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白天。但因为诅咒盘旋、咒灵大部队袭击的缘故,遮天蔽[ri]的[yin]云几乎完全挡住阳光，此刻的景象宛如夜晚。

  周围街道和建筑物都亮着灯，为刚才人群疏散而开。

  此时此刻,黑金袈裟的凡人遥立于高处，简单和服的[存在]站稳于地面。他们对视，中间隔了一道路灯的亮光。

  夏油杰视线掠过地面上的人影，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但在短暂安静后，还是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他脸上扬起眯眯眼笑容,大大方方地抬起右臂挥了挥：

  “嗨,好久不见了，莱。”

  “……”江莱略微仰头,面[se]如常，“好久不见,杰君。”

  他心中思[chao]涌动。

  按照原著及刚才论坛的猜测,如果夏油杰的目标是获得特级咒灵里香，那么此刻在布局后,应该前往东京咒术高专才对。而现在的对方却在这里。

  既然如此,论坛依照原著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难道夏油杰的目标不是里香？

  亦或者，他原本的目标是特级咒灵里香，但计划实施中途，又突然改变,来到了此处的街道上。

  那么他是来寻找自己的吗？

  此时的夏油杰依然立在屋顶之上，冬[ri]冷风扬起他宽大的衣袍。他的神情略带几分不明：“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你啊。”

  刚才的思绪流淌暂且停住，江莱将注意力放回现场,眼眸轻轻眨了眨：“我来看看你们。”他简单回复,而后顿住一秒,“你不下来么，杰？”

  “哦、不好意思。”夏油杰身姿轻巧地从屋顶跳跃而下，落到小巷中，他脸上端着和刚才别无二致的笑容，“我习惯俯视他人了，倒是忘了你大概不习惯仰视别人。”

  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

  “仰视俯视，我并不在意。”江莱平静回复，“若非要选一个，我更喜欢平视。”

  他看向身前的丸子头青年，继续道：“现在是冬天，屋顶风大，我想还是下来叙旧会好一些。”

  “是在关心我么，莱？”夏油杰莞尔一笑，后半句声音比较轻，“……你还是老样子啊。”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江莱顺着回复，他打量了下面前人，“不过，去寻求[大义]的你，[jing]神状态好像没有多好，而且瘦了不少。”

  夏油杰顿了下，笑道：“好啊，怎么不好？——只是没明显显露出来而已。”他双手一摊，“正是因为辛勤追逐，才会忙碌到消瘦。”

  丸子头青年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只是牵动起唇角的肌[rou]而已。江莱能够感受出来。微表情分析能够让他判断出真正的和虚假的笑容。

  他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尽管对江莱来说，是一瞬的时间，但对夏油杰来说，那是无比漫长的时光。悠悠岁月足以将过去蒙上一层薄灰。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未见、还是因为现在的夏油杰有心防，两人间隐隐约约隔着一段透明隔阂。

  当年对着江莱袒露内心、笑容和煦温柔又略显疲惫的少年，在此时黑金袈裟的丸子头之人身上几乎找不到痕迹。

  江莱眸光流转，他平缓地开[kou]，说道：“黑芝麻曲奇，我送到了。不过你放了悟的鸽子，他好像还很生气。”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突兀，即便是微笑面具焊在脸上的夏油杰，也不免怔住几秒。隔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是指当年约饭的事情么？”

  丸子头青年单手搭在下颌处：“抱歉，实在是太久远了，你突然这么一说，我好久才能从记忆里翻出来——嗯、好像村庄任务前，确实约好了要回去一起聚餐的。这件事，是我失约了。”

  他从唇齿间啧出一声笑：“不过，莱也没有去，不是么？”

  果然。监管会那时候已经盯上自己了。江莱在心中想。所以那些家伙关注知晓自己的行踪。

  不过，他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试探的意思，只是接续回复，眉眼弯起：“看样子，被放鸽子的悟以后不会再请我们吃饭了。”

  “大概是吧。”夏油杰同样温声回复。

  空气安静几秒，远处街道爆炸的巨响、建筑物倒塌的轰声遥遥传来。

  江莱略微偏头，视线落到远方：“动静这么大么，杰君？”

  “毕竟是上百只咒灵，还有不少诅咒师。”夏油杰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迈出几步，离江莱稍微近了一些，“不过，悟在的话，大概也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既然没什么意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江莱说，“制造混乱，拖延一小段时间，你打算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关于夏油杰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依然没有解除。

  原著里，夏油杰短暂拖延五条悟的原因，就是想趁此去无人防守的高专杀死乙骨忧太、夺取里香。

  但是现在，夏油杰在他身边。

  “……”丸子头青年沉默两秒，“有意义的。”他只回答了前半句。

  没有停顿，他紧接着叙述道：“所以你今天出现，看到现在的我了。”

  他细长的眼睛眼尾微扬，含着不知是笑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你看，我的道路非常平坦，已经有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同伴。我不后悔，也不孤单，我会实现它。”

  江莱微微转过脸，双眸平静似水。

  就像当年在村庄里看穿丸子头少年所想一般，此时此刻，这这双眼睛依然具有穿透[xing]的力量：

  “——你是在和我说，还是在试图说服你自己？”

  藏青[se]身影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千钧重的力量，砸落在心底。

  夏油杰宽大衣袖下的的手缓缓蜷缩了下，他沉默，脸上继续扬起夸张的笑容、只是视线别开了：“……无论如何，走到今天，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走到停下为止。”

  [停下]一词，他加重了语气，暗含着并非动作意义上的意思。

  夏油杰早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此时的他比之前更高、能力更强，看起来对[大义]的追求一往无前、偏执执着。

  只是在眼底深处，依然藏着那个疲惫的丸子头小男孩，寄人篱下，兜兜转转无处可去。

  江莱轻缓眨眼，他想说些什么，但在此之前，夏油杰先开[kou]了。

  “你不该来的。”他唇角的弧度收拢些许，盯着江莱说。

  江莱心中一顿，他神情未变：“怎么了？听说你们闹这么大，我就来看看你和悟。”

  夏油杰却没有接这句玩笑话，他眼睛注视着江莱：“不要去找悟。”

  不要去找五条悟？

  江莱在心底挑眉，不过面上，还开了句玩笑：“怎么，担心我向着悟那边，出手抓你或者拖延你么？实话实说，上次我回去的时候，悟的确是这么对我大喊的。”

  “……”夏油杰没有开[kou]。

  江莱将身侧浮起的书册轻握在手中，他语气平稳：“怎么了，杰？你可以告诉我，像曾经那样，把我当成风、云、树便可。”

  “……”夏油杰沉默两秒，他轻轻摇头，笑了下，“我原本是想请你……帮个忙的，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你不要参与为好。”

  藏在灵魂最深处的丸子头小男孩，唯一没有松手的旧物是高专往事。

  找我帮个忙？江莱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重点。虽然不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他猜想，也许这就是对方没有在咒术高专的原因。

  ——他大概的确是在这边游走、寻找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请自己帮忙”，是杰的想法，还是监管会的想法了。

  他不能明确推测出夏油杰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思绪挣扎，但是江莱能够察觉到，对方说出这番话后，似乎放下了些许心事。

  黑金袈裟的青年不再像刚才那么设防与紧绷，身躯略微舒缓下来。他抬眸，眼尾上扬，声音和煦：

  “十年是很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下次可别这么不设防了，莱。无论对谁。”

  这句话若是探究起来，也很能挖掘些什么。江莱眉峰微挑，但他没有多言。

  夏油杰站稳身躯，他目光平稳，说：“你走吧，莱。也别去找悟。就像之前那样自由自在，离开这些世俗纠缠。”

  两人间相处的气氛一直非常和睦，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在街道旁偶遇。

  没那么热情，也没那么陌生，简单地聊了两句，彼此却都能放下些心事。

  远处战斗的声音小了许多，微风擦着红砖墙拂过小巷。在这片奇异和谐的安静中，一道声音忽地打破宁静：

  “夏油前辈，这可不行哦～妈妈会生气的。”

  ——在小巷墙壁投[she]的昏昏沉沉的影子中，竟然浮出一个面带笑容的浅茶[se]发青年！

  红褐[se]眼眸之人像是从影子里冒出的鬼怪，悄无声息又惊悚人心。他出现在江莱身后。

  江莱猛然回身，眼神一冽。而夏油杰身躯更是一顿，他猛然瞪过去。

  是结川栗芥！

  这样的潜行能力，是对方的术式吗？

  浅茶发青年手中把玩着什么，他没管夏油杰，看向眼前江莱，狗狗眼圆圆的、还是那股无辜的样子：

  “还记得我吗，前辈？你好狠的心呐，当时我好痛的。”

  话音落下之时，他将手中四四方方的东西向着江莱忽地抛了过来。

  “等……莱！”夏油杰伸手去拉江莱，但是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让他无法立刻触碰到藏青[se]身影。

  实际上，这大概也不算是个有效动作。

  江莱目光下意识落在抛来的小盒子上，他刚才就注意到，这个有点眼[shu]，本能地顺着脑海中的记忆想了下。

  这好像是那个据说能够封印一切的……狱门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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