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坡。

车门敞开，钟若曦侧坐在车里，盯着远处泛着点点光亮的镇子，两条修长的玉腿下垂，黑色皮靴颇有些不耐烦的蹬刨着砂石路面。

嘭！嘭！

两声枪响自镇子里传出来，钟若曦脊背禁不住随着枪声绷得笔直。

又等了一会儿，远处的镇子上就再无声息了。

脸颊泛起一抹冷意，钟若曦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去查查看。”手下人应了一声，便跑远了。过了两三分钟，再度折返回来，微微欠身道：“厅长，镇子里有人在火拼，同咱们正在办的事情没有关系。”

“哦。”钟若曦应了一声，神情明显有点儿失望。

“哈哈哈哈。”伟英杰紧张的面容陡然舒展开，叉着腰笑道：“大前坡这地界没人来管，自然也就乱得很，出两条人命是常有的事情。就在这里面，还有一座小型的军火交易市场，简直无法无天。秦总司令在会上提了好几次，想要整肃一下，可后来又害怕这帮危险分子四处乱窜，惹出更大的麻烦，所以就搁置了下来。”

钟若曦面无表情的道：“一直没有拔掉陇西的这颗毒瘤，是我和秦振宇一起商量后的结果，用不到你来提醒。”

伟英杰脸色尴尬，只得是干笑了两声：“我给忘了，钟厅长也是在陇西任过要职的…”

静静凝视着不远处的城镇，钟若曦忽而叹了口气：“天黑了真好，连一星半点儿的肮脏，都看不到了。”

伟英杰瞬间眉飞色舞：“钟厅长刚刚有感而发的这句话，同俄国的一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原诗是这样的…”

蓦地翻了个白眼儿，钟若曦直接打断他：“这句话是张帆说的。”

停顿了一下，钟若曦微微抬起头凝视着伟英杰：“你知道张帆是谁么？”

伟英杰迷惘的摇了摇头：“不认识，是我们国家的哪个著名诗人么？其实我对国内诗歌不太了解，我一直以来都专心于西方诗体，比如说意大利诗人…”

“特别行动组的最后一任组长。”钟若曦神色瞬间阴冷了下来，“他是为了救你，在沙坪被西隆第三集团军伏击丧命的。”

身子一僵，伟英杰沉默了下来。

钟若曦也不去看伟英杰，嘴角涌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张帆这个人，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早在数年前，我就看出了他性格的短板，太富有文气的人往往难成大事。上一次离开陇西之前，我特意叮嘱秦振宇，张帆只可小用，不得大用。但说得也是废话，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对于特别行动组，秦振宇也已经是无人可用了。”

温度越来越低，伟英杰脱下自己的大衣，走上前披在钟若曦身上：“陇西昼夜温差大，多穿点儿，别感冒了。”

“谢谢。”钟若曦语气略生硬的道了声谢。

嘴角轻轻扯了一下，伟英杰向后退了两步，靠在车边，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美眸轻眨，钟若曦偏过头上下打量伟英杰一番：“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大好。”

“没…没事。”伟英杰打了个寒噤，故作潇洒的摆了摆手，实际上内心已经开始后悔刚刚将大衣让给钟若曦了。

绅士果然不好做啊。

“哦，那可要多注意身体。”钟若曦轻声说道，唇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却并没有戳破伟英杰的那点儿小伎俩。

“几点了？”钟若曦再度开口问手下人。

“厅长，快要零点了。”

秀眉微微一蹙，钟若曦低声吩咐：“把钱黎明给我带过来。”

“是。”那名督察厅的高级警司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过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带着手铐的钱黎明拎了过来。

轻轻吸了一口气，钟若曦平心静气的问道：“钱老板，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李青究竟在哪里？”

钱黎明两腿一软，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钟厅长，我也不清楚啊。”

“你要是也不清楚，那我该问谁呢？”钟若曦笑吟吟的问道，然后冲着擒住钱黎明的那名高级警司递了个眼色。

伟英杰想要在钟若曦面前表现一下，拔出手枪大步走上前：“我来审他。”

说话间，伟英杰将手枪抵在了钱黎明的脑壳上，厉声喝道：“你说不说！再不说我打死你！”

饶是极度紧张的钱黎明，此刻也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威胁他的这位长官还真是个菜鸟啊。

任何人都听得明白，伟英杰这句话中只传达了一个意思，不说，就打死你。他在一瞬间就暴露了自己所有的底牌，只要钱黎明不吐露消息，伟英杰就必须动手。如果他不履行之前所说的这句话，威势就会瞬间荡然无存，以后也就再也审不出任何一句有价值的消息了。

钱黎明一声不吭，伟英杰僵在那里，张了张嘴，又吼了一声：“你说不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四周所有人，无论是临港来的警司，还是卫队旅的士兵，皆是一脸嘲讽之色的盯着伟英杰。

钟若曦看不下去，径自走过来伸手夺下伟英杰的手枪，将他向外一推：“一边去！”

微微躬身，钟若曦低声问道：“钱黎明，你们钱家在临港颇有声望，咱们两个也打过几次交道，怎么？今天打算撕破脸么？”

“这话怎么说呢…”钱黎明干笑一声，“钟厅长，谁不知道您的地位啊，在临港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哪有负隅顽抗的胆子嘛。”

抬玉手向着大前坡镇子一指，钟若曦笑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已经快到零点，为什么还没有看到李青的影子？”

眼角抽搐了一下，钱黎明道：“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打算几点动手，要不钟厅长再等一等？”

“我没有闲工夫陪你玩儿。”钟若曦精致的脸颊忽而冷冽了下来，单手一扯钱黎明的头发，将手枪插进了他的嘴里，枪口一直顶到嗓子眼儿。

钱黎明整张脸都青了，吓得瞪圆了眼睛，发出告饶的呜呜声。

“放开他！放开他！臭娘们儿！有什么冲着老子来！”

不远处传来大叫，钟若曦扭头去看，只见得莫力费力的爬出车子，用脑袋将车门撞得砰砰直响。尽管带着手铐，但两名士兵冲上去，依然压不住他。

犹豫片刻，钟若曦将手枪拔出来扔在地上。钱黎明浑身泄了力气，一头扎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直冒。

“钟…钟厅长…”钱黎明蠕动了一下身体，“我们是真…真不知道，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真不知道啊。”

眸光微微闪烁，钟若曦沉吟片刻，冷声吩咐道：“原路返回，既然在大前坡抓不到他，我索性就回去守株待兔好了。”

钟若曦重新上了车，伟英杰打开车门想要坐到后排来，钟若曦道：“你坐前排。”

“哦。”伟英杰怔了一下，只得是老老实实的坐到前排去，扭过头来安慰道：“钟厅长，你不用着急，对付这类犯人…”

钟若曦只觉得心烦，当即冷喝了一声：“闭嘴！”

脸色微变，伟英杰张了张嘴，不敢再出声了。

司机将车子发动，回返卫城。钟若曦单手拄着额头，一路之上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多小时路程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伟英杰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开车的司机回答，“前面先停下了。”

钟若曦摇下了车窗，过了不一会儿，一名手下人就跑了过来：“厅长，前面有一辆汽车拦路。”

“嗯？”钟若曦眉头微蹙，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再加之心头烦躁，索性一脚蹬开车门就下了车，“去看看。”

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三点了，露水很重，车灯只能照出很小的一片地方。

钟若曦贴着路边往前走，越过几辆车，一直来到了车队最前面。

一辆棕绿色的越野车正横在路边，打着车灯，车内黑乎乎一片，站在外面根本看不清。

两名高级警司拔了枪，正缓缓靠近车子，嘴里还在不住的喊话：“放下武器！走下车！放下武器！”

砰！

越野车门被一脚蹬开，旋即车上人跳了下来，大声嚷道：“钟若曦！”

如此熟悉的声音，使得钟若曦禁不住微微一怔，旋即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李青？”

钟若曦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李青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这可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等等！”钟若曦喝住那两名想要冲上去的高级警司，稳了稳心神，自己走了上去，同李青相隔两三米远，面对面站在一起。

上下打量李青一番，钟若曦声音清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青眉梢一挑，“是你抓了我的人，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我来问你？”

“就为了这么几个人？”钟若曦冷笑了一声，“李青，你真是傻得可爱。”

“用不着你来说教。”李青一脸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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