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青青扶住了自己惊掉的下巴。

虽然理智告诉她,吃瓜要适度，眼前的龙宫家变眼看着已经要往刑事案件方向发展，已经不适合站在干岸上看热闹，但是

但是这瓜是真好吃啊

大郎君和九娘娘有私情不说,还一起畅想过龙王死后双宿双飞怪不得她自请迁居到荒凉僻静之地,原来是准备等龙王死后风光归来。

而且,“给我们的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看来十九公主的确是

“你胡说八道”

现场第一个破防的,居然不是头顶颜色十分环保的龙王,而是大郎君。

只见他颤抖着手指着九娘娘“我何曾与你说过这些你不要血口喷人”

“咦,你不记得了吗”

九娘娘故作惊讶“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吧。就是在我们的女儿出生之后,你背着众人，带我去淇水厅背后的那丛珊瑚”

“我不曾做过这样的事”

大郎君矢口否认“而且，十九妹妹根本不是我们的女儿，她明明”

龙王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大郎君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破罐子破摔道“父亲,孩儿知道,现在说什么您都不会信了。但是，孩儿愿以十世命格来担保,十九妹妹，真的不是我的孩子”

龙王慢慢地开口了“你身为龙种，离身死道消尚且还有上万年的时光。”

在尚且年轻之时，就以未来十世的命格来赌咒发誓，未免有些没有诚意。

大郎君顿了顿“那孩儿以今生寿元担保。若有半句虚言，昊天上帝立刻降天雷劈碎我的神魂，叫我连孤魂野鬼也不得做，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好，”龙王点头“你发的誓言，虽然令人信服，可你却并没有否认你与她有私情，对么”

大郎君面如死灰。

他偷偷看向九娘娘，只见她神色幽幽，看不出心底所思所想。

他暗暗咬了咬牙，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把自己和她的私情暴露在龙王面前，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虽然死了女儿，可也不至于这样发疯吧

难道她想陪着女儿去了，再拖着自己和她一块儿死

真是混账她想死，自去死好了，何苦拖上他

他还想活着

大郎君搜肠刮肚，想尽一切所能想到的辩驳之词来为自己开脱，可是任何说辞，在天上那条跃动的金龙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谁都能看出那条金龙是谁。

谁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那代表着九娘娘对他情根深种，思之成狂。

若是在平时，得知自己被父亲的妻妾如此爱慕，大郎君一定会非常高兴。

但不是现在，不是在他父亲的眼皮底下。

他想说这都是九娘娘一厢情愿，都是她偏要倒贴自己，自己从不曾给过她回应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老了，不是傻了。

这种说辞他绝不会信的。

于是，大郎君深深低下头“儿子、儿子与九娘娘，向来发乎情，止乎礼”

“哈哈哈哈哈”

听闻此言，龙王捧腹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大郎君，转头对七娘娘、兰青青和凤君说“爱妃，仙君，贵客你们听见了吗”

“你们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兰青青虽然有吃瓜的心，但此时依旧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趁机说上两句。

虽然她很想对大郎君说，要是你想让你父亲信服“发乎情止乎礼”的说法，不如把它作为附加条款加在你的既定誓言后面，让它共享你的誓言效力虽然大郎君大概不会这样做就是了。

好在龙王并不指望有人答话，大笑之后，立刻沉下脸来“你好大的胆子。”

他指着大郎君“你真是个无君无父，狂妄恣睢的混账。见到你，我都觉得污了眼睛。你生母是个嫉妒残暴的毒妇，你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郎君双手悄然握紧“儿子知错。”

龙王像是受到了过多的打击，已经绝望了一般，并不继续对着他发怒，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九娘娘“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你也知错么”

九娘娘摇摇头“我并不想认错。”

她指了指自己“我的根脚，殿下您也清楚。画龙点睛的秘法，已经耗尽了我的心神。我活不长了。”

龙王沉默。

“我大概还有多久好活呢”

九娘娘语气轻快“一天一个时辰还是一刻钟”

“无论多久，我都不在乎了。我女儿死了，这个世界上，我已再无留恋。就这么追随她而去，也很好。”

“你竟如此决绝”

龙王微微动容“除了你女儿之外，你再也没有其他在乎的人了我呢，你的你的这个奸夫呢”

九娘娘奇怪地说“你们怎么配和我女儿相比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你们不过是我有过露水情缘的男人罢了。”

“女儿我只生了一个，男人我却可以有很多。”

兰青青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龙王也被她噎住了。

或许是怜惜她人之将死，龙王并不打算责怪她，而是说“罢了。看在你侍奉我一场，也为我”

想到十九公主并不是自己的女儿，龙王顿了顿，轻轻地揭过这个话题“我便给你最后一点体面。今日之事，除了在场的这几个人之外，再不会有人知晓。”

他微微低头，看向云层底下，挤挤挨挨地瞧着热闹的龙宫众人，淡淡地说“我会对外界宣布，你是思念女儿，肝肠寸断而亡的。”

九娘娘还没说什么，七娘娘却擦了擦眼泪“殿下的仁德，实在令人动容。”

她娉娉袅袅地上前，执起九娘娘的手“妹妹，你就放心地上路吧你和小十九的身后事，我和殿下都会为你料理的。”

九娘娘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姐姐，龙宫众多姐妹里，我只把你当成知己，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我的身后事，就全都拜托给你了。你务必要为我料理好务必”

七娘娘动容地点点头“妹妹，我答应你。”

九娘娘松开她的手，眼神漫无目的地在云层上的人群中穿梭，掠过了负手而立的龙王，心如死灰的大郎君，畏畏缩缩的八娘娘和云淡风轻的凤君，落在了兰青青的身上。

兰青青正在复盘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忽然就被点了名。

“那边的那位凡人，”九娘娘忽然说“我似乎听说过你的名字。”

嗯

兰青青一抬头，和九娘娘对上了视线。

只见九娘娘对她点了点头“若您是传说中那位凡人的话，我有些话想要对您单独说。”

她的重音咬在了“单独”这两个字上。

“当然，”九娘娘向龙王福了福身“还要请殿下恩准。”

虽然嘴上说着请殿下恩准，实际上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兰青青能够理解这种反应如果自己的生命也进入了不到一天的倒计时的话，自己大概会比她更坦然。

龙王觉得没必要和将死之人计较，于是决定好人做到底，点头应允“去吧。”

九娘娘松开七娘娘的手，走向兰青青。

七娘娘皱了皱眉，垂下眼皮，遮住眼底一抹深深的不安。

再抬眼时，又是一副动容而友爱的神情，目送着九娘娘的背影。

这份变化太快了，连离她最近的九娘娘都未曾察觉。

但有一个人却看见了。

八娘娘从上了云头开始，就一直死死盯着七娘娘，半点眼神都未曾分给过别人。

即使是十九公主身世这种惊天大瓜，都没有让她的注意力有丝毫的分散。

她恨恨地想，你我的身世和经历皆类似，你的出身还不如我，凭什么现在是你挽着殿下的手，我却要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得不到殿下的丝毫注意

你究竟比我强在哪里

注意到七娘娘那瞬息掩藏的不安后，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你这个小贱人，殿下那么宠爱你，让你生了四个儿女，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都有靠，究竟有什么值得不安的

八娘娘觉得，自己和七娘娘是同类。

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出身下贱，却心比天高，无时无刻不削尖了脑袋，惦记着往上爬。

所以，在七娘娘怀上龙种，被大娘娘罚跪时，自己轮圆了胳膊，狠狠地抽了她无数个大嘴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是出于义愤，而是出于嫉妒。

自己也成为了娘娘后，那贱人找了个机会急吼吼地把自己远远发配，难道不也是出于嫉妒

从头到尾，她们都是一样的人。

她们这样的人，会为什么而不安

当然是为失去“权势”“地位”而不安。

八娘娘的双眼渐渐亮了起来。

她的目光终于从七娘娘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走向兰青青的九娘娘。

此时的九娘娘，已经不是她嫌弃至极的同住人，而是一个机会，一个登天之梯。

九娘娘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足以颠覆七娘娘的地位，所以她不安，她恐惧。

如果自己掌握了这个秘密，自己就可以推翻七娘娘那个贱人，把她踩在脚下

八娘娘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九娘娘走到兰青青的面前，礼貌地一福身“姑娘。”

兰青青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想要摸一张名片出来，结果却摸了个空。

她忘了，这身西服是下了龙宫之后才换的。

“咳咳。”

她听见身边有人清了清嗓子，一回头，只见凤君一只手掩着唇，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微侧着脸，眼神飘忽“给你。”

兰青青下意识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东西，熟悉的手感让她一愣。

低头一看，分明是一张自己的名片，而且还是她前几天让白素素去印的最新版，除了从前那串履历外，还额外增加了“山海俱乐部海市唯一指定法务负责人”的头衔，专门用来派发给神仙妖鬼。

她有些好奇“你从哪弄来的这个”

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她从来没有给凤君发过名片。

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想要见面，穿过一条走廊就好，不需要名片上的联系方式。

凤君是怎么拿到的自己的新名片

凤君面色微红“前几天，我看见白氏拿着印好的名片路过，觉得有些新奇，就拿了一张。”

说完，又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找补道“我是觉得呃兴许，我也应该印些新名片想参考一下你的”

兰青青摆了摆手，一脸“我懂”的表情“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话，回了事务所再说。”

有了名片好办事，兰青青一转身，笑眯眯地把刚刚到手的名片递给九娘娘“鄙姓兰，叫我律师就好。”

九娘娘接过名片，左看右看，笑了一笑“真是新奇的东西。我的女儿最喜欢人间的这些小玩意儿，每次从岸上回来，都会给我带来很多。”

她握住兰青青的手，面色微沉，迅速地左看右看“兰律师，我们找个无人之处我有些至关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关乎我女儿之死”

九娘娘果然知道些她女儿身死的内情。

兰青青想。

她微微点头“好。”

凤君立刻对龙王道“殿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龙王深深地看了一眼九娘娘，一甩袖子“也罢，你们去吧。”

接着看了看天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兰青青说“兰律师，虽然发生了些不尽如人意的事，但关于三天前发生的那桩命案，我依旧在等待你的答案。”

兰青青挑了挑眉。

虽然他不说自己也会接着查下去，但她没想到，龙王在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后，依然坚持为十九公主讨回公道。

倒是个嫉恶如仇之人。

兰青青郑重其事地点头“您放心。”

“我会查明一切证据，给出一个让您信服的答案的。”

“哦，对了”

她一拍手，问龙王“殿下，如果我想给岸上的某人传个口信，该去找谁”

龙王有些好奇“给谁传口信”

“给我父亲。”

兰青青笑着说“您有所不知，我父亲乃是涂山氏九尾狐的公子，见多识广，三界中的大事小情，他无不知晓。在我尚且年幼之时，他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倒霉的妖怪无端端地引燃了一块建木的树皮，被爆燃的火焰震得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记忆竟然恢复了。”

龙王立刻来了兴趣“是如何恢复的”

十九公主一案的难点就在于两位嫌疑人失去了记忆，如果能让他们二人恢复记忆，对比口供，就能拼凑出事实真相。

“我不记得了。”

兰青青笑着摇头“所以，我需要您派人帮我回到海市，给我父亲递个口信。”

“原来如此。”

龙王点点头。

“就让巫生帮你跑一趟吧。他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我向来最放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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