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黑道还真是不如以前了啊。”荣老爷子摇着头：“竟然能让一群孩子冒头，颇让老朽觉得可笑。为现在的黑道哀叹，也为我自己哀叹。一百岁的老人，还要和十九岁的孩子争夺黑道之王的位置，我都特别觉得不好意思呢。”他苦笑着，语气里充满讽刺和揶揄。

        “妈的，孩子怎么了？”砖头怒气冲冲地说：“老子还不是照样把你的男宠打死了吗？”

        我想提示砖头那不是男宠，是荣老爷子的贴身保镖，但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太合适。

        “也是啊……”荣老爷子说：“说到底，还是我不服老，也不该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老朽就算赢了战斗也会输给时间啊。”

        “什么‘你们我们’的。”砖头说：“王浩，我去一砖头把这个老头拍死吧。”

        “先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他。”我又继续看着荣老爷子：“所以，你对我说的那些，全部都是在骗我？包括‘黑道之王继承人’什么的？”

        “你以为呢？”荣老爷子鄙夷地看着我：“我凭什么把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交给你？你他妈又不是我下的种。那些话，我不止对你说过，还对苗晨江和马唯山说过，你们都被我玩的团团转，心甘情愿受我摆布、被我利用，说到底还是你们太贪心了。”

        “你错了。”叶展说：“耗子被你摆布，不是他太贪心，而是他太信任你。”

        “所以说……”我叹了口气：“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帮了我那么多次，都是为了今天。”

        “废话，不给你一点甜头，你会这么相信我么？”荣老爷子在冷笑着：“你看到了，计划已经成功了。你们三个城主大战，结果必然是三败俱伤，只有我完整的保留了实力，黑道之王如同探囊取物，你们这些人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我不明白。”我摇着头：“我不明白。荣老爷子，您只有半年的寿命了，为什么……”

        “别给我提这茬！”荣老爷子突然瞪大了眼睛：“老子不会死，不会死！”

        我闭上了嘴巴。我明白了，这人已经疯了，他对权力的渴望已经超脱了所有的一切。我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坦诚一切，那就是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您是道上的前辈，按理来说我不该对您动粗，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可曾想过这一场混战会让北园血流成河、浮尸遍野？实在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砖头，动手吧。”

        砖头手握砖头，朝着荣老爷子走了过去。荣老爷子却面带微笑：“血流成河？浮尸遍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不死，我怎么上位？我怎么重掌北园黑道？”

        砖头走到了他的身前，举起砖头眼看着就要拍下去了。

        “不要！”叶展突然大喊。

        砖头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先问问他……我的父母在哪里……”叶展的声音颤抖起来。

        我和砖头都是大吃一惊。我说：“他绑架了你的父母？！”

        叶展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仇恨在闪动。这个总是带给别人阳光的男孩，很少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我愤怒地看向荣老爷子：“人在哪里，说！”苏北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只说是叶展被困在这里，并没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说！”砖头一把抓住荣老爷子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

        “离我远一点。”荣老爷子冷冷地说：“叶展的父母在我手里，信不信我只要用拐杖敲两下地板，他的父母马上就身首异处？”他的双手托在拐杖的龙头上，难道叶展父母在地底？

        “不用猜了。”荣老爷子说：“在我这边，做什么都有暗号。进我的大门有暗号，喊人出来有暗号，让人杀掉人质也好暗号。所以，你还是赶紧让开，否则叶展的父母性命不保。”

        我想起第一次来荣老爷子家里，进门、敲门的时候确实是有暗号的，足以证明荣老爷子所言不虚。砖头依旧抓着荣老爷子的衣领，但是已经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害的叶展父母死去。我咬咬牙说：“你过来吧。”砖头只得恨恨地走了过来，重新站在我的身边。

        我呼了口气说：“荣老爷子，只要你放了叶展父母，那我也放你一条命，如何？”

        “嘿嘿，现在不是你和我讲价的时候。”荣老爷子说：“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胜利已经被我握在手里。现在城南、城北爆发混战，混战结束以后，黑道必然重新洗牌，而我的势力就成为最强的了，收复北园黑道简直就是小意思，你怎么还没想通这一点？”

        “好。”我说：“荣老爷子，黑道之王的位子，我不和你争了，只希望你能放过叶展父母。”

        “嘿嘿，你说不争就不争？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荣老爷子冷笑着说道。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叶展的父母？”

        “简单。”荣老爷子弯下腰，他的身子骨太老了，行动非常的缓慢，久久才从沙发下面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出来，然后随手一掷就丢在了叶展的脚下，接着说道：“叶展，你把王浩杀了，我就放了你的父母。”

        “操你妈，你这个王八蛋！”砖头直接骂了出来，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

        叶展也气的身子发起了抖，恨恨地看着荣老爷子。唯有我松了口气，说道：“我当多大个事呢。荣老爷子，说话算话吧？杀了我以后，立刻放掉叶展父母？”

        荣老爷子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爽快，有些愕然地说：“当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叶展和砖头也惊讶地看向了我。我看看他俩，说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砖头说：“他，他说要让叶展杀了你啊。”

        “哦，我耳朵没聋。”我说：“有什么问题吗？”

        “拜托，你会死啊！”砖头更加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砖头哥，还记得苗助理说过什么吗？他说若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死过好几次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这一路走过来，我多少次死里逃生？真的，我已经无憾了。死我一个，能救叶展爸妈，我觉得很值啊。如果是你，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吧。”

        砖头一怔，看看叶展，又看看我，缓缓点了点头。我又看向荣老爷子，说道：“确定是只杀我一个吧？你会不会在杀了我以后，又让叶展把砖头杀了？”

        “不会。”荣老爷子说：“你对我有威胁，所以我要杀了你；砖头只是一介武夫，对我没有威胁，所以我可以放过他。”

        “谁说我没有威胁？”砖头挑着眉毛说：“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你弄死！”

        “你弄不死我，我的保镖不是只有皇甫光一个，这栋屋子也不可能只住着我们二人。”

        我倒吸一口凉气，才反应过来荣老爷子确实说的没错，他这么小心翼翼又有狂妄野心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多安排一些保镖？看来这些保镖躲在暗处，随时等着荣老爷子的召唤。起初我还以为拿下皇甫光后，就可以拿下荣老爷子了，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啊。

        我叹了口气，说道：“最后两个问题。得到回答以后，我就立刻去死。”

        “好。”

        “第一个，你为什么绑架叶展的父母，而不是直接绑架我的父母；第二个，你既然埋伏着有人，为什么还要让叶展动手杀我。”

        荣老爷子冷笑道：“第一个。你以为我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东关镇的老大是肖治山，整个东关镇也如同铁桶一般严密，派去的人多了势必会引起注意。所以我派了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过去，以为势在必行，谁知反被你的父亲给打了一顿。我倒是没看出来，一个民工也有这么好的身手。既然栽了一次，那我只好转移了目标。况且叶展是你最信任的人，利用他慢慢引导你的思维，借你的手一个个除掉黑虎帮的骨干，没想到你竟然没有上当。”

        我转头看向叶展，突然一切都明白了。在我怀疑谁是卧底的时候，叶展没有引导我去怀疑某个人，而是一次次告诉我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兄弟。

        他的父母还被绑架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啊！

        叶展冲我露出一个笑容，他努力想做出灿烂的样子，但还是少不了丝丝的苦涩。

        我又转头看向荣老爷子：“第二个呢？”

        “第二个。”荣老爷子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特别喜欢看这种兄弟残杀的场面。”

        “你这个变态！”砖头狠狠地说。

        “随便吧。”荣老爷子说：“赶紧动手，我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了。王浩一死，我就放了叶展父母。”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塞到了叶展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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