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玥斋的账款，很快打到村里的账户上。于是，当晚的餐桌上就多了卤肉拼盘、炒花生米，以及炖的软嫩酥烂的牛腩。老人们牙口不好，但这些肉类都已是入口即化的程度，吃着软糯糯的，配着白馒头、素粉、小面条，那都是极好的。偏偏这几样主食当晚都有，也安排了小米粥和白米稀饭，反正随大家取用，喜欢吃什么便去打什么，不浪费即可。

村里的食堂有多久没有如此丰盛过了？老人们心照不宣，但也没人提起什么。

杨素青来的时候，有几个平时交退休金入伙的老人还特意来到他跟前，说起了要补交餐费的事。杨素青没有拒绝，喊来了会计，让他帮忙记下来。

郭梓熙一见大食堂又恢复了往昔的寂静，她笑了笑，低着头在食堂最内部的一张圆桌上静静的吃着简单的饭菜。

南飞凡在门口寻找了一会，才锁定了郭梓熙的位置，他兴冲冲的走过来，把餐盘放在了她的旁边，顺势坐下。

“我找了你好久，去哪了？”他挖了一勺牛腩，小心的拌在米饭里，说话的时候也没停止这个动作。

“画画。”郭梓熙简单回答。

“我下午一直在杨成那边，他那一窑瓷明天傍晚就差不多了，真是紧张的很。”像是关系极好的老朋友那样，南飞凡自然而然的与她分享着一天的见闻。

郭梓熙稍稍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听，并没有与他热切讨论。

南飞凡很快发现了不对：“小熙，今天咱们不是已经把村里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了吗？你怎么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没有不高兴。”郭梓熙快速的喝光了碗里的白粥，为了保持身体活力，也为了健康考虑，她晚上这一餐总是简单解决，不会多吃，更不会暴饮暴食。

南飞凡的勺子一顿，吃东西的动作直接停了下来。

他疑惑的盯着她白皙干净，却也看起来没什么喜怒变化的小脸：“小熙？你这边，真的没事？”

郭梓熙叹了口气：“宝玥斋那边又打了电话过来，希望咱们能送一些作品过去，可是，青哥说，咱们没有作品可以送，将来也不会再拿老人们的心血去补充村里的经济，让我直接回绝掉。”

南飞凡瞬间理解了：“你是怕直接拒绝，会断了与阿雾那边的交情？”

“她是商人，利字为先，如果不是为了拿到飞流村源源不断送出的作品，又怎么会把关注点放在了我们身上。”顿了顿，郭梓熙补充：“我们这一次拒绝了阿雾，阿雾最多损失一个赚钱的机会，她从别人那里拿货，也就能补上这个缺口了；但对于我们飞流村来说，宝玥斋这个寄售点是稳定、长期且可靠的合作对象，这一次不合作了不要紧，下次有需要的时候若是再想恢复合作关系，那是难上加难。”

“有道理。”南飞凡跟着点头，他也在琢磨着郭梓熙所说的话。

而郭梓熙却是掩不住满脸的惊喜：“你是真心觉得我讲的有道理吗？”

“是。”南飞凡点头：“所以咱们得想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青哥说没有办法，村里没有作品，也不可能去找爷爷奶奶们要作品，就算这事儿会得罪了宝玥斋，那也没有办法。最多就是让我去其他寄售点把没卖出去的货品赎回来给阿雾送过去，可这个解决办法也不靠谱，因为我们每次送下山的寄售货品，一般是阿雾那边先挑，挑剩不要的，才会介绍着送去别的地方，之前就被她拒绝了的作品，再拿回去肯定会被认出来，以阿雾的性子也不会要。这么做，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受到轻视，反而更加的生气了。”郭梓熙想到刚刚与杨素青聊天的情景，她也有些无奈，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信杨素青听不明白，只是他给出来的解决方法，实在是让她感到失望。

“普通的作品的确是没有的。”南飞凡对于飞流村的了解越深，村子里的现状也更加的了解：“更重要的是，杨氏老窑那边修好了，杨成给老窑做了改进，窑火特别的旺盛，这让不少人生出想要创作的冲动，赵爷爷和珍奶奶今晚还过来说起这事儿了呢，可杨成那边的原材料不足，要做一些简单的作品当然可以，但咱们的老人可个个是身怀绝技的大师，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要奔着高端去，一位大师有创作欲望却受困于没有原材料，这事儿可是不得了。”

郭梓熙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南飞凡话里的意思，她颇为惊喜的瞪圆了眼睛：“你是说，赵爷爷他们又有创作作品的打算了吗？”

“是。”南飞凡点头：“等会我还得去找青哥商量商量，看看缺少的那部分原材料要怎么解决，若是由村子里统一购买的话，价格上肯定能有不小的优势。”

老人们年岁大了，一些生活上的问题，很依赖于年轻人的帮助。南飞凡琢磨着，只要他们充分发挥出创作才能，便已是令人惊喜了，其他的小问题，村里还是要酌情判断，能力范围内予以解决。

“这事儿不容易。”郭梓熙没那么乐观，虽说村里的经济有所好转，但大规模的支出，尤其是像是原材料这样子的消耗性材料，长期稳定的供应，其实很难实现。

像陈石头和郭元那样子的团队，他们一边在创作作品，一边也在寻找销路，利用贩售作品得来的钱维持着整个创作团队的运营。

坚持了这些年，也依然是举步维艰，苦苦支撑。

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各自有各自的坎坷，大家都很苦，不过是有些人咬着牙坚持，不愿意把苦这个字挂在嘴上。

“我知道不容易，但很有必要去试试。”南飞凡使劲扒拉着饭菜，此刻脑子里有了新的想法，美味的晚餐已经不能吸引他的注意。

他快速的吃完，直接往外走。

路过宋彬老人的身边时，还不忘倾下身子告诉他等自己一会，吃完了晚饭，他会送老人回去。

这一习惯性的贴心举动，引得不少人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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