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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018章


江里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市井混球气息。

        他开心便笑,难过便写在脸上。对于想要的东西,也从不遮掩欲望。总是直来直去,没有什么心机,脑子也很少能转过弯来。

        他说话放肆直接,行事轻佻鲁莽,不太会顾忌旁人的想法与目光,也丝毫不讲究“礼义廉耻”,尤其是“廉耻”。

        才能在这大清早,直剌剌地和自己讨论“精\\\\液”这个话题。

        盛千陵平素受斯诺克运动熏陶,优雅又绅士,在言论上很少有如此大胆的时候。

        但此时,或许是受了江里影响,竟第一次说出烫嘴的话:“和你的气味很像么。”

        说完自己也无语了,耳朵漫起一层热意,细微地延伸到脖子。

        江里听了,笑得一脸贱兮兮,把话题抛给盛千陵:“你先说。”

        盛千陵:“……”

        他真是疯了,才问出这个问题。

        盛千陵往处走了几步,声音已然恢复平静:“走吧,去吃早餐,今天开始教你控力。”

        是这几天江里看视频时一直说想学的大师的击球技巧。

        江里顿时跳过上一个话题,欢快回答:“好啊好啊。”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叫“蔡记热干面”的早餐店,江里有心请客,问盛千陵:“你吃什么?”

        盛千陵扫一眼那块密密麻麻的餐单,说:“和你一样。”

        江里于是跑去点了两碗热干面,又奢侈地要了两碗蛋酒。蛋酒两块钱一碗,江里平时很少买,但因为今天和盛千陵一起,又自觉大方了起来。

        餐出得快,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面。

        江里细心地帮盛千陵把热干面拌好,又替他搅化了蛋酒里的糖。

        盛千陵就默默坐着,看着江里这一系列动作,忽然问:“不是说正餐时间,不吃甜的?”

        他还记得那日江里说过的关于挑食的话。

        江里说:“早餐不算正餐啊,正餐是指吃米饭的时候。早餐如果能喝上蛋酒,我跟你讲,一天都能有好心情。”

        盛千陵看江里一眼,没再说话,低下头吃面。

        即便是吃热干面这样的动作,盛千陵都做得优雅自然。速度不快,也很少将芝麻酱沾到嘴唇上。偶尔拿小勺子喝一口蛋酒,也不会发生任何失礼的声音。

        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已,正是顽皮明烈张扬热血的年纪,他却如此斯文克己,清雅如松。

        江里莫名被他的样子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江里死缠烂打成了他的徒弟,又趁他生病明目张胆登堂入室,靠着自己不要脸不要皮的本事,终于跻身他的身侧,成为一个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能与这样高高在上的天神成为朋友,可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在看什么?”盛千陵忽然问。

        江里有一种被抓包的羞愧,但很快笑道:“在看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盛千陵目光朝江里碗里一扫,说:“我吃得再慢也比你快。”

        江里回神去看自己的碗,发现光顾着看盛千陵,热干面还没吃多少,竟然比盛千陵碗里的还多一些。

        他飞快扒几口,丝毫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沾了一嘴芝麻酱。

        拿舌头一舔,越舔越多。

        盛千陵已经吃好,抽出纸巾慢条斯理擦净嘴,又抽几张干净的捏在手里。等到江里也吃完,他顺手把纸巾递过去,推开椅子起身。

        江里边走边擦,走出早餐店。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路过一家糖果店。

        江里突然想到自己的棒棒糖没有了,正想叫住盛千陵,让他等一会儿,哪知盛千陵已经先迈步进去。

        江里小跑上去,问他:“做什么?”

        盛千陵直奔徐福记专柜,边走边说:“上次你拿了冠军,还没有给你奖励。”

        江里见盛千陵拿了一个塑料篓子,站在花花绿绿的糖果柜前挑挑捡捡。清一色的,全是捡的橙红糖纸的甜橙味。

        盛千陵几乎要把那格木槽里的甜橙味棒棒糖拿光了,才停下来。

        他把篓子交给老板,说:“麻烦称一下。”

        他结完了账,把一袋子糖果往江里怀里一塞,说:“球打得好有奖励,如果我教你的控力和杆法学不会,也会有惩罚。”

        江里笑得嘴都合不拢,屁颠屁颠跟着盛千陵,像一只乖巧的宠物狗子一样,说:“什么惩罚啊。”

        盛千陵答:“等我想好告诉你。”

        “好吧。”

        时间还不到十一点,时光台球还没开门。

        但因为盛千陵提前找潘登拿了备用钥匙,便自己打开锁,又去前台开了一张斯诺克球台的灯。

        他从杆柜取出自己的球杆,细细擦拭干净,又将球盒里的球全部倒在桌上,归到一边。

        江里也选了一支公用球杆,信心满满地准备开始学习。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颗糖,刚想撕糖纸,却听到盛千陵说:“以后,击球的时候,不许吃糖。”

        江里:“……”

        只得讪讪地放下。

        盛千陵既然说了要教江里打出希金斯那样的控力,就要求自己说到做到。

        他正式开始讲课:“江里。”

        “嗯?”江里的眼睛还在瞟那包至少有两百颗的糖。

        “江里,”盛千陵又喊一声,有些生气了,“看着我。”

        江里回过头,一秒变老实,认认真真盯着盛千陵。

        盛千陵又说:“一个人的力量,在一个时间段内基本上是固定的。今天我们要做的事,是让你把自己的力量分为十段,从一到十,一最轻,十最重。你打球不管控力,只专注准度,所以根本不知道你出杆后,白球会停在哪儿。现在我们来试一下,你在不把球打飞的情况下,十分力是什么程度。”

        盛千陵讲得很认真,也浅显易懂。

        说完,他就将白球摆到4分球点位上,将一颗红球摆到5分球点位上,让两颗球同时处于球台的中线上。

        摆完又说:“来,用你最大的力气,用白球击打红球。”

        江里上场,酝酿了一下手臂的力量,对准白球正中心,将球大力撞击出去。那颗白球撞上红球,力量相击,果然四下乱飞。白球弹了好几次库边,终于减速,慢慢停下来。

        走着走着,停到某个点位,不动了。

        盛千陵走过来,拍拍江里的右边肩膀,低头问他:“刚才出杆的力,记得吗。”

        江里点头:“记得。”

        盛千陵说:“好,再来一次。”

        于是再来一次,白球如同上一次一样,弹库好几次,慢慢减速停下来,又停到上一球停过的地方。

        江里一看就笑了,欣喜若狂道:“看,我还是有控力天赋的!”

        盛千陵也跟着淡笑,并没有明示这只是基本水准,只是温柔地说:“是,有天赋,那你今天一整天,全部用十分力来训练,只训练平杆,不加杆法,让身体记住你的十分力,形成肌肉记忆。”

        江里顿时萎靡,唇角也耷了下来。

        训练一天,都要用最大的力气击球,相当于一天都在做剧烈运动,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吗?

        这绝对比拜师那天考定力还要累!

        他磨磨蹭蹭走到盛千陵身边,哭丧着脸小声问:“陵哥,真要练一天啊……”

        盛师父铁面无私:“练一天。”

        “半天行不行?”

        “练一天。”

        “……”

        撒娇没用,只好回到球台边开始自己摆球自己练。

        一杆接一杆,杆杆用力,就像个无情无爱的训练机器。

        就这么练了一整天。

        而盛千陵也陪了他一整天。

        到了晚上九十点,江里体力耗尽,累到腿脚发麻肩膀剧痛。连带着目光都已经开始虚浮起来,看一眼盛千陵,都只觉得有好几个盛千陵在自己眼前乱晃。

        盛千陵知道这已经到了江里的极限,走过来叫他,说:“今天就到这儿,回去睡吧,明后天不用过来了。”

        江里得了赦令,用仅存的最后一丝顽强的体力,收了球杆,然后拖着一副残败身驱,目光空洞地往回走。

        盛千陵知道他在夸张,不免觉得好笑,挥挥手叫他:“江里,你的糖没拿。”

        江里感觉自己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哑着被火掠过的嗓子,沉沉地说:“明天再拿。”

        说完慢慢走了。

        盛千陵也就没再喊他。

        许是白天运动量过大,夜晚这一觉,江里睡得并不怎么安稳。

        睡梦中,大脑还在活跃着,反复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控力训练。江里梦见成千上万颗红球在自己意识里晃悠,又梦见自己耗费洪荒之力将那些球全部打了出去,打了一整晚,打得他叫苦不迭四肢脱力。

        却在脱力的瞬间,看到一张脸。

        那是一张五官绝美无可挑剔的脸。泛着少年的温柔,白皙清爽,又逐渐有了男人的英气。

        双眼皮明显,瞳孔颜色很深,鼻子线条流畅,嘴唇的颜色特别好看。

        紧接着,这张唇色好看的嘴轻轻发出声音:“和你的气味很像么……”

        ……

        梦境空间里。

        风起云涌,卷过潮汐。海浪褪去,留下一片潮湿的沙滩。

        江里从梦中醒来,透过油渍斑斑的窗子,看到外边被低矮树桠和旧皮电线划破的阴天。

        清晨正是人的五感最灵敏的时候,江里忽然闻到一阵石楠花的气味,慢慢地弥漫在空气里。

        江里心中顿时觉得好奇,集贤巷子里什么时候也有石楠花了。

        怎么住了这些年,从来没有见到过?

        是新栽的树,还是从别处飘来的气味?

        江里浑身疼痛,睡也睡不着,伸手去够自己放在床边小椅子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刚一挪动身体,却感觉到自己腿间有一小片濡湿,腥腥粘粘,散发出来的,正是石楠花的气味。

        江里:“……”

        卧槽!

        石楠花怎么开到老子床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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