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问心(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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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的钟离舜久久未回过神。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她方才说的是……做她的徒弟?
钟离舜似感到一阵巨大的欣喜填满胸腔,但很快又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住。
“可是……”
“别可是了!”嫉恶如仇的曜灵气得半死,“给我揍回去,否则今后别说是我,就连容与也不许你再上明烛山!”
突然被点名的容与呆了一下,一扭头,对上曜灵略带威胁的视线,他也只好老实巴[jiao]地跟着点头。
“揍他!”
钟离舜看着眼前那把小巧佩剑,身后是他同族朋友们期待的目光。
迟疑良久,他终于抬手,试探着朝剑柄探去。
“想找死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台上[yu]走的钟离爻见势不对,立刻先发制人,钟离舜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握住剑柄的同时反身借力避开偷袭,待凌空一跃落地时才拔出长剑,飞身便朝钟离爻面门刺去。
钟离爻被他的反应速度惊了一下。
往[ri]学宫切磋,钟离舜向来都以防守为主,从未如此煞气凌人地主动出击过。
但钟离爻毕竟是钟离氏族中许多族老手把手教出来的,纵然天资不行,但八九岁的小孩子,还远没到靠天赋就能吊打后天培养的程度。
因此钟离爻接下他几招后,调整呼吸和姿态,很快又迎上了他的剑。
试剑台上其余闲杂人等避开,只剩下这二人剑光纷乱[jiao]错。
离风双手环臂,在一旁一边瞧一边点评:
“钟离舜这小子有点危险啊。”
昭昭也看出来了。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用真剑与人[jiao]手,故而不知该如何驾驭剑锋。
不过,并不是她真的对剑道了如指掌,而是因为这两人所修都是钟离氏的心法。
试剑台上,剑意凛冽却过于急迫的钟离舜,与招魂柳中看到的回忆重叠。
曜灵专心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昭昭道:
“师尊,他的剑招和您陪我练剑时的剑招好像啊。”
她想了想,又道:
“不过他们都没有师尊练得好。”
旁边的钟离氏管家听了,忍不住瞥来两眼。
不说钟离舜这个无人点拨的,钟离爻可是钟离氏族老亲力亲为教导出来的弟子,而钟离氏族老,又是与天枢道君血脉极近的同族亲人。
她们几个外姓人,还能比他们钟离氏更懂钟离氏的心法?
“不好。”
离风敛了看戏的悠闲姿态,神态微凛。
钟离舜从未用过剑,纵然对剑招烂[shu]于心,却左支右绌,根本不知何时该收何时该放,不过几十招,便隐隐有落了下风的意思。
“下一招剑走离火,再转兑泽,乘虚蹈隙,避青入红。”
昭昭忽而开[kou]的这一声,瞬间吸引了庭中不少钟离氏人的注意力。
试剑台上的钟离舜在这方面倒很是机灵,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在指点他的剑法。
也不疑她一个神农道修士为何通晓剑道,钟离舜立刻按照她所说的那样调整方位,引对方来械。
钟离爻原本也不屑与昭昭的那几句指点,她一个外姓人,身边连一把剑也没有,哪里像懂剑道的样子。
谁料下一秒,从他手中刺出的剑招瞬间被拆解。
钟离舜似被昭昭那后八个字开了窍,悟[xing]极高地将急促凌乱的剑法收敛于一剑,还未等钟离爻再蓄力反击——
铮!
一声剑啸,钟离爻手中佩剑已被一剑挑开。
若是他再心狠些,被挑开的就不是剑,而是他的皮[rou]。
比起钟离舜打败他的这件事,钟离爻更为惊骇地是台下那位笑意浅浅的女修。
“你是何人!为何懂我钟离氏心法!从何处偷学的!”
她只点拨了几句,就[jing]准点出了钟离舜所习得心法错漏之处,那还是他之前故意买通老师教他的错招。
她一个外人,怎么能看出来的!
昭昭只笑了笑:
“小公子误会了,剑道难习,我修道不到一年,并不会钟离氏的心法。”
“你说谎!你刚才明明——”
“只不过曾见过钟离氏的剑术,发现舜公子与我印象中的剑招有不同之处,提出了一点疑惑而已。”
昭昭故作犹疑:
“这里是钟离氏的学宫,按说应该是世间最[jing]通钟离氏心法之处,为何竟连剑招都会学错呢?”
钟离爻脸[se]青一阵红一阵。
钟离氏以修道心法立足,他篡改剑招让老师胡乱传授之事,若是让族內族老知晓,饶是他再受宠也会引得族老们大为震怒。
“谁……谁允许你在钟离学宫大放厥词的!来人,给我把她轰出去!”
昭昭本也不[yu]在这个乌七八糟的地方久留,对着试剑台上的钟离舜示意一眼,正要带着他离开此处,却听游廊下传来一个有几分[shu]悉的调笑声。
“话还未说完,怎么就要轰人走了?”
昭昭循声回头。
金墨折扇轻摇,执扇的摇光君踱步而出,面上仍是那副风流倜傥的笑意。
“我也想知道,钟离氏的心法,怎么在钟离氏的学宫还能学到假的呢?”
众人看清摇光君的面孔,霎时一阵冷汗,皆战战兢兢地见礼。
“恭迎摇光君大驾——”
摇光君却不看他们,视线只落在昭昭身上来回打量。
见她全须全尾,连一点油皮都没擦破的模样,摇光君心中惊异,却不知该是喜是哀。
“谢姑娘,好久不见,见你如今模样,想必一切都还安好?”
昭昭有些晃神。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她与这位摇光君上一次相见,还是在昆吾仙境。
那时的她还是个凡人,千里迢迢赴仙境寻夫,却连门都进不去,好不容易被这位摇光君放进去,却被告知她的夫君与她恩断义绝。
现在想来,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摇光君同样心中唏嘘。
上一次见到这位谢姑娘,印象中只有痴情与莽撞。
为见天枢可以不要命地给天权君一拳,也执著得要用双腿攀上离恨天看不见尽头的长阶,去见已经舍弃她的夫君。
那般痴情模样真是见者生怜。
但也只有怜惜罢了。
而如今再见,她却已然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怜惜的凡女,而是一个妖使随身,徒弟在侧,已经正式步入道途的女修。
她真能从碎魂深渊活着出来就已经让人吃惊了。
但更让他吃惊的,还是这脱胎换骨的变化。
昭昭对摇光君并不像对昆吾仙境其他人那般有敌意,当初若非摇光君出手替她挡住其他长老,光是她那不管不顾的一拳,恐怕就难逃一劫。
“多谢摇光君关怀,我一切都很好。”
摇光君听了她这话,不自觉苦笑。
她看上去确实一切都好,但天枢就……
本只是故人再见,随便寒暄几句,但在周围其余人看来,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离风凑到昭昭耳边,很是八卦道:
“怎么?你除了前夫还有其他旧情郎?”
昭昭:?
昭昭:“别在这里发癫。”
但显然,这么想的不只是离风一人,其他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几经打转,想到这女修对钟离氏心法的[shu]悉,再想到摇光君突然现身的维护与苦笑。
“……原来是摇光君的朋友,还请恕老夫眼拙……”
钟离氏的管家立刻变了一副脸[se],极为殷勤,连带着看试剑台上走下来的钟离舜也讨好起来。
钟离舜却只好奇地看着昭昭和摇光君。
摇光君也是出身钟离氏的族人,更重要的是,他与天枢道君是好友。
所以——
她师尊与天枢道君,真的有什么难解的恩怨吗?
“无需跟着,我与谢姑娘有话要单独谈。”
摇光君瞧了一眼试剑台上脸[se]惨白的钟离爻等人。
“至于他们……就听谢姑娘的发落吧。”
管家愕然抬头:“这……这恐怕不妥吧,族老那边……”
钟离爻可是族老的亲孙子呢!
“有什么不妥,有不妥让他来找我说。”
摇光君心道,族老算什么东西,这位可是连东华珠都不要的族长夫人呢。
两人穿过试剑台,[ri]光倾斜,落下疏疏树影,有钟离氏的孩子在[yin]凉处练剑,小小的人还不到她腰间,已经将手中长剑使得利落无比。
昭昭转过头,发现身旁的摇光君正盯着她的小腹若有所思。
“怎么?”
摇光君有些尴尬地挪开视线。
修界修士众多越是修为高,便越难以繁衍子嗣,故而北辰儒门的掌门才会对师岚烟视若珍宝,极为溺爱。
但像北辰儒门掌门这种修为又高,还有了孩子的,实属罕见。
摇光君身处高位,周围[shu]识的全都是没有子嗣的大能,早就记不得女子怀孕是个什么光景。
女子怀孕几个月显怀?要怀多久?十二个月?还是十二年啊?
他对风花雪月之事了如指掌,可这些东西,实在是他的盲区,摇光君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答案。
“……没怎么。”
反正就算有孩子,这孩子也是个被亲爹惦记过杀了拿来换它亲妈的倒霉蛋,还不如这辈子都藏好了别被发现。
摇光君换了个话题。
“当[ri]昆吾弟子回报,说亲眼看着你落入碎魂深渊,你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昭昭并不准备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早料到会有和旧识相遇的一天,所以摇光君问起,他也并未隐瞒,如实将一切相告。
摇光君听完感慨:“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若非她为了救人,也不会炼化招魂林的力量,若不是因为这股力量,灵山有心杀她,迟早也会找到别的办法杀她。
现在因祸得福,还得到了秘籍功法,难怪修为突飞猛进,已入伏天始第十境。
“不过……”摇光君又思索,“招魂林之力非常人能够炼化,就算是到神农宗第三大境界天地肃的修士,也很难有把握吸收,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这也是昭昭不解的问题。
在招魂柳体内时,她在天枢道君的幻梦中听到了许多疯癫的声音,唯有一个清醒的女子。
而她却并不与天枢道君对话,而是将[yin]阳炼神阵传授给了她,让她去救人。
若非与天枢道君势同水火,昭昭其实还挺想解开这个疑惑。
“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解决钟离氏的问题吧?”
昭昭没有直接回答摇光君的问题,她笑了笑:
“我修为浅薄,并不打算参与你们的纷争,只是有一点,不知能否请摇光君帮忙。”
“请说。” 昭昭望着他,敛了笑意道:
“可否请摇光君下令,逐钟离舜出钟离氏,让他拜入我宗门门下,我与师尊,皆会尽我们所能教养这个孩子。”
摇光君眸[se]微闪,看她的神[se]有些变化。
“他……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他?钟离舜寄来昆吾的信,也是你帮忙送的吧?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知道。”
摇光君定定看她:“那为何还敢?”
眼前眉眼温软的女修忽而绽开一个笑容。
“我身为凡人时,都敢为了一个负我的男子对昆吾长老挥拳,如今我修仙入道,若是在生死无虞的情况下不敢对一个受尽折磨的小孩子伸出援手,这苦苦修来的修为,又有何用处?”
良久的沉寂。
摇光君忽而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难怪。”
难怪天枢会喜欢她。
昭昭不解:“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在外面捡东西回去?而且,还尤其喜欢捡钟离氏的东西。”
现在是这个钟离舜。
以前是失忆的天枢道君。
昭昭明白过来他所指是什么,摇光君又道:
“不过这孩子哪里受尽折磨了?我这半[ri]都调查过了,钟离氏这些最外层的孩子,虽说过得拮据了些,衣食住行次一点,偶尔受点小欺负,不过比起我们当年,[ri]子过得可好多了。”
他摇了摇手中折扇,目光落在远处树枝上的飞鸟身上。
“要是没有天枢将这一盘散沙的钟离氏捏起来,这些孩子如今都会像小猫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这家送几只,那家又送几只,每[ri]与同族相残,余下赢的那个才能给点吃喝,像个人样——”
“也只是像个人样而已,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个承载着他人贪[yu]的容器,不能有任何喜好,不能有自己私心,越是被看重,越是要灭绝一切私[yu]。”
昭昭微怔,脑海中又浮现出招魂柳中看到的幻梦。
幻梦只从昆吾山巅开始,在那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所以连幻梦都未曾投影。
她回过神来:“你想说什么?”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摇光君绝不会是与她闲聊。
他回过头,望向少女道是有情却无情的眸子。
“天枢失踪了。”
“就在一个月前,本该在琅嬛福地闭关的他下落不明,昆吾暗中寻找了一个月,仍不见他的踪迹,我去过琅嬛福地,碎魂深渊瘴气尽散,我怀疑他将瘴气全都吸入了体内,神智受损,所以才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猛然在昭昭脑海中炸开,她一时间思绪一片空白,缓了一会儿才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何这么做……”摇光君笑着摇了摇头,“谢姑娘,当真不知吗?”
-
夜深,南洲神农宗。
山门外守山的修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长夜无趣,平淡得叫人昏昏[yu]睡,他正要靠着山门偷懒小憩时,忽而听到一声风动。
“——什么人!”
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动。
守山弟子对视几眼,立刻做好随时启动最外层护山阵法的准备,缓步朝地面那个漆黑的身影走近。
离他尚有一段距离,只见那身影动了动,气若游丝地起身。
他身上的法衣倒是名贵,不过银发下,那张脸被尘土和血污笼罩,不像个仙君,倒像是个落魄乞丐。
弟子上前问:“深夜来我神农宗,所为何事?”
那人呼吸轻缓,眸[se]冷凝,听了这话并不言语,只丢了个锦囊到他们脚步。
弟子捡来一看,是一袋子上品灵石。
“原来是看病的。”
弟子们松了[kou]气。
不怪他们警惕,实在是这人虽然满身血迹伤痕,但气势却全然不像一个重伤之人,反而像是来杀人似的。
“道友请随我入内,”弟子召出一个简易担架,示意他躺上去,“时辰太晚,道友稍等片刻,会有神农修士为您疗伤……”
他瞥了一眼担架,身形摇晃地径直朝前走去。
“让你们掌门来见我。”
那弟子始料不及:“诶你这人,大半夜好心救你,还挑起来了,真以为我们神农宗缺你这点灵……”
他身后弟子忙拽了拽他衣袖。
“一念剑,他腰间那个,是一念剑。”
在修界,一念剑之名几乎比道君本人还要令人闻风丧胆,那弟子脸[se]一白,连忙撒腿就往掌门的主峰而去。
一炷香后,天枢道君被战战兢兢的神农宗弟子送至主峰。
“呵呵呵……不愧是一念剑,剑主都已经这般模样了,也能替剑主威慑四方,将我那几个胆小的小弟子吓得够呛啊。”
神农宗掌门解蠡抬眸打量着眼前的银发道君。
半晌,他道:“竟退了整整一个大境界,怎会如此?”
一身鲜血淋漓的青年缓步走向解蠡,尽管浑身经络如碎裂般痛楚,但他面上仍平静无[bo],极慢地行至他面前,坐下。
“可有办法医治?”
解蠡拧紧眉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抬手以灵力为丝,缠住他腕间脉息,另一只手以指点在他眉心,探入他体内经络。
这一探,却让他极为意外。
“你经络无碍,内丹稳固——不是[jiao]战中受的伤?”
苍白的唇动了动,答:“不是。”
解蠡想问他那是怎么回事,但见这位道君虽神[se]平和,眼神却带着几分警告威慑,便歇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撤回悬丝,他叫来小弟子取寒冰银针。
神农宗的寒冰银针乃一种极为高深难控的神器,历代几乎只有掌门才能掌握。
银针如冰晶,解蠡盘膝阖目,[cao]控银针倏然刺入他头颅之中。
灵力顺着银针走向,在天枢道君的识海灵台中聚而又散,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解蠡额间渐渐冒出汗珠。
隔了许久,他复而睁开双眼,这一次,解蠡的神[se]比天枢道君刚进来时还要凝重得多。
棘手。
这还不如[jiao]战受伤呢。
“如何?”
冷若琉璃的眸子平静地望了过来。
解蠡冷然一笑:“如何?神识一分为二,势均力敌,两相博弈,一念剑变成三心二意剑,你不跌修为谁跌?”
神识对于修士来说何等重要。
寻常用来探查外物,放出一丝一缕,若是被人截获都会遭受反噬。
他可倒好,自己把自己劈成了两半。
要说只从主体中[chou]离一部分神识,倒也不会妨碍什么,只是他分得太过完美,竟正好导致两方势均力敌。
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结果。
但他堂堂修界第一人,明知此举危险,还偏要强行剥离神识,也不知道他那神识是生出了什么让他生厌的东西,才宁可冒此等风险也要把自己搞得四分五裂。
他好似没有听到,语调淡然地问:
“我问你如何解决。”
解蠡不语,眼看两方僵持,解蠡的弟子忍不住在中间打圆场。
“道君也不必担心,这毕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外伤,只是神识分裂,想要剑心归一,修为恢复,其实关键还是在道君自己……”
他垂眸看向那弟子,忽明忽灭的眸光中,闪烁着某种晦暗情绪。
“是要我毁掉那部分神识?”
解蠡听了差点没厥过去。
他怎么不说砍掉自己半边脑瓜子呢!
“不不不,”那弟子忙道,“神识何等重要,怎可轻易毁去,道君莫要开玩笑。”
“那要怎么做。”
弟子抬眸瞧了他一眼。
“斗胆一问,道君为何要剥离那部分神识?”
天枢道君唇畔淡笑微凝,问: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自然重要,如今道君修为大减,皆因心中所念南辕北辙,水火不容,道君若不坦然面对自己心中所求,而执意以剥离神识这种方式饮鸩止渴,迟早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南辕北辙,水火不容。
他默默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良久才道:
“我从神识剥离出的,是对一个女子的情意,它本不属于我,我将它从我本体中剔除,又有何不妥?”
解蠡也听闻道君失踪三年,曾与一凡女成婚之事。
他意味深长道:
“一时的情意或许不属于你,可若它从你神魂中源源不断,生发而出,这一份情意,又该归于谁呢?”
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少女一步步走过离恨天长阶的模样。
她与灵山巫女对峙时的模样,还有在琅嬛福地中,她以神农道修士之身战斗时的姿态。
少女那灼热的、莫名其妙的爱慕,那无论如何摧折,也仍能野蛮生长的生命力。
空[dang][dang]的容器中,充盈着什么,又有什么要呼之[yu]出。
“承认吧,道君,道心之所以坚不可摧,在于心念合一,你心有杂念,不肯承认,别说恢复修为,迟早退步回一个筑基修士。”
解蠡看着缓缓掀起眼睑的青年,那总是显得寡冷无情的雪睫微颤,似有动容。
银发道君顿了几秒,轻笑道:
“庸医。”
解蠡:?
夜[se]如晦,遍体鳞伤的天枢道君走出了神农宗。
神农宗无法解决他的问题,没关系,他如今修为在妙本道十二境,仍是这修界数一数二的强者。
明月高悬,他抬头看向南方。
昆吾仙境就在北边,朝着那边,天明时便能回去。
他会回到昆吾仙境,服下忘却前尘的丹药,只要将一切归零重来,他便可彻底抹去谢兰殊的影响,回到心念合一的状态。
此后,他只会是昆吾的天枢道君,执掌修界,一心飞升,绝无半点杂念。
这便是他一心所求的未来。
腰间的一念剑微微颤动。
山间一阵疾风卷过,竹海涛涛声中,他视线忽而涣散。
这真的是……他一心所求吗?
灵台识海中,有无数纷乱的片段一一闪过。
他只是朝昆吾的方向迈出一步,纷至迭来的回忆如云海翻涌、[lang][chao]涌动,一层接一层地将他生出的念头吞没。
他转头,望向南边的大海。
不是昆吾。
不是飞升。
在那个答案清晰地在脑中浮现时,一念剑已经从划破夜[se],落在他的脚边。
他垂眸看着一念剑。
一念剑不会欺骗他的剑主。
他不想回到昆吾,他想去的地方是……有她在的即墨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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