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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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能尽快赶到丰地,陶荣一行人[ri]夜兼程,沿途少有歇息。
蔡侯被锁在囚车内,只能坐不能站,双腿伸展不开,从未有过的煎熬。担忧自身[xing]命,他整[ri]惶恐不安,变得心力憔悴。
队伍从青州出发,一路穿过蔡地,进入原郑国疆域。
途经新设的县城,陶荣亮明身份,展示林珩赐下的金印,当即被放行。
过岭州城时,壬章出城相迎。
两人久未碰面,再见却不生疏,反而十分热络。
看到囚车中的蔡侯,壬章笑得意味深长:“君上广邀诸侯会盟,蔡君来得正是时候。”
蔡侯抬头看向他,神情不悦,声音沙哑:“晋人蛮横无礼!”
壬章摇头失笑,难怪君上要扶持蔡欢。
勾结楚国,暗通上京,[yin]谋刺杀晋君,决意同晋为敌,还以为有几分枭雄气概,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今[ri]一会,他对蔡侯大失所望。
“我要速往丰地,不能在此久留。”短暂休息后,陶荣向壬章告辞。
“祝君一路顺风。”知晓会盟[ri]将近,时间紧迫,壬章没有出言挽留,命人送上食水,礼送队伍离开。
“他[ri]再会。”
为节省时间,陶荣弃车上马。
拉囚车的驽马多备两匹,便于中途替代更换。
奔雷声响起,百余人的队伍再次启程,一路向东飞驰而去。
壬章登上高处,目送人马远去。直至再也望不见,他才转身步下土丘,接过缰绳跃身上马。
“使君,抓住一伙[jian]细!”
尚未进入城池,队伍迎面撞见一名甲士。
甲士手持木简出城,找到壬章后猛一勒缰绳,在马背上抱拳,疾声道;“主簿令仆来见使君,城外乡邑抓获鬼祟之人,查明是犬戎[jian]细!”
犬戎?
壬章脸[se]骤变,脚跟一踢马腹,下令道:“速回城!”
“诺!”
时近正午,岭州城外大排长龙,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岭州城内却是异常安静,城门紧闭,城头白[ri]亮起火把。等候入城的众人被挡在城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何事。
壬章策马奔回,望见白[ri]火光,即知情况紧急,事情绝非抓获几名探子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他叫开城门,见到面[se]铁青的主簿,看到对方递出的[kou]供,登时目光一厉,心中涌出杀气。
“事情属实?”
“我已派人往边境,明后[ri]就能传回消息。”主簿声音紧绷,显然在压抑怒火,“犬戎秘入北荒之地,杀边民,[yu]伪作商旅袭掠边城,此事非同小可。宁可信其有,尽早飞报各县,以免措手不及。”
“此言在理。”壬章与主簿共事多时,了解对方的手段。犬戎[jian]细再狡诈也抵不住酷刑,[kou]供十成为真,需尽快做出布置。
心思飞转间,壬章已有腹案,
当下提笔写成文书,调甲士飞送新设八县。
“见到智县令后,言宁城近北荒,需周密安排,不能有半点疏忽。()”
“?()_[(()”
甲士抱拳领命,带上文书转身离开。
壬章没有停笔,重新铺开竹简,飞速写就一封奏疏,命人送往丰地[jiao]至林珩手中。
“速行,途中不可耽误。”
甲士捧起奏疏,行礼后退出房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
一切安排妥当,壬章暂时松了[kou]气。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对主簿道:“严查城内和乡邑,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使君放心。”主簿和壬章[xing]情相似,十分有默契。遇到犬戎作乱,宁可抓错不容放过。
“近两[ri]照常开城门,城头不必再燃火把。城内商坊照开,增派人手[ri]夜巡逻。”
“诺。”
壬章一项项吩咐,主簿执笔记录,不忘查缺补漏。
待两人做好一切安排,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时辰。
“此间事毕,去牢房。”壬章看过记录的竹简,合拢放到桌上。他没打算休息,决定亲自去审问抓到的[jian]细,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主簿没有异议,立刻起身跟随。
两人前后走出房间,快步穿过庭院,在府前上马,奔至关押[jian]细的囚牢。
牢房把守严密,有军仆和壮奴巡逻。
推开牢门,穿过一条狭长的甬道,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
三名[jian]细被吊在梁下,身上鞭痕[jiao]错,俨然成了三只血葫芦。
壬章接过牢奴递上的鞭子,随意甩动两下,鞭声清脆,成功让三人抖如筛糠。
三人抬起头,看向站在对面的壬章,本以为他会开[kou]问话,不料对方竟问也不问,将长鞭抛给牢奴,吩咐道:“一人十鞭,不要打死。”
“遵命!”
牢奴抓住鞭子,背过身[tian]了[tian]嘴唇,走向惊恐瞪大双眼的[jian]细,猛然举起手臂,重重落下鞭影。
破风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在囚室内持续回[dang],尖锐刺耳。
与此同时,陶荣一行人快马加鞭,一路风驰电掣,意外追上蕲国的车队。双方通报身份,索[xing]结伴同行。
蕲是边陲小国,国土面积不及晋五分之一,人[kou]更是少得可怜。国内缺乏耕地,主要是[cao]场,国人多以牧羊为生。
蕲国国君封爵为男,属爵位中最低,仅比附庸小邦略高。在西境诸侯国中,蕲为末流,晋烈公会盟时甚至没有想起这个国家。
此次丰地会盟,林珩广邀西境诸侯,蕲同样在列。
蕲国国君见到晋使,第一反应是不信,以为对方是哪里来的骗子。使臣亮出符节,递出盖有印玺的国书,蕲国君臣方才打消怀疑。
“区区小国,蒙晋君不弃,荣幸之至。”
为感谢林珩的邀请,蕲国君臣特地准备厚礼,有意在会盟时献上。
“五百白羊,五百黑羊,三
() 百肥鹿(),
”
?(),
保证羊无杂[se],鹿头头肥壮。巨牛头顶弯角,身披长毛,比青牛高出一截,十余名壮奴合力才能牵引,在西境称得上罕见。
两支队伍同行,不可避免地,蔡侯出现在人前。
看到囚车里的蔡侯,从陶荣[kou]中得知他的所作所为,蕲国国君没有丝毫怜悯,而是与晋同仇敌忾,对蔡侯的行为很是唾弃。
“不自量力,好诡诈,实属咎由自取!”
“君不以为晋暴?”陶荣好奇道。
“放牧时遇狼,战不胜失羊,战胜得狼皮狼[rou],是生存之道。蕲国固小,行事光明磊落。做了就认,死可称勇。做了却不认,反推脱他人,实令人不齿!”
蕲君[xing]情耿直,对蔡侯的行径嗤之以鼻,鄙夷挂在脸上,不屑溢于言表。
他的立场十分明确,诸侯国间征战吞并不鲜见,刺杀也是时有发生。有胆子做就要承担后果,做了却不认,以亲妹为替罪羊,实在令人看不起。
听到蕲君的评价,蔡侯面红耳赤,双眼爬上血丝,似一座火山随时将要爆发。
“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蕲君瞥一眼蔡侯,随意转开目光,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
笼中的困兽,生死攥于他人之手,还妄图摆威风,简直可笑!
目睹蕲君的表现,陶荣不知该作何评价。
[xing]情耿直,却有些[kou]无遮拦。能够审时度势,对好恶全无遮掩。无所顾忌,好似无所畏惧。
只能说,这是一个妙人。
接下来的一段路,队伍没有中途歇息,马不停蹄向东进发,赶在会盟前一[ri]抵达丰地。
彼时,西境诸侯齐聚,大大小小的营盘座落在丰城外,各[se]旗帜林立,人员往来频繁,人喧马嘶好不热闹。
蕲国国君首次参加会盟,难免有些激动。
见到迎上前的侍人,他直接推门下车,笑呵呵站在车前,竟无半分架子。
这样的表现出人预料,马桂禁不住一愣,眨眼间压下情绪,恭敬道:“知蕲君到来,君上欣喜,请移步至大营。”
“善。”
蕲君笑容满面,朝身后挥了挥手,朗声道:“随寡人去晋君大营!”
“诺!”
随扈大声领命,声音有些参差不齐。
众人赶着牛羊、牵着肥鹿跟在国君身后,浩浩[dang][dang]穿过外围的营地,去往晋侯大营。
囚车门打开,蔡侯被放出,由侍人搀扶去往大营。
他长时间困在车内,无法自由活动,双脚落地一阵痛麻,行走十分艰难。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被侍人架起双臂拖行,样子很是狼狈。
一行人来到营前,发现营门大开,甲士夹道而立,一条大道笔直通向大帐。
大帐前同样有甲士拱卫,军容森严,煞气凛然。
帐帘高高掀起,能清楚望见帐内布局。
一架屏风落地摆放,数十盏铜灯矗
() 立在两侧。灯盘中火光闪烁,光芒耀眼。
年轻的晋君坐在屏风前,各国国君分坐在下首,主次分明,强弱地位一目了然。
众人皆是衮服冕冠,腰佩宝剑,仅在服饰颜[se]和花纹上有所区别。
晋国氏族不在帐内,田齐以蜀国公子的身份陪坐右班末尾,正好奇地看向帐外,同蕲君的视线不期而遇。
面对此情此景,蕲君莫名有些紧张。迅速整理衣冠,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迈步进入帐内。
“小国之人参见君侯。蒙君侯不弃,邀吾至丰地,吾不胜感激。特备牛羊鹿千余献上,望君侯笑纳。”
蕲君很能放下身段,双手[jiao]叠长揖至地。
有这番铺垫,他的举动完全能归为“感激”,在礼仪上无可指摘,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这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后伯和朱伯坐立难安。想起受许伯鼓动刺探晋君,两人后悔不已,恨不能时光倒流。
许伯打量着蕲国国君,眸光微闪,表情始终不变,看不出任何端倪。
衣袂摩擦声传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林珩起身离席,亲自扶起蕲君,把住对方手臂,笑道:“蕲路途遥远,君能至,吾甚悦。”
“君侯恩重,纵千山万水,吾也要[cha]翅赶来!”蕲国国君情真意切,却让在场众人头皮发麻。
久不闻边陲小国,不见小国之君,不承想是此等作风。
左右逢源,舌灿莲花算什么,这样的才是高手。
真诚面前,谄媚也变得合情合理。
从上京到肃州,再到丰地,林珩见过形形[se][se]的人,打过[jiao]道的国君、公子和氏族数不胜数,如蕲君这般还是首次遇见。
对方太过于真诚,说话时双眼发亮,明知有做戏的成分也是一派坦然。比起老[jian]巨猾,这样的人更难招架。
“君请坐。”
林珩命人设座,转身回到上首。
蕲国国君乐呵呵在位置上坐下,扫一眼身侧的朱国国君,咧嘴现出一个爽朗的笑,牙齿雪白,白得亮眼。
“请蔡侯。”
参与会盟的人员齐聚,接下来就要祭祀。
在祭祀之前,林珩还有一件事要做,当着诸侯的面问罪蔡侯,将遇刺一事大白于天下,助蔡欢掌权。
命令传达下去,蔡侯被拖入帐内。
陶荣走在他身旁,腰悬宝剑手持符节,始终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参见君上。”站定在大帐中央,陶荣叠手下拜。
“起。”
“谢君上。”陶荣直起身,面向林珩,朗声道,“臣奉命至蔡,质询刺客一事。不料遭蔡侯扣押,公子原兵至青州方得以脱身。”
此言既出,大帐内骤然寂静,落针可闻。
无人开[kou]出声,连蕲君都收起轻松的神[se],表情一派肃然。
林珩看向蔡侯,眸底凝聚冷[se],声音未见起伏,却透出无尽的森然:“昔蔡国入贡,舞乐宴上行刺寡人。我遣使入蔡,专为查清此事。蔡君不究实情,反扣押晋使,视晋如无物,无礼之极。今[ri]当面,寡人问蔡君,究竟意[yu]何为?”
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蔡侯缓慢抬起头,撞上林珩的视线,似被刀锋抵住,冷意自脊椎攀升,刹那蹿至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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