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次早朝，卫璋都陪着云鲤一同去。他去了也什么都不说，就那样懒洋洋坐在蛟龙椅上，但仅仅只是坐着，威压俱在，让百官都不敢再放肆。

大约第五天之后，他便不再来了，原因是他遭遇了刺杀。

是的，刺杀。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不信邪，买通了高手假扮宫中侍卫，趁卫璋独自一人时要去杀他，谁知还没近身，那人胸口炸出一个巨大的血花，仰倒死在了路边。

这一幕不乏宫人看到，很快，消息便传了出去。

据说，那时卫璋本来在御花园折花，突有一人拔刀挥来，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卫璋周身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只有手中握着一朵海棠花。他头也不回，只听得风声渐近，将那花随手往后一抛。

小小一株海棠花而已，就那样插入背后刺客的胸口，啪的一声，半个胸腔都炸开了。

那人死后，血水渗入到地下的泥土之中。卫璋见脚下花土被污染了，嫌恶地退后几步，命人将这一片花地全部铲除，重新移植干净的。那尸体还死不瞑目地躺在路边，表情透着不可置信，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样死了。

这次刺杀事件，宣告了卫璋的彻底回归。九千岁不仅是人回来了，功力也一点儿没减弱，三步杀一人，血流万里浪。关于他的那些血腥传说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记忆中，大家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就算在家中、在房内，提到卫璋时也是大肆赞美，绝不敢再唱反调。

所有人都静静观察着皇城的方向，等待着这天何时生变。然而等啊等，龙椅上的人却还是那一位，蛟龙椅倒是空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坐在皇帝前方，懒洋洋地盯着早朝了。

什么情况？

别说官员们看不懂，就连云鲤也没看懂。一日下朝后，她把奏折全部推给卫璋批阅，自己则捧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卫璋批阅奏折的速度依然很快，就好像完全不用动脑子一样。他手中朱笔翻飞，口中问道：“你再看下去，倒不如自己过来批。”

云鲤立刻不看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去早朝了？”她问道：“你知道朝中现在是怎么说你的吗，说你已经控制了皇宫，把皇帝当做玩意一般的养着。”

卫璋一笑：“你确实挺像个小玩意的。”

云鲤道：“胡说，我才不是玩意！”

她又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这样吗？”

卫璋道：“这样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虽说卫璋以前也是这样窝在紫宸殿里，除非有事才会从出现，但云鲤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他好像自愿把自己锁在了这深宫之中，偶尔露面也只是为了警告外界，他还在，其他人休想把主意打到他的小皇帝头上。

更重要的是，由于现在所有人都认定了云鲤被卫璋挟持，每次上朝时，底下那些官员总是第一时间观察女皇陛下的脖子，看是否还完整无缺地连着脑袋。那些眼神总是怪怪的，还透着些暧昧，但又与以前的那种暧昧眼神不一样，就好像现在云鲤变成了个女人，被人逼迫就更显得香艳可怜了些一样。

总之，云鲤不喜欢。

然而卫璋却说：“这样挺好的，你以前不总是希望我经常陪着你吗，现在好了，我时时刻刻都能陪着你，怎么，腻了？”

他本就是打算，若是能恢复功力，重新回到云鲤身边，便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专心陪伴她罢了。之前几次出面，不过是为了警醒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员们，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少起幺蛾子。

云鲤想要当个好皇帝，就不能主动和他这个大奸大恶之人有勾结。与其被人知道他俩是一伙的，倒不如让人继续误会下去，也算是保留她一个好点的名声了。

啧，被奸宦控制而不屈服，在逆境中为百姓谋福祉，真是个不屈不挠的好皇帝。

卫璋想着想着，自己都笑起来。他继续低头批阅奏折，说道：“先这样吧，也许过几年，大家习惯了就好了。”

他抱着侥幸的想法，希望过几年，云国上下能够彻底淡忘“卫璋”这个名字，再光明正大地和云鲤在一起。然而，事实总是与愿违，掌印卫璋回归的消息迅速传遍四国，人人不免议论纷纷，逐渐的，一则不知从何处起的流言传进了京城里，在民间大肆传播开来。

最先开始，这则谣言虽然很登不得台面，但起码还在正常的世俗逻辑之内。可传着传着，越发的不像话了。

“听说了吗，其实卫璋根本不是太监。当初给他挥刀的刀儿匠喝多了酒，漏了一个，让完完整整的大男人进宫了！”

“什么！那女皇岂不是——”

“咦惹，他杀了女皇的贵君，还不许她另立君后，莫不是想让女皇怀上他的孽种吧！”

“你知道什么，女皇早就生下他的孩子了！记得暴君云锦在位的那段时间吗？女皇根本不是退位的，而是被卫璋关起来，生了个孩子呢！”

“天哪，真的吗！可我听说的是，卫璋去年根本就是假死，实际上躲到芳国去，给女皇生了个孩子呢！”

……

“胡说八道！”云鲤拍着桌子大怒：“这都是什么玩意，能不能动动脑子，男人怎么会生孩子！”

卫璋拾起那条密信，放到烛火上烧掉：“不过是民间流言罢了，又何必在意。”

其实谁给谁生孩子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谣言的背后都在说明一件事，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卫璋根本不是太监，而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有能力令女皇陛下生产下一代，有能力让自己的权力代代传播下去，这种传承的力量，远比他一个人恐怖。

不管是真是假，民间反对卫璋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连朝堂中，都开始有官员旁敲侧击云鲤的人身安全问题。一时间，弹劾卫璋的奏折像雪花一样从全国各地飘了过来，有人申冤、有人投诉，很多事情都令云鲤大开眼界，当然也有她知道的几件事，比如前任潞城太守于珂全家的惨死。

当初，卫璋为了策划谋杀云氏一族之事，设下一个大计，诱导云锦发疯。为了隐瞒此事，他将于珂全家73口人全部杀光，云鲤知道此事后还专门给于家人立了碑，亲自祭奠一番，就是想帮卫璋消除一些罪孽。

她也知道这些人死得很冤枉，但她那时能怎么办呢。卫璋以前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可她偏偏瞎了眼，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以至于现在身陷舆论漩涡，无法自拔，只能共同沉沦。

所以，到底是谁，暴露出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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