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听照壁上
夙寒声卧床一晚,翌[ri]终于病歪歪地下了床。乞伏昭译出的厚厚几本拂戾族符阵术他已看得差不多,可关于“头颅”之事仍然没有头绪。
徐南衔昨天卜六爻卦到夜半三更,吐血三升也没寻到那盗灵舟的恶贼,一大清早起来满脸[yin]郁,练完枪后将长发随手一扎,沉着脸要出门。
"萧萧,今[ri]放旬假,我要出学宫一趟,你睡个回笼觉好好修养。"
入学后夙寒声一节课没上,旬假倒是先放了。他乖乖点头: “明[ri]要上课,我今[ri]回落梧斋。”
徐南衔上回被吓得不清,下意识要拦他。可落梧斋已重新修葺好,夙寒声总住在四望斋也不太妥,只能皱着眉点点头: “那你等[ri]落再出门。
夙寒声以为师兄担心自己被太阳晒,乖乖点头。徐南衔拎着长枪离开了。
夙寒声听话地睡了个回笼觉,[ri]上三竿了才起床,从裕裤中拿出一袭墨蓝衣袍穿好。系好扣子,他垂眸一看,这穿习惯的深[se]衣裳此时却哪哪都不得劲。
凤凰骨似乎彻底蛰伏了,夙寒声常年灼热的身躯乍一不适应,三伏天仍裹着披风,一边系衣带一边胡思乱想。
那两件素袍到底被谁偷走了?
难道凤凰骨发作那晚,他隐隐约约瞧见崇珏,竟不是幻觉吗?
夙寒声眉头越皱越紧,恨不得冲到佛堂质问崇珏是不是偷了自己衣裳。可这事儿他根本不得理,只好忍气吞声。
刚过午时,[ri]头正晒。夙寒声在四望斋又无事可做,只好抱着书回落梧斋。
今[ri]放了旬假,按理来说偌大学宫应该四处是学子才对,可夙寒声走出四望斋后,举目望去一片空[dang][dang],只能听到鸟啼虫鸣。
安静得莫名诡异。
闻道学宫是第一学宫,应当不会有妖邪混入。夙寒声也没多想。
可刚走半刻中,远远瞧见一个身着学宫白墨纹道袍的学子踉跄着从[cao]丛中狼狈跌出来,他倒在地上,额间黄[se]束额下是一双惊恐的双眸,他对着前方拼命摆手。
“我认输!我把……呃!”
话还未说完,就见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直直[she]向他的喉咙。砰的一声闷响,学子应声倒地。夙寒声: "?"
夙寒声惊住了。这这这……在学宫杀
人,得扣几分呀?
夙寒声僵在原地,盘在肩上的伴生树张牙舞爪地化为枯枝将他半个身子护住。
可还没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又有几个学子踉跄着从幽静小道跑来,各个佩戴着束额,一边逃一边祭出护身法阵护住各处命门。
"斋长殉道了!""他大爷的!那个小兔崽子结丹了吗?!他才多大?——啊!"
咻咻——
又是几箭凌空[she]来,准确无误刺入这几人的后心,他们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往前重重扑去,生死不知。
夙寒声: "……"
啊。
夙寒声还未反应过来,肩上伴生树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紧接着一股带着寒意的视线和杀意悄无声息落至命门。
是结丹期。
夙寒声虽已晋入筑基,伴生树也比炼气期[jing]进些许,可这道杀意太过森寒,好似淬着寒冰似的。怀中还抱着乞伏昭译的书,夙寒声面不改[se]循迹望去。
不远处乌鹊纹的烽火台之上,一人身着黑衣迎风而立,身带冷冽的杀意直冲云霄,手持一把重弓,五官锋利又冷峻。
不过他削薄唇上不知为何绑着一条绣着乌鹊纹的绣带,绑至脑后微微垂下,宛如随风飞舞的发带。
此时他微眯一只灰[se]眼眸,已搭弦拉弓,箭尖上一点寒芒在[ri]光下宛如萤火。夙寒声穿过层层树荫同他对视。
倏地。
箭猝不及防地离弦,势如破竹般冲夙寒声心[kou]直直袭来,带出一道紫[se]好似淬毒的烟雾。夙寒声正要抬手,却听一人道: “住手,他不是……”
可箭已离弦,转瞬便至夙寒声身侧。
伴生树呼啸着化为坚硬的盾,刚要挡住那支箭时,一旁却凭空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好似拈花似的轻飘飘握住那支箭。
嗡。被强行截住,箭尾震颤发出轻微的嗡鸣之声。
夙寒声一怔。
截住箭的人“嘶”了声,五指微微用力,箭瞬间化为一道古怪符纹消散半空。夙寒声顺着那只手看去,就见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正眯着双眸冲他笑: "没事吧?"
少年哪怕穿着
寻常黑衣,可身上佩戴的玉佩、裕裤、玉冠各个都是上等仙品,一看便知身份非富即贵,他一双眼好似睁不开似的,始终带着三分笑意待人。
夙寒声摇头: “无碍。”
有碍的是地上躺着的…
夙寒声余光一扫,却见方才被一箭[she]中命门的几个学子此时竟然哎呦哎呦地捂着胸[kou]爬起来,本来黄[se]的束额此时已化为灰[se]。
"兔崽子!下手也太狠了!""疼死了,明天肯定起淤青,嘶嘶嘶……"
夙寒声: "?"
诈、诈尸了?
少年见他不解,笑着解释道: “闻道祭即将到了,四明堂趁着旬假举办狩猎,得者能获得三分——那箭不伤人的,只是让他们出局而已。"
夙寒声这才了然。
方才[she]箭的黑衣少年悄无声息御风落地,灰眸冰冷寡情,不知是天生沉默寡言还是被那道绣带堵住了嘴,一声都不吭。
笑嘻嘻的少年道: “我名唤元潜,这是我的舍友乌百里,我们都是新学子。”
夙寒声一愣,点了点头。知道,前世你俩一起死在闻道祭。
夙寒声总觉得自己所遇之人都能凑一整张“闻道祭殉道者名单”了,他无暇掺和这什么“狩猎”,微一颔首,抱着书离开。
元潜注视着夙寒声的背影消失在幽静小道中,一直眯着的双眸候地睁开,露出一双诡异的蛇瞳。"浮云遮?伴生树?"
乌百里轻轻启唇,声音嘶哑像是吞了砾石。"应煦宗少君?"
“嗯。"元潜似笑非笑摸着手腕上用骰子串成的珠子,淡淡道, "这可有意思了,今晚咱们会一会这个夙少君,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传闻中那么……"
★大大
刚走进落梧斋的夙寒声猛地打了个哆嗦,总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落梧斋的梅舍重新修葺好,和之前并无二致。
夙寒声之前悬挂的衣裳都差不多被烧没了,此裕裤中只有两三身,索[xing]拿出弟子印让徐南衔帮他带来几套。
小少君头一回用弟子印,有点摸不准怎么传音,摸索半晌终于寻到用灵力的地
方。
夙寒声传出一道音。"师兄,我丢了两件衣裳,你在坊市帮我带两件吧。"
传完,夙寒声将弟子印丢下,重新去[cao]控伴生树布置斋舍。
**★
别年年坊市。
长夜楼是整个坊市最奢华的酒楼,看外面布置就知价格必定贵得咋舌。
庄灵修见徐南衔气不顺,狠下心来请他来此处喝酒吃茶。徐南衔又仰头喝了一杯,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六爻术不[jing],要不要去六爻斋再蹭半年的课。
满桌子的菜价值千金,徐南衔却只逮着酒喝。庄灵修叹了[kou]气,道: “萧萧好些了吗,旬假[ri]怎么不带他出来玩?”
徐南衔瞥他一眼: "萧萧也是你能叫的。""如何不能?"庄灵修淡笑, "这[ru]名不错,很合字,仙君起的吗?"
徐南衔狠狠宰了庄灵修一顿,连酒都叫最贵的,他晃着酒杯,淡淡道: "不是,我师尊……不太喜萧萧,听我大师兄说,名和[ru]名好像是哪位尊长起的。"
庄灵修微怔。
玄临仙君不喜欢少君?难道传闻中少君出生时害得仙君道侣陨落之事是真的?
应煦宗私隐,庄灵修也没多问,随[kou]岔开话题。
徐南衔看着别年年人来人往,隐约觉得似乎多了些陌生的年轻面孔:“别年年平[ri]的旬假一般都是闻道和简两学宫的学子来得多,今[ri]为何如此多的人?"
"你这几[ri]忙着照料萧萧,应该不知晓。”庄灵修道, "因九月闻道祭,授衣假提前放了,加上前期三[ri]祭天、一[ri]会讲论道,十大学宫的学子提前几[ri]到也无可厚非。"
徐南衔“啧”了声,心情好容易好点,如今又全没了。"那寒三学宫的戚简意也到了?"
庄灵修道:“寒三学宫好像是今[ri]到。”
徐南衔冷笑。
庄灵修挑眉道: “我听说萧萧和戚少爷有婚约,寒山宗那边还大肆宣扬说什么少君及冠后便完婚结为道侣,可有此事?"
徐南衔面无表情:“白[ri]做梦。”
庄灵修好笑
道: "这婚事是玄临仙君定下的,你应该做不了主吧。"
徐南衔又是一声重重冷笑,却不接话。
他的确做不了主,但戚简意并非良人,寒山宗更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绝对不肯让夙寒声送羊入虎[kou]的。
庄灵修叹了[kou]气,看着下方人来人往:“别年年很会赚钱,听说闻道祭周围已布满了居住的灵芥,住一晚竟要一百灵石。不少学宫的学子都在和咱们套近乎,想蹭一蹭斋舍。"
徐南衔没吭声。
庄灵修不做人,装作担忧地道:"你说戚简意会不会趁机会,想住少君的落梧斋啊?"
徐南衔果不其然被激怒,猛地一震酒杯: "他敢!我直接打断他三条腿!"
庄灵修笑眯眯地看着: “好啊,到时闻道祭上人多眼杂,我为你寻个最佳宝地,咱们合伙将此人活埋算了。"
徐南衔哼笑: “正有此意。”宰了那癞蛤蟆想吃天鹅[rou]的混账算了!
庄灵修见他又开始喝起来了,也没阻止,随手打开弟子印,想看看今[ri]学宫狩猎到底谁拿下了魁首。
只是刚扫一眼,突然:"噗!"
庄灵修一[kou]酒喷出,差点溅了徐南衔一脸。
徐南衔本来气就不顺,咬着牙狞笑道: "庄灵修!你最好有事!"庄灵修咳嗽不已,赶忙将手中弟子印递给他。"你、咳咳你看听照壁!"
听照壁上的传音留言,整个闻道学宫都能瞧见,徐南衔冷着脸接过弟子印,随手一抹,玉牌上浮现听照壁上的场景。
等看清后,徐南衔也差点被[kou]水呛死。
「师兄,我丢了两件衣裳,你在坊市帮我带两件吧。——夙」
下方沉默许久,不少学子纷纷留音。「好的。——你的王师兄。」「好的。——你的葛师兄。」「好的。——你的离师兄。」
徐南衔:"?"
庄灵修: "哈哈哈!"
★★★
后山佛堂。
邹持将闻道祭的玉牌放置小案上,见几乎要年轻到锋利眉眼都开始变得温和的崇
珏,无奈叹息。
“闻道祭十五层是天道法则无法窥探之地,可你的骨链着实古怪,瞧着并非三界之物。你确定在十五层出手取灵物,不会再多添几道骨链?"
崇珏淡淡道: “无碍。”
邹持还是担忧: “要不我替你去十五层取那件灵物算了。”
崇珏摇头: "十三层有不烬[cao],我顺道取来,你莫要靠近。"
听到不烬[cao],邹持一怔。
这是要为萧萧采灵植?
想到这里,邹持有些愧疚。夙玄临的好友中,能对夙寒声这般纵容相护的,恐怕也只有崇珏了。
恰在这时,崇珏桌案上的传讯法器乌鹊一阵鸣叫。邹持顺势看去。
崇珏屈指一弹。
并非人寻他,玉牌上冒出的却是闻道学宫听照壁。
崇珏注视着听照壁上那几行字,又看向衣桁上的两件素袍,拨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崇珏: "……"
作者有话要说:
崇珏:那衣服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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