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

        新课题组已经加入一个多月了，乐清怡不像高年级的师兄师姐有实践经验，很多步骤她都需要一句一页的去查，不知不觉从不起痘的面颊，也因心火旺盛而冒了两颗痘。

        空闲时喝口热水。

        她抬眸望了眼镶嵌在墙壁上的时钟。

        看来今天可以早点收工了。

        样本已经采完，标记编号，把需要检测的标本切片挑选出放置显微镜下，将记录的繁琐数据也已一一录入实验系统。

        随着最后一个回车键的敲击。

        代表着今天的工作量已经全部完成。

        结束了！！

        “我的天，终于解放了。”

        乐清怡吼间涌出一句发自肺腑的长叹声。

        她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修长四肢铆足了劲往外延伸，浑身已经累到散架般酸痛，好想回寝室睡一觉补补，疲到忍不住现在就阖眼小息。

        十一点半刚到。

        手机铃声就准时响起。

        乐清怡睡熟没一会又被扰醒，回眸，睡眼惺忪的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这个左之惢还真是卡点给她打电话。

        她在椅子上缩了缩，有点冷:“你们到哪了？”

        “肯定是到实验室楼下才给你打的电话，你赶紧下楼，我和齐琪是可以多等你会。但是-你可不要让鹿学姐也在下面跟着我两吹冷风噢，我们三个一起来哒。”

        左之惢说到后几句音调扬起，听得出来情绪开始明显向上起伏。

        “……”乐清怡秀眉不由微挑，只是隔着话筒简单听这「漫不经心」的一两句，她都能想到左之惢在那头流露出的小表情有多么欠揍。

        真是出息了。

        现在还学会用学姐来「要挟」她了。

        虽然这段时间她们几个和鹿月恬联系交流的比以往频繁些。但说实话，她还是觉得生疏，做不到像左之惢这样快速与人熟络。

        自她说完。

        电话那头就沉默，左之惢误以为乐清怡想家了。

        乐清怡啧了一声，她不由跟着笑了出来:“再幸福，东南西北我也是分得清的。”

        刷卡出来。

        还没走个几步。

        就听到不远处的嘹亮笑声，乐清怡之前可没发现声音竟能如此生动形象的反映出人的心情，左之惢的大嗓门，搞得好像她今天生日一般，笑的开心又明媚。

        左之惢这边讲了个冷笑话给鹿月恬和齐琪听，听的人倒还好，她自己咯咯捂个肚子笑不停，颇有点自娱自乐的节奏。

        这么尬的冷笑话。

        连腼腆内向的齐琪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你真的好无聊。”

        左之惢不服气:“齐琪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太太沉闷了，跟乐乐简直一摸一样，闷到不行，你俩真不愧是室友。”

        沉闷？

        鹿月恬眸光流转，心中抓到了关键词，乐清怡私下是个很沉闷的性格吗？可仔细回想，对方溢在面上的种种表现似乎都不太像诶。

        难不成她认知有误了？

        鹿月恬心中暗自琢磨，不经意间眼眸微抬，便注意到花园旁不紧不慢走来的纤长身影。

        她的眼神落了过去:“乐乐来了。”

        左之惢立马抡起长腿就飞扑过去，两腿盘腰，直接整个人跃起挂在对方身上:“好我的乐乐同学，你总算下来了，我们三等你等的好漫长。”

        乐清怡上秒还呈现出两手插兜的悠闲姿态。

        下秒随着左之惢一个飞扑而来的正面熊抱，表情明显变的吃重。

        本就酸楚的四肢一时没承住对方的重量，酿跄的接连后退好几步，最终还是没站稳，两人双双倒落在地。

        惹得周围学生纷纷回眸注视。

        好丢人…

        乐清怡拍打了下身上的左之惢。

        一副吃痛摸样:“我的屁股，你赶紧起来，你太重了吧。”

        不得不说，有个肉垫还真是软乎。

        左之惢一点事都没，她侧过身利落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手一伸，把乐清怡给拽了起来:“哎呦你之前都能接住的，怎么功力还越来越退步了。”

        乐清怡瘪着唇，颇有几分委屈模样:“你还好意思说我。”鹿月恬见两人狼狈摔倒，刚还温软的神情立马过渡到紧张担心，她小跑过去，水嫩的两手不停拍打乐清怡衣物上的尘土。

        她垂眸时，披散的秀发遮挡住了她部分眉眼，可隐约透过发丝，乐清怡还是能看得见对方脸上流露出的关心之情浓之又浓。

        这样的神情有些奇怪。

        “乐乐你哪里疼？”

        “我先小范围的给你揉揉吧，别淤血积聚了。”

        鹿月恬手臂一扬，左手轻握住对方的手掌，查看有没有被石子划破的细小口子，右手在对方身上轻轻揉捏着。

        可几乎在鹿月恬两手刚触摸到乐清怡时，乐清怡眼眸就凝了一秒，很快便条件反射般的及时后退，想要躲开。

        气氛隐约尴尬。

        拒绝的意图很明显。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反应会让对方不舒服。

        但她不习惯与别人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尤其是皮肤碰皮肤的那种，就算她和左之惢一同长大，她们也没有女孩间的拉手习惯，顶多就是像刚才那样简单拥抱一下，隔着衣服。

        她排斥别人握她的手。

        也不喜欢别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乐清怡脸颊不由微红，有点僵:“不用了学姐，我自己可以的。”

        左之惢呼吸一滞，跟着紧张起来。

        拜托，她是有意想把这两人掺合到一起，比起柳沁音的性格，她更希望乐清怡能和鹿月恬这样的学姐当好友。

        她扶了下搭在鼻梁上的眼镜，赶忙跳出来，唇角带笑的解释着:“学姐你不用管她，她这个人从小到大都特别轴，不习惯别人碰她，一碰就一惊一乍的。”

        鹿月恬万千思绪如同迷雾般涌在脑中。

        聪明冷静的脑袋这一刻有些发懵，说实话，没有人用这种抗拒的反应对过她。

        她收起失落:“没事，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

        虽然鹿月恬是顺着给的台阶下来了，可四人间的气氛还是尴尬，乐清怡也是话哽在喉咙里，一句轻松的过渡话语都不说。

        这期间。

        左之惢疯狂给齐琪使眼色，示意到对方圆场说话转移话题了。

        齐琪沉默片刻，轻叹口气:“我们要不先去吃饭吧，再耽搁估计等到那里就要排队等号了。”

        鹿月恬调整好状态:“好。”

        可背在身后。

        触摸过乐清怡手指的左手正在微微发颤，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内。

        ——

        今天庆生流程，是左之惢全程安排的。

        她选了家最近比较火的网红打卡店，而且食物的口感与门铺的装修算是同期门店中比较新颖的，位置是在新发展区那边，最重要的是停车场大，她们这次不用头疼的转圈圈找车位了。

        周边设施也是应有尽有，吃完饭还可以去k个歌，或者蒸个桑拿按按摩之类的。

        坐车途中，乐清怡注意到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色。

        越看越眼熟。

        她们的车在十字路口左拐了，印象中如果右拐就到那栋高层楼下了。

        她都已经五十三天没看见柳沁音了。

        乐清怡拉了拉脸上的口罩，莫名胸口有些闷，目光投向那个路口。直到看不见，水一样的眸中藏满了依依不舍，垂眸深呼吸一口，在望向窗外时敛了自己的情绪。

        以往她生日时，除了左之惢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和老师陪她过。

        这次，难得多了两个新的小伙伴。

        四人都是同一个系，敞开聊话题自是少不了，包厢内的欢声笑语就没停下来过。

        乐清怡笑的面颊泛红。

        可心底却在开心与失落里的维谷进退两难。

        这五十三天，她刻意用忙碌来分散注意力，来瓦解她想找柳沁音的想法，可偏偏只因为今天路过那条街道，她那颗摇摇欲坠的心刚被抚平，又开始波动。

        高昂的欣喜褪去之后，心情跌到谷底，没有缘由。

        这样跳脱的情绪反反复复涌进她心中。

        可真折磨人。

        乐清怡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的震了几下，她的心跳声立马跟着亮起的屏幕开始漏半拍。因为心里想，所以发生了什么都会不由自主的去联想到那人。

        她抬头与人说笑，垂落在桌下的手却紧张的揉捏着纸巾。

        盯了很久，迟迟都不敢打开看。

        指尖轻颤的划开屏幕，果然她在奢望什么。

        柳沁音根本没有时间关注她，她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若有若无的跟屁虫。

        一天下来，她们拍了不少好看的照片，几人还去泡了温泉做了按摩，等返校时都已经六点多了，乐清怡回寝室，简单洗漱就倒头睡了。

        ——

        这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醒来后落差感很大，她失神般的看着天花板，怔愣了许久，寝室明亮通透，可眼中的阴霾却挥之不散，心中的风雨猛烈向她侵袭。

        乐清怡怅然好久，还是抵不住心底的思念。

        莫名有些透不过气。

        她需要出去走走，不然真的要发出那通语音电话了。

        “乐乐，这个时候你要去哪里？”

        “外面很冷的。”

        齐琪放下手中的笔，不解的看着对方下床后的一系列动作。直到看到对方穿上外套时，她才发觉乐清怡是要出去。

        乐清怡头也没回:“我出去散散步。”

        出学校。

        用手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开始漫无目的地骑着，迎面而来的寒风非但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让她觉得脑袋晕乎乎，甚至还有一丝丝微醉的感觉，脑中不停浮现出的回忆扰乱她的理智。

        她也很恶心这样的自己。

        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真的。

        新年第一天，楼下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与他们相比，乐清怡像个傻子一样呆站在风中，站的太久，腿关节都有些麻木了。

        站着站着。

        两腿又情不自禁的想往里走。

        就进去看一眼，只看看柳沁音房间的灯是开着，还是关着。

        “看完就走。”

        “就一眼。”

        乐清怡边往里走边碎碎念道。

        几步路乐清怡走的异常漫长，走走停停，反反复复的来回踱步，从进大门时，内心千万思绪的斗争就没停下来过，说到底，她可真是个贪心的人。

        她走到楼下，连看一眼都要酝酿良久，终于抬眸望向六楼。

        六楼的灯是亮着的…

        瞬间，她嘈杂混乱的心忽地就静了下来。

        她坐在花坛旁的石头上。

        眼眸柔软的不像话，抬头痴痴的凝视着那扇明亮的窗户。

        她日思夜想的人此时就在楼上。

        相思何解。相思无解。

        她看了一眼又一眼，终究还是食言了。

        她舍不得走。

        楼栋间的天空，阴沉沉的，乐清怡的卷翘睫羽上沾着水雾气，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孤独，她眼中的情感安安静静的往出流露，混杂着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女人沉着声音:“傻坐在这不冷的吗？”

        乐清怡愣了愣，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她眼中浮现出柳沁音的身影，她才赶忙慌乱的站起身来，呼吸由浅到重，心中有些窒息又有些欣喜。

        这次不是梦。

        是真的柳沁音。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

        看着看着，乐清怡的眼眶就开始泛红。

        眸中控制不住的流露出隐隐水波。

        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浓浓爱意从眼里跑了出来。

        风吹的她脸颊和眼眶生生涩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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