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中，一群小太监围成一个圈，对着中央大声叫好。

云鲤目不转睛盯着场子中间，嘴里不停念叨着：“啄它……啄它！诶好！”

一只红冠大公鸡飞起来咬住另一只鸡的尾羽，绒毛扬起来，糊了对面的叶为安一脸。

他急急忙忙把自己收拾的大公鸡抢回来，耍赖道：“不玩了不玩了！我的飞天凤凰都要被咬秃了。”

云鲤吩咐小太监给自己的鸡喂虫子。

她往后一靠，翘了个二郎腿得意道：“还飞天凤凰呢，都被朕的红玉将军咬成光屁股啦哈哈哈哈！”

她笑得张狂，完全没有注意四周安静下来的氛围。

“微臣倒不知，这云国还有一位红玉将军。”

小太监们跪了一地，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土里去，好让这一个月没怎么出现的煞星看不见自己。

卫璋走到云鲤身边，冷冷道：“皇上玩的可高兴？”

云鲤正亲自挑虫子喂鸡呢，陡然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她吓得手一抖，一条还在蠕动的肉虫直接掉在了掌印大人新换的靴子上。

而那红玉将军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它一扭头，直接从九千岁金贵的靴子上将那虫子啄走了。

静默，全场死一般的静默。

红玉将军抖了抖毛，扬起脖子，正准备引吭高歌一曲，云鲤一把揪住它的翅膀丢到小太监怀里，大声道：“没眼力见的，还不快把这玩意哪来的丢哪去！”

小太监跟得了特使令似的，抱着鸡就跑，叶为安一看，杵着自己的拐棍也想跟着跑。

“慢着。”

卫璋叫住二人，声音比这冬日的天气还要冰冷：“皇上说得对，这畜生就该去它该去的地方。将这两只鸡和剩下的虫子全部送到御膳房，炖两锅浓浓的汤，一顿饭的功夫给叶侍郎全部灌进肚子里，敢剩一根骨头，我把你们全部架到慎刑司的蒸锅上面去！”

所有人腿都软了，哪里还敢反抗，全部抓着鸡和叶为安头也不回地朝御膳房的方向奔去。

云鲤很想救叶为安，可她自顾不暇。

“掌印，您回来了？”她讨好地扶着卫璋坐下，将点心和茶水奉上，自己只敢坐在他腿边：“哈哈，多日不见，掌印风采依旧哈……”

卫璋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杯，浅啜一口：“多日不见，皇上也出息了，都学会玩这种不入流的玩意了。”

云鲤讪讪：“陶冶情操、陶冶情操……”

卫璋扫了她一眼：“您的情操，就是和叶为安那个二世祖赌博斗鸡？”

云鲤反思了一下自己，不确定地问道：“那朕学着云沧帝的样子，修仙？”

可她也不想长生不老呀！

卫璋都快被她气得呛住了，他放下杯子，仔仔细细观察着自己的小皇帝。

可能是这一个月过得实在太舒服了，小家伙似乎长胖长高了一些，之前那瘦得跟锥子似的尖下巴圆润了不少，脸蛋饱满得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少了些弱柳扶风的娇媚气质，看起来喜庆了不少。

嘶，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幼态了？

眼看着卫璋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云鲤有些害怕。

小太监们刚刚都跑光了，这湖心亭又四面环湖，若是卫璋待会狼性大发，难不成她得在这寒冬腊月里跳湖保证清白？

别呀，棉衣厚重吸水，这要是跳进去了，还不得跟个石头是的直沉水底？

她在那儿研究着最佳的跳湖姿势，就听见卫璋发出一声嗤笑：“原先虽然瘦弱矮小，但好歹也有皇族的气质，哪像现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二流子的味道，实在是难看！”

云鲤：嘎？

她挺直腰板抬起头：“朕怎么就二流子了？”

卫璋冷笑：“跟着叶为安那种人学斗鸡，您还真有出息。”

云鲤：……

她不服气道：“若不是掌印将朕的闲书都收走了，朕也不会招叶为安进宫玩耍。这一个月里您把朕一个人丢在宫中不闻不问就算了，哪能一回来就直接骂朕呀……”

她越说声音越小，明明是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可卫璋偏偏听出了一股撒娇的味道。

他心下一软，倒也不忍心责怪这个被叶为安带坏的小皇帝了。

“这些时日忽略了皇上，微臣有罪。”他的语气变温柔了一些：“这次离京。微臣已为皇上拿下了宁安王一家，人已经在狱中关着了，要如何处置，全听皇上安排。”

“真的！”

一听这话，云鲤兴奋起来，她一把抓住卫璋的手跪坐起来，上半身往前一倾倒，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离得极近。

卫璋反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又往前带了带：“微臣从不欺骗皇上。”

气息相交，云鲤的心狂跳起来。

赶在卫璋的瞳色变得越发浓郁之前，云鲤抽出自己的手，唰的站起来。

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她拍拍滚烫的脸蛋，转身看着湖面，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稳着声音说道：“宁安王勾结胡国人谋反，罪大恶极，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真是一尾滑不留手的小鱼。

卫璋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心，跟着站起来：“是。”

……

云鲤本以为，经过被忽尔安掳走一事，再见到宁安王的时候，她会一肚子的仇恨。

可真的在牢狱中见到了这位两鬓已斑白的皇叔，以及他周围穿着破旧囚服的妻妾儿女时，她知道，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硬。

“宁安王云皓，连同其妻妾儿女共15口，均在此狱中。”

卫璋站在云鲤身后，看着牢里的一大家子：“宁安王府中搜出了大量与胡国人来往的信件，府上的幕僚也是胡国奸细，交战中被臣一剑斩杀，其人头也带了回来，晚些时候呈给皇上……”

“不不不不了。”云鲤才不想大晚上睡觉前看什么人头，这不是故意恶心她吗！

卫璋本来就是故意逗弄她，倒也不强求：“宁安王云皓毕竟是皇族中人，如何处置，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云鲤还没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猴儿面将那尖嘴猴腮的脸凑过来建议道：“小人这里新研发了一个刑具，还需要活人实验，不如皇上将他们交给小人……”

卫璋冷冷扫了他一眼，猴儿面立刻闭嘴，将脑袋缩了回去，嘴里还抱怨着：“真小气，左右不是男的杀光、女的充妓，还不如给我做实验呢……”

本来只以为最终结局不过一死，宁安王一开始还是很大无畏的表情，可听到猴儿面的话后，他瞬间激动起来！

“妖宦祸国！妖宦祸国啊皇上！一日不除卫璋，这大云王朝一日便不得安宁！我虽意欲谋反，可也是为了这大云的天下……”

云鲤冷冷打断他：“皇叔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犯的不是叛国罪，而是什么保家卫国的大业呢。”

宁安王一噎。

他自知没有了希望，可男儿身死不要紧，女子失节乃大事，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坟头长绿草啊！

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妻妾女儿，突然一伸手，扯过最近的一个侧妃头发，拽着她的脑袋将她猛地叩向坚硬的墙壁！

一声清脆，是头骨裂开的声音。

牢中女眷们尖叫着往后退，云鲤冲上去，抓着门上的锁链急道：“还不开门！”

猴儿面看了看卫璋，见他点头，这才打开了门。

这么点功夫，宁安王又抓住了一个女儿的头发故技重施，好在那位王府小姐早有防备，梗着脑袋不放松，虽说是嗑的头破血流，但好歹性命无忧。

狱卒们冲进去制住发疯一般的宁安王，那女孩顶着满脸的血冲到自己母亲怀中哭泣。

云鲤的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大骂道：“当着朕的面杀人，云皓，你眼里还有国法吗！”

宁安王大笑道：“你有国法，我有家规！王妃——”他扭头冲着怀抱女儿的妇人叫道：“杀了所有女眷，我云皓的妻女，虽死不能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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