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开门的声音，中原弥生和夏油杰被吓了一跳。他们如梦初醒，同时侧过脸，避开对方的目光。

  夏油杰率先恢复镇定，他指着自己的衣领，解释：“中原同学想闻一闻衣物柔顺剂的气味。”

  “哈？那有什么好闻的……”

  五条悟很不高兴。

  中原弥生的态度温差太大了，面对五条悟，他像只应激的猫，被夏油杰靠近时，他却如此心平气和。

  中原弥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夏油杰温和的嗓音，也可能是因为他如沐[chun]风的关怀，和夏油杰相处时，他感觉轻松愉快，社恐都不治而愈了。

  夏油杰发觉气氛有些低沉，决定引开话题。

  他笑着说：“悟怎么垂头丧气的，期末挂科都没见你那么苦恼，心情不好吗？”

  “才没有！”

  五条悟心事被戳穿，掩耳盗铃地提高声音。

  夏油杰心细如尘，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他总觉得，五条悟对中原弥生的态度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五条悟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发也被弄得乱七八糟，一缕刘海执着地向外翘起，像蝎子的尾巴。

  中原弥生有强迫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令他意外的是，五条悟竟然也在偷看他。

  五条悟没戴墨镜，他凝视着中原弥生，一双蓝眼睛比晴空更澄澈，中原弥生甚至隐约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家伙未免太好看了。

  与五条悟对视的刹那，中原弥生心跳都乱了一拍，脸颊又升起令他绝望的热度。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中原弥生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桩往事。

  七年前，中原弥生作为哥哥的拖油瓶，以买一送一的方式加入港[kou]黑手党。

  他知道自己的异能非常[ji]肋，难以在异能者云集的黑手党立足，就向直属上司尾崎红叶提出申请，希望能学习暗杀，成为一名优秀的杀手。

  他本以为会由尾崎红叶教导暗杀术，却在几天后得知，他将被送入关押“暗杀王”的地下室，成为魏尔[lun]的学生。

  中原弥生讨厌结识陌生人，他心如死灰，成[ri]唉声叹气。

  彼时，太宰治尚未叛逃，还是深受中原弥生信赖的太宰干部，他得知后辈的苦恼，劝他把魏尔[lun]想象成南瓜头，这样就不会紧张了。

  感谢太宰治。

  事实证明，不论七年前还是现在，这一招卓有成效。

  将五条悟想象成南瓜后，中原弥生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了，脸颊的热[chao]也瞬间退去。

  他指着五条悟的刘海，说：“头发翘起来了，梳一下吧。”

  这是中原弥生首次主动向五条悟搭话，不知为何，五条悟反应特别激烈。

  他蓦地后退两步，一只手压着翘起的发梢，另一只手故作淡定，扶了扶并不存在的墨镜：“不、不要突然向我搭话啊！吓死人了！”

  中原弥生迷惑不解。

  他心想，这个NPC真是怪异得很。

  .

  后山，等级评定的场所已布置完毕。

  高层铺设了只有中原弥生能自由出入的“帐”，将整座山笼罩在内。

  “帐”中，投放了二十只四级咒灵、五只三级咒灵、两只二级咒灵和一只一级咒灵，按照等级由低到高，分别安置在山脚和山顶。

  考官没有透露任何评分规则，唯一的要求是四个字，尽力而为。

  中原弥生不认识路，夏油杰像送孩子高考的家长，劳心劳力地陪他前往后山。五条悟无所事事，也跟了过来。

  考场外，除了夜蛾正道，还有两张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是京都咒术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本场评测的公证人；另一个，则是身份保密的高层人士，担任考官一职。

  考官戴着刽子手般的金属面具，一只兀鹫蹲在他肩上，不时凄厉地哀鸣。

  此人的术式为「禽鸟[cao]术」，顾名思义，是[cao]纵鸟类的能力。他可以和自己驯养的兀鹫共享视力，并将视界投屏。

  考官对中原弥生的背景有所了解，但伊藤辉彦藏得很深，他只听说这名学生是某位高层的家属，其他一概不知。

  他朝中原弥生挤出伪善的微笑。

  “久闻大名了，今[ri]一见，果然是个非比寻常的年轻人。”

  中原弥生一向寡言，不擅长和陌生人攀谈，他点头说了声“你好”，就陷入沉默。

  他的回应虽然谈不上热络，但也还算礼貌，可考官显然不这么想。他久居高位，一向被人阿谀奉承，见中原弥生拂他面子，笑容都僵硬了。

  他转向其他人，皮笑[rou]不笑地高声说：“听说中原得到了多名咒术师的力荐，我对他非常期待呢！这样备受瞩目的天才，想必一定能祓除一级咒灵吧？”

  这句话明褒暗贬，考官故意捧高中原弥生，如果他没能评定为一级，就证明他德不配位，靠手段才取得联名推荐。

  中原弥生飞快地瞥向夏油杰。

  他已骑虎难下，不得不挑战一级咒灵了。

  考官手里的闹钟突然叮铃作响，兀鹫振翅而起，在中原弥生头顶盘旋。

  测试开始了。

  夜蛾正道对转学生没多少好感，但看见这名少年走向遍布咒灵的考场，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夜蛾正道拉住中原弥生，低声忠告：“只需祓除一只四级咒灵就能通过认证了，山顶的咒灵非常凶恶，不必冒险。”

  中原弥生没有表态，只点了点头。

  他走进“帐”中，兀鹫发出一声高昂的哀鸣，紧随其后。

  中原弥生运气不错，刚进入考场，就遇到了一只四级咒灵。

  四级咒灵又被称为蝇头，通常体型小巧、攻击力较低。这只蝇头正吊在树枝上，像史莱姆一样，浑身黏糊糊的。

  中原弥生想试一试技能，轻声说：“如何使用术式？”

  [术式：一种影法术]

  [请想象咒力在体内流动，并将力量引向手掌]

  按照提示，中原弥生伸出手，感受着体内浮动的力量。他果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意，顺着手臂流向手掌，逐渐在掌心聚拢。

  [式神加载中……]

  他掌心出现了一团白光。

  中原弥生回忆着以前玩过的RGP手游，他[chou]到的SSR式神都美得各有千秋，其中，一个经常戴狐狸面具的女装男子深得他心。

  这次的式神会是什么模样呢？

  中原弥生期待地望着那团白光，等待式神现身。

  [召唤成功]

  白光消失了，出现在中原弥生手中的，是一只浑身雪白，胖乎乎圆滚滚，像羊毛毡玩偶一样的……

  银喉长尾山雀，俗称肥啾。

  肥啾看见咒灵，急促地啁啾一声，钻进中原弥生衣袖里。

  中原弥生：“……”

  难怪五条悟嘲笑他的术式，那家伙恐怕早就凭借六眼看破了式神的真身，没当场大爆笑是五条悟最后的善良。

  中原弥生无可奈何，只好踮起脚，亲自抓住趴在树上的蝇头。

  咒灵的触感像一块又黏又滑的果冻，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中原弥生下意识地握紧手指，没想到，在无上限攻击力的加成下，他轻松地把咒灵捏碎了。

  咒灵粉身碎骨，却并未被祓除。地上的[rou]块不断蠕动，拼图似的凑在一起，重新汇聚成形。

  看来物理攻击无法祓除咒灵，必须使用咒力才行。

  中原弥生苦恼地想，他的上限是二级术师，如果用普通方法除灵，只会暴露他咒力微薄的事实，让那个讨厌的考官如愿以偿。

  兀鹫将中原弥生苦恼的神[se]看在眼里，嘲笑似的发出声声哀鸣。

  真够烦的。

  中原弥生垂下眼帘，清冷的微光在眼底闪动。

  对了……虽然咒力微弱，但他还有无上限的超高攻击值，如果将咒力和攻击值相结合，或许可以发挥1+1＞2的效果。

  想到这里，中原弥生再次调取咒力，将它击中在指尖。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四级咒灵。

  咒力扭曲了空间，随着噼里啪啦的碎响，中原弥生指尖闪过一片黑[se]火花，在碰到咒灵的瞬间，就将它碾碎了。

  这一次，咒灵的尸体没有再次聚合，而是像受热的碘一样升华了，飘散出深紫的烟雾。

  中原弥生大彻大悟。

  原来咒力是这样用的！

  掌握方法后，中原弥生踏上了轻松愉快的登山旅途。

  他一路畅通无阻，遇到咒灵就物理驱魔，不论四级、三级还是二级，每只路过的咒灵都被他随手祓除了。

  由于难度太低，中原弥生几乎有点无聊了，他机械地完成“施加咒力-弹指-下一只”的动作，哈欠连连。

  场外，所有人都在透过兀鹫的视界，观看他祓除咒灵。

  中原弥生并不知道，他所使用的小花招，其实是一种名为“黑闪”的高阶术式，对咒术师的实力要求很高，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掌握。

  自从中原弥生第一次打出黑闪，夜蛾正道就摘下了墨镜，仔细观察他的动作。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名少年判断有误。

  中原弥生在短短几分钟内，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高阶术式。更何况，能用两只手指打出黑闪的咒术师，他从未听闻。

  夜蛾正道自言自语：“这个小孩……很有潜力。”

  听见他的话，乐岩寺嘉伸冷笑一声：“恭喜你啊，得到了天赋异禀的好学生。”

  乐岩寺嘉伸语调[yin]阳怪气，但夜蛾正道敏锐地察觉，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其实对中原弥生非常满意，甚至颇为嫉妒东京高专。

  除了夜蛾正道，另一个感到无比惊讶的人，是五条悟。

  初次见面时，他通过六眼查看了转学生的术式。咒力微薄，式神毫无攻击力，连蝇头都难以祓除——这就是他对中原弥生的第一印象。

  然而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出类拔萃。

  ……难道他误会他了？

  五条悟眉心紧锁，细碎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

  考场内，中原弥生已顺利抵达山顶。

  他想起夜蛾正道的忠告，顺手按下存档键，覆盖了[存档1]。

  山顶空[dang][dang]的，只能看到一大片摇曳的松树林。考场出[kou]被设置在一棵松树旁，只要穿过“帐”，等级评定就结束了。

  中原弥生四下张望，并未看见一级咒灵的身影。

  已经祓除了吗？

  他只想尽快走完这个剧情点，没有[lang]费时间确认，直接拨开“帐”。

  夏油杰早已守在出[kou]，笑盈盈地朝中原弥生挥手。五条悟站在夏油杰身后，他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两手[cha]在[kou]袋里，摆出一副欠打却帅气的装酷pose。

  中原弥生刚想踏出考场，就发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表情变了。

  他们紧盯着他背后，异[kou]同声地喊道：“小心咒灵！”

  原来，山顶的一级咒灵并未被祓除，它只是藏匿气息躲进了灌木丛里，等待着偷袭的时机。

  它终于等到了机会，自灌木丛里一跃而起，向中原弥生袭来，庞大的身躯甚至将周围的松林夷为平地。

  中原弥生已经来不及反击了。

  做出这个判断后，五条悟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瞄准咒灵的残影。

  「术式反转·赫」

  刺眼的红光在他掌心乍现，迸发出极为夺目的光彩，婉若游龙地朝咒灵扑去。

  红光照亮松林的瞬间，中原弥生也感觉胸前一热。

  五条悟对「赫」的掌握不够纯[shu]，他的术式不仅击杀了咒灵，还贯穿了中原弥生的胸膛。

  由于异能的自保机制，中原弥生对疼痛没有感知，他只觉得一股咸腥的血[ye]涌上喉咙，从[kou]鼻喷出，将衣襟染成赤红[se]。

  中原弥生是个脆皮。

  别说「赫」了，五条悟随便丢一个平A就能要他的命。

  [您被五条悟误伤，当场死亡]

  [Dead  End]

  ……大意了。

  他差点忘了，这个游戏是披着乙女外皮的高难度RPG，到处是坑，随时可能走向死亡结局。

  “读取存档1。”

  中原弥生安慰自己，有机会体验如此真实的死亡，也不算吃亏。

  实际上，相比死亡，五条悟的行为更令他惊讶。好感值接近负一百的NPC竟然试图救他，属实有些超乎想象。

  [存档读取完毕]

  中原弥生又回到山顶。

  一切和之前别无二致，中原弥生拉开“帐”，夏油杰和五条悟大喊“小心身后”，五条悟掌心冒出刺目的红光。

  但这一次，中原弥生早有防备。

  他没给咒灵偷袭的机会，对方现身的瞬间，他就已将咒力凝聚在指尖。他略微转过身，云淡风轻地一弹指，将咒灵祓除了。

  他平安无事地离开考场。

  夏油杰上前查看中原弥生是否受伤，确认他无虞后，才笑着说：“太好了，这样一来，你也能获得一级评定了。”

  所有人都认为评测已经顺利结束了，作为公证人的乐岩寺嘉伸也不例外，他不咸不淡地朝夜蛾正道说了声“恭喜”，准备告辞。

  出人意料的是，考官拦住了他。

  “我认为中原弥生存在作弊嫌疑，本次评测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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