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化笙伸出手，向着前方比比划划：“对对对，就在前面停车！”

“嗯。”李青见得那是一家店铺，门口的牌匾泛了白，几乎分辨不出字迹。他轻轻点了下头，将车子在街边停下来。

“我艹，总算是到了。”杜化笙吐出一口气，旋即下了车，大大咧咧的向着那杂货铺走去，“老多！老多！”

他叉着腰站在那里，大声叫嚷：“给老子滚出来！”

没过多一会儿，一个穿着灰布衣服，蓄着山羊胡、尖下巴的中年男人小跑出来，满脸堆笑：“哎呦呦，这不是杜爷嘛，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嘴巴还没被老娘们儿缝住么。”杜化笙咧嘴大笑，冲着身后的李青一招手，“你快点儿啊。”

老多向着那车子瞄了一眼，眼底不禁泛起丝丝迷惑：“杜爷，还带着手下人来的？”

“那是我朋友。”杜化笙撇着嘴，拍了拍他的肩膀，懒洋洋的嘟嚷，“我们先进去了啊，你快点儿。”

李青正蹲在车边，低下头解女孩儿脚上的绳子。

“疼么？”他轻轻触及对方布满血瘀的脚腕，眼底透着心疼。这得是多狠心的母亲，才能对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那一瞬，李青甚至误以为自己所处的并非人间。

女孩儿蹙着眉，轻轻“嘶”了一声，满眼警惕的将脚收回去。

李青抬起头看，见这小家伙低着头，嘴角不禁泛起柔和的笑容。他将解开的绳子扔到一边，缓缓将手伸过去：“别怕，把手给我。”

女孩儿眼底透着一丝慌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脏兮兮的小手探过去。

李青握住，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然后抬手向着杂货铺指了指：“跟我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店，小屋子里有一排铝合金的玻璃柜台，摆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同日常生活打交道的柴米油盐都有，一些火腿肠、方便面之类的食品，落着厚厚的灰，很难说有没有过保质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刀具、锅碗瓢盆挂在贴了报纸的墙上。

杜化笙正坐在柜子前面，大声同老多说话。他翻转着手腕，好像是在谈论胳膊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李青走过去，指指一边的凳子，让身后的女孩儿坐下来。

老多瞄了一眼，试探性的问道：“刚买来的？”

“算是吧。”杜化笙有点儿烦恼的点点头，“正犯着愁呢，这丫头麻烦得紧，不知道该怎么安置。”

老多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笑眯眯的问：“杜爷，是新雏么？”

“嗯。”

“看样子挺标致。”老多咧嘴笑了，“不如留给我吧，保证给你个好价钱。”

他抬起瘦瘦的脸，一副商量口吻。不过却猛然发觉杜化笙身后的李青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顿时就变了脸色。

“哎呦，这哥们儿的目光好凶啊。”老多吸了口气，“杜爷，你从哪带来的朋友？”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少打听。”杜化笙懒洋洋的说道，冲着李青递了个眼色，“都是朋友，别闹僵了。”

李青挪开了目光，他刚刚打量老多一番，总觉得这小子尖尖的脸，不像是个牢靠之人。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听了小杜先前的介绍，潜意识中形成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见气氛不太愉快，老多便不再提买人的事情，干笑着打着圆场：“嘿嘿，杜爷，还有这位兄弟，您二位抽烟。”

杜化笙见这老鬼将一盒烟递到面前，抬手就将之打飞了出去，神色有点儿恼火：“我艹你妈！你给我抽的什么？找死了是吧！”

“哎，杜爷别生气，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老多见他要打，赶忙抬手挡在额头，连声赔着不是，“我给忘了，咱这抽惯了，忘了杜爷不好这一口啊...”

说话间，老多从柜台下拿出一包没开封的廉价香烟，推到了杜化笙面前：“您抽这个，抽这个...”

杜化笙确实抽烟，但却对这种廉价货没半点儿兴趣，冷冷的一哼，用搭在柜台上的一根手指将烟包弹了回去：“滚蛋。”

“别生气了嘛。”老多依然是小心的赔着笑，“我真不是有意坑你们，这夹了私货的烟卷起来费工夫，反倒贵出好几倍，不拿钱我都不给抽呢。”

杜化笙冷冷的道：“我到这里可不是跟你叙旧的，咱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啊？什么事儿啊？杜爷您吩咐，我是鞍前马后，在所不辞啊。”

“照片呢？”杜化笙转过身来问道。

李青撇着嘴，伸手在裤袋里掏了掏，将那张林梦蝶的照片拿出来，递到他手里。

经过了这一路的跋涉，照片已经弯出了折痕。杜化笙接过来抖了抖，然后又转递给老多道：“你看看。”

老多掐住照片，轻轻瞥了一眼，当即抽了口冷气：“这俊娘们儿...”

他略一抬头，正同李青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见得后者依然是目光阴冷的盯着自己，吓得一缩脖子。他装作若无其事的俯身到墙角，将打飞的烟盒捡起来。

杜化笙问：“怎么样？”

老多嘴里叼了烟，用打火机点了，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这事情有点儿复杂，得让我想想...”

“要钱就直说，少特么给我来这套。”杜化笙没好气的一甩手，从怀里拎出一沓钞票砸在桌子上，“想起来了么？”

“呵呵，杜爷太见外了。”老多笑呵呵的走回来，重新在柜台后面坐下，冲着他一竖大拇指，“您猜得不错，这照片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

李青脸色微变，两步走到近前：“你手里流出去的？”

“嗯。”老多点头，“现在风头正紧，库支海匪的消息嘛，很多人都想打听。有些小子就专门刺探情报，转而往外卖。”

“你做这一行当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来找你。”杜化笙身体微微后仰，又将一沓钞票压在柜台上，“说说吧，照片是谁卖给你的？你又卖给了谁？”

老多见到这么多钱，顿时眼冒绿光。

“联合军转出来的啦，是正规侦察兵的手艺。您也清楚，现在这种世道，大家都琢磨着有本事就多捞点儿，有消息肯定往外卖啊。至于具体到哪一个，按照规矩我不能说，这是私下里的渠道。”

杜化笙应道：“的确，照片拍得这么清楚，相机不会差。一般的泥腿子也装配不起，肯定是正规军里面流出来的。”

“呵呵，杜爷高见。”老多呵呵笑道，“至于买家嘛，我是真不知道。反正有人给钱我就往外卖，至于这消息是谁要，又要来做什么，真没闲心搞清楚。”

“好吧。”杜化笙俯身，敲了敲柜台上的照片，“我们现在要找到这个女人，你有办法么？”

老多扯了扯嘴角，眼睛眯起来，看着是真的犯了难。

“我要是就为了听你这么三言两语...”杜化笙慢悠悠的道，将台子上的钱往回抽，“根本没必要花这么多钱，你懂的吧？”

“别别别，杜爷，你慢着！”老多赶忙伸手将钱拢住，一阵干笑，“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你这狗脑子能想出个屁的办法？我要看结果！”

“好好好，结果，咱只看结果。”老多忙不迭的点头，“我联系几个朋友，看看能不能得到消息。”

李青低声问：“有把握么？”

“这个...不太好说啊。”老多声音中有些犹豫，“这女人肯定和库支海匪的余部在一起，我在联合军里有认识人，想找到他们的大致活动范围应该不难。可要说是详细位置，这咱还真没辙了。要是真有人能知道得那么准确，早就把消息通给联合军了不是嘛，也不能让这帮海匪活到今天啊。”

李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自禁的点了下头：“好吧，我们多久能知道？”

“最早也得明天正午吧。”老多笑道，“您二位现在特桑住下，明天正午再来听消息。”

杜化笙站起来：“这件事情你用心去办，钱不成问题。”

“这我清楚，杜爷您是大买家啊。您给点儿汤汤水水，都够我半辈子喝了，肯定不敢怠慢。”

杜化笙对李青道：“那咱们先走吧，趁着天亮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

李青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抽回了桌子上的照片，想要叫那女孩儿起来的时候，却见得后者正眸光泛亮的盯着墙壁。

他不禁满脸疑惑，循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见得是一个挂在墙壁上的蝴蝶发夹。这种小玩儿意，即便是放在华夏的乡下村子里也是便宜货，但在这种地方，显然是引起了女孩儿极大的兴趣。

察觉到了他的反应，女孩儿赶忙收回眸光，低下了小脑袋。

李青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走到墙边将那个镶嵌着彩色玻璃的蝴蝶发卡取下来，转身问：“这个多少钱？”

“啊？”老多抬起头扫了一眼，赶忙笑着摆手，“这小破玩儿意才几个钱啊，拿去吧，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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