。”
家媳妇听了,神态比刚才自然许多,笑容里更是多了几分自信,道:“那奴婢就做主了,倘或不好求奶奶担待。”
话虽如此说,脸上却自信满满的。休竹轻轻点头,透过镜子只见她双手灵巧地将头发分成三股,将额头亮出来,将前面一小股发丝一拧再放下便在额头隆起一个小鬓,瞬间就把休竹的脸型拉长了般。
发型果然很重要,休竹很满意。那家媳妇又将后面两股头发盘起,绾成一个锥形。钱妈妈就将妆奁子拿来,让她自己选择头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梳了一个漂亮的堕马鬓,头上赤金簪子、珠钗不多,但一点儿也不是华贵,最重要的是,休竹觉得不重。
当下便让家媳妇明天就来,因考虑到她家有两个半大的孩子要照顾,说只早上来给休竹梳头,其余时间不必来这里候差事,月例与休竹身边的银翘、玉儿等同,家媳妇很是感激。
收拾妥当了,靖南王就算准了时间进来,一时摆上早饭,两人吃了坐着喝茶。算着时间就去明夫人那边请安,明夫人询问了回门一切事项,又拿出一些东西要休竹带回去给亲戚姐妹。
接着去西府拜见太老夫人,太老夫人见休竹一身装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南边的柜子,朱妈妈意会,于是老太太也给了一些东西要休竹带回去。
休竹和靖南王坐着喝了一会儿茶,海夫人、黄大奶奶,东府周夫人、赫连奶奶也来给太老夫人请安,海夫人和周夫人作为长辈,自然少不得拿出长辈的身份,于是休竹带回去给众姊妹的东西就比较多了。
辞别太老夫人及众人,两人回到王府这边,便有门上的婆子来禀报,任家那边的人已经来了。
踏上马车那一刻,休竹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胸膛里突然闷闷的。离开任家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她却觉得很漫长。恨不能立刻就能见到董氏,立刻就能见到妹。
辰时四刻,马车停下,有婆子撩开帘子,休竹顺着望过去,董氏、任姑姑、任休莲、任休桃……熟悉的垂花门,熟悉的人,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只觉鼻子微酸,眼眶微热。
任休桃瞧见她已经跑过来,不等休竹下马车,抓着她的手也不说话,反正就是不松开。一边的妈妈劝道:“先让五姑奶奶下车吧。”
任休桃倔强地不肯松开,眼里也只有休竹一人,根本就没发现还有一个人下了马车。
其他人的目光便被这个人吸引了,眼睛里闪着难言的激动,又不敢紧瞧。休竹安顿了任休桃几句,拉着她一起跟上靖南王的步子,看着董氏眼里的水光,休竹忍着一肚子的话没说,众人见礼。董氏半晌才回神,忙邀请新女婿进去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屋里,老太太高坐,林夫人、冯夫人、任休兰、任休月分别坐在两边,见休竹进来,除了老太太外,其余皆站起身迎接。休竹身边立刻多了林夫人,带着欣慰的笑看着她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也不说话。
任休兰抱着烨哥儿朝休竹微微一笑,任休月只盯着休竹一身装扮,见她上面穿着银鼠对领祥云百璃项圈,耳朵上一对云母石。脸还是那张脸,却感觉有些东西变了,不禁蹙蹙眉头。
目光便落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任休月不觉握紧拳头,好半晌才隐忍着慢慢松开。
一对新人对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乐呵呵赏赐了靖南王一套上好的镇纸及房四宝。接着给董氏行礼,又给任姑妈和休竹的义母林夫人行礼,皆都给了见面礼。
任姑妈和林夫人都不敢受,特别是林夫人,她与任家没有丝毫关系,不过是休竹的义母,而休竹的母亲在,这个义母也是可认可不认的。但靖南王还是坚持行了礼,这一举动让董氏又惊又喜,再看靖南王觉得他顺眼多了。
见过诸人,妈妈领着靖南王去拜见岳父大人,休竹则留在这边同众女眷说话。任休莲想着方才五妹夫靖南王的各种表现,又是替休竹感到高兴,又是嫉妒的,见他一走远就拉着休竹的手道:“还是你有福气,你不知道,昨个儿母亲还担心他不肯来呢!”
回门是出嫁女儿第一次回娘家,丈夫原本就是可来可不利的。加之靖南王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不来也没人敢说什么。当然,他来了那就不一样,说明他在乎自己的妻子,愿意给妻子撑起这个面子。
而且他态度很好,很谦卑,该怎么称呼一应都随着休竹称呼,即便看起来有些严肃,可一点儿也不拘束。被他称呼的人也能从他郑重其事的神态,感觉到尊重。
今个儿来的时候,休竹原打算将陪嫁的四个丫头都带回来,但冬灵不肯,非要留守。其他三个丫头便一同回来了,休竹进屋的时候就叫她们去见她们想见的人,顺便休竹也准备了一些小东西,要她们送给原来服侍自己的那些小丫头,以及任休桃、老太太、董氏身边的一些丫头。
这会儿这边屋里热闹,那边丫头们聚集的地方也热闹,碧翠、玉儿、银翘将准备的东西散了,又收了好些娟子、荷包等小物件。
总之,任家上下一扫前两天因休竹出嫁的离别伤情,迎来了过年时的那种气氛,即便天空阴霾,吐气结冰,然而喜庆的气氛却越来越浓。
用过午饭,林夫人找借口先一步走了,休竹和董氏一众人送她到垂花门外,考虑到烨哥儿,担心二姐和冯夫人也要走,休竹回来便让随着一起来的钱妈妈将给众姊妹及烨哥儿带回来的礼物散了。
因靖南王吩咐了钱妈妈替休竹准备了一份,叫上明夫人、太老夫人、海夫人、周夫人等准备的,送到各自手里,每人便有五件,烨哥儿除外,因为他年纪最小,辈分也小,明夫人和太老夫人皆多给了两件。
任休月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对赤金簪子,一对华胜发饰,一对红宝石耳坠,一套珠钗头饰……再抬头看忙着送东西的休竹,紧紧咬着一口银牙,真恨不能将这些东西全部砸碎。又想起靖南王相貌堂堂,举止言谈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只悔时光无法倒流,倘或那个时候没有与休竹去争。假如是休竹嫁去永昌侯,那么就是休竹去接受那个五岁孩子的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去接受婆婆王夫人的偏心,接受丈夫屋里三位虎视眈眈,各怀心思的姨娘。
以及,永昌侯府里那些刁钻古怪的丫头婆子,还有她们看不起自己的那种眼神。
想着想着,那簪子的棱角深深地陷入掌心也不曾察觉。休竹远远瞥见她的神态,不禁低头一叹。其实休竹自己也准备了礼物的,可想着已经这么多了,不方便一起拿出来,才没有送的。钱妈妈是代表丈夫靖南王准备的,其他的都是范家长辈准备的,休竹没有理由也不能将这些东西私藏起来而不给她们。
很显然,任休月歪解了她的意思,认为她是炫耀。休竹暗暗无奈地苦笑,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课炫耀的,外表光鲜,其实里头要面对的问题到底有多少,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礼物送完了,休竹逗弄了一回烨哥儿,配任休兰说了一些话,大抵都是围绕着孩子。可以看得出,任休兰的重心已经全部放在孩子身上。人生有了盼头就有希望,休竹由衷地替任休兰感到高兴。
她们坐了一会儿,便也告辞了。
再回到老太太屋里,也都只有长辈的在,任休月、任休莲、任休桃大概被老太太支出去了。老太太坐在炉子边的摇椅上,任姑妈在她旁边坐着,老太太便让徐妈妈搬来一张杌凳,放在她身边,让休竹坐着说话。
董氏在对面,一直盯着休竹,好像非要看看休竹身上是不是少了一块肉,那眼神让休竹鼻子泛酸。任姑妈打破宁静笑道:“果真嫁人了就不同,瞧瞧咱们五丫头这通身的气派,可与咱们不一样了。”
休竹忙笑道:“姑妈取笑我了。”
老太太就特特地从头到尾又打量休竹一遍,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最后总结:“到底你还是不糊涂,既去了那样的人家,也该有那样人家的做派才成。”
休竹点头受教,一时老太太便说起明夫人,休竹听着,明白老太太大概还是不太肯定她的身份,便轻轻点了点头。老太太不禁喟然长叹,“也是个不容易的,即便如此,你也别不尊重。”
“我省的。”休竹真诚地说,又把范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三人听了良久说不出话来,休竹也垂着眼帘,想了想又道:“虽然挨着住,互相来往密切,但毕竟是各家过各家的。老太太不用太担心。”她这样说,也是不想让董氏太过担心。
老太太嗓音严肃了几分,“你那么明白的人,难道就没有看到问题关键所在?长房无人,你婆婆又是继室,她一个妇道人家,即便有些能耐,可外面的许多大事也要男人出面。更有些需要长辈的出面。否则,她如何能撑到今日?”
最担心就是怕王府这边因没有长辈坐镇,西府侯爷和东府要插手王府里的一切。说不定他们早就插手管着王府的一些事儿,只是休竹才去没有发觉而已。
如果往深的方向琢磨,更或者包括靖南王的婚事他们西府加之明夫人也暗斗了一把,最后互补相让,又不好撕破脸皮,然后出现了一位没什么闺誉,家世也不显赫,摸样又不出众的任家五姑娘。众人一致觉得不错,因为这个人不会对他们任何一方造成威胁。
这是休竹考虑到的最坏的可能,当然,她不希望是这样。可是,又如何来解释靖南王所说的燃眉之急呢?所以,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也很大。庆禹王离世,他在孝期,婚事自然而然耽搁下来,明夫人又说看了许多人家,结果都因各种缘故作罢。这间,也有可能一些亲事是靖南王自己看上的,但由于三方面的阻扰,最后都没有结果。于是年纪一天比一天大的靖南王终于看清了这个事实,才有了求娶休竹一事。
因为,无论是明夫人看上的,还是侯爷看上的,或者范家四房看上,总有两房不满意,那么必然不满意的两房会无形达成一致,针对那个让他们不满意的侄儿媳妇。
别说靖南王身份摆在那儿,封侯封王不过是个吃着皇粮的头衔,家长辈就是长辈,没有越过长辈的理儿,何况还是嫡系长辈,靖南王父亲的亲兄弟。但就因为头衔的差别,皇粮也有差别,这间就必然要产生矛盾。
如果靖南王看上的,而那三方都不满意……哎,可怜红颜多薄命。休竹这个丑小鸭,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好像还亏得他们在暗操控。殊不知,丑小鸭就是丑小鸭,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做凤凰。
可现在已经站在枝头上了,是披上凤凰的外衣,还是继续扮演丑小鸭的角色呢?
关于这个问题,老太太提供的答案是:“静观其变,该怎样就怎样,但倘或他们过分了,咱们任家的女孩儿也不是那软柿子,任凭你搓圆搓扁……”
休竹很感激,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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