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集 粘杆处
“噗通!”
一个踉跄,女孩被猛地推进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摔倒在地
屋里一片漆黑地上好象是木地板,上着蜡,很滑
她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摸到墙边,双臂放在胸前,防卫着
“啪”,灯被拉亮了
门口出现一个年轻军官,鹰钩鼻子,满脸横肉,狞笑着望着她
女孩吓的脸色惨白,慢慢地退到写字台的椅子后面,双手紧紧抓着椅子靠背
“你……你干什么……”
那个鹰钩鼻子军官却没有进来,掏出一支烟点着了,靠在门口,一边抽,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她浑身上下看
女孩被看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一股冷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又从头顶窜回脚底
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鹰钩鼻子军官马上把半截烟扔到痰盂里,“啪”地一个立正,站地笔直
“来来,坐坐,勿要客气”
老少校夹着公文包,笑容和蔼地走进来,指指沙发,示意她坐
女孩一阵虚脱,两腿一软,顿时有种得救了的感觉在船台上还觉得这个老头恶心得要命,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亲切
鹰钩鼻子军官恭敬地跟在老少校身后,接过公文包,又把他的军大衣和军帽挂在衣架上
“坐呀,勿要客气,呵呵,”老少校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一指对面的沙发,“到阿拉这里跟到家里一样”
女孩拖着酥软的双腿,挪到沙发前,慢慢坐下,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了
鹰钩鼻子军官端来两杯热茶,又端了一盘瓜子放在茶几上然后,退到老少校身后,斜抱双臂,倚坐在写字台上
“来来,勿要客气”老少校把茶和瓜子推到她面前,热情地让着
女孩揉着摔痛的膝盖,悄悄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相当朴素墙上刷着白石灰,下半截的灰绿色油漆已经有了斑斑驳驳的起皮天花板上点着一支四十瓦的灯泡,暖黄暖黄的,显得很舒服窗户都用黑色的厚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好象是怕一丝光漏出去角落烧着一只煤球炉,洋铁皮烟筒信道外面,屋里暖烘烘的
相当显眼的是,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副玻璃镜框,是一个瘦削男子的油画像他穿着笔挺的陆海军大元帅服,挂着勋章和绶带,扶着佩剑,戴着圆框眼镜,脑袋像萝卜头一样,大额头,高颧骨,表情严肃
她认得那是宣统皇帝溥仪,当今清朝嘉德皇帝毓畴的爹
“看看,阿拉这间办公室怎么样啊?”老少校由着她打量了一圈,然后笑眯眯地问道
女孩没说话,眼睛却努力地往老少校的肩章上看去,想分辨上面是什么图案
她知道和明朝、日本不同,清朝在亚洲大国中维新算很晚的,直到上世纪60年代才开始搞洋务,建立新军,上世纪末光绪帝戊戌变法,才算是从体制上开始正式维新至于宣统帝溥仪二次维新,剪辫子、遣散太监、军队近代化,只不过是最近二十几年的事清军也是仿照其它国家,在肩章上用杠加图案区来分军衔明军肩章上是杠加铜梅花,清军肩章上是杠加铜星但眼前这个老少校肩章上却既不是梅花也不是星,而是两条杠加一只小黑蜻蜓
看她没说话,老少校又笑道:
“侬弗(不)讲阿拉也晓得,侬嫌阿拉这里老寒酸,呵呵,阿拉大清穷哦,比弗了侬明朝,‘苏湖熟,天下足’,钞票老足格”
女孩盯着那只小黑蜻蜓,心里掠过一个念头,眼珠转转,试探地说了一句:
“难道,‘粘杆处’也会寒酸吗?”
“哦?哦,哈哈哈哈……”
老少校转脸和鹰钩鼻子军官对视一眼,都仰天大笑起来
“呵呵呵,好好,”老少校收住笑,怜爱地点着头,夸奖道,“啧啧,小姑娘尬灵巧哦”
果然是清廷最可怕的特务机关——“粘杆处”
浦口在后世是南京的一个区,但在这个时候,却成了清朝的一个大军镇由于这里能够直接眺望明朝的首都——南京,军事位置无比重要,清朝在这里驻有重兵,修筑了工事、军营、机场、仓库、重炮阵地、机务段、船坞和码头,在这里的驻军比当地的居民还多好几倍一到节假日或周末,满大街都是当兵的,反倒没几个老百姓
在驻军司令部的围墙里,有一栋灰色的二层小楼这栋小楼和司令部内的其它办公楼相比,可谓毫不起眼但是从军官到小兵,对它都是敬而远之,能绕过则绕过就是不得不从它前面经过时,也会低头噤声,加快脚步,好象它随时会张开大嘴,将自己吞噬了
这便是“粘杆处”在浦口的分支
据说这个“粘杆处”当年雍正帝创立的,原来只是一个专事粘蝉捉蜻蜒、钓鱼的服务组织雍正胤禛还是皇子时,他的府邸内长有一些高大的树木,每逢盛夏都有鸣蝉聒噪,喜静的胤禛便命家丁操杆捕蝉康熙四十八年,胤禛从“多罗贝勒”被晋升为“和硕雍亲王”,其时康熙众多皇子间的角逐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胤禛表面上与世无争,暗地里却制定纲领,加紧了争储的步伐他打着“粘杆处”的幌子,招募江湖武功高手,训练家丁队伍,这支队伍的任务是四处刺探情报,铲除异己雍正登基后,粘杆处成立机关,正式开府办公民间广为流传的“血滴子”,说的就是粘杆处里的杀手
雍正帝死后,乾隆帝为了对付南明活动频繁的厂卫,“粘杆处”不但没有裁撤,反而不断发展壮大后来光绪帝变法,将人人谈虎色变的粘杆处换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名字:“皇室奏事署”到了20世纪,皇室奏事署(粘杆处)已经和全俄肃反委员会(契卡,后来的克格勃)一起,被并称为在“全世界最恐怖的两大特务机构”
粘杆处的内部人事情况一般外界一无所知,只知道里面全是旗人在做
……
这时,另一个年轻的军官喊报告进来,呈上一份文件和一个大信封,对老少校耳语了几句,又好奇地看了女孩几眼,退了出去
老少校向后示意一下,托津点点头,拿起那份文件,念道:
“秋湫其人,生于大清宣统六年(1915年),即伪明德永十四年,南京人氏,乃伪明天地会南京总舵负责人秋老虎之女彼因与其父不合,离家考入伪明宁波海军大学校修习潜艇指挥,于大清历嘉德元年(1934年)完满学业,领少尉衔,至伪海军长江舰队南京江心洲潜艇基地服役,先后见习于潜艇‘螳螂号’、‘黄雀号’,嘉德二年六月衔升中尉,任‘蚱蜢号”侦查潜艇指挥官……”
老少校一边听一边将大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一件一件地慢慢玩赏一枚刻着一串编号和“秋湫”二字的洋铁小牌,一支自来水笔,一块防水怀表,一串钥匙,一只指甲刀,一把小梳子,一对发卡,几只别针,几枚明朝硬币,一只浸湿的小钱包翻开钱包,里边没有几块钱,倒是本该放情侣照片的地方,却放了一张憨态可掬的米老鼠画片老少校微微一笑,放下钱包,饶有兴趣地从这堆零碎中捏起一枚银质的梅花形勋章,把玩起来
秋湫一颤,低下头去,喃喃地道:
“那是我的……我的勋章……请你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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