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那是一个极其不耐烦的暴躁声音，仿佛是被谁扰了好梦，满是不耐烦的音调。

“我！”杨素青应着。

“哥？”木门执拗一声被打开，一个男青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探出头，身上随意套着一件宽大的衣服，像个孩子似得直用手背来擦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你怎么来了？”

杨素青不客气的推开他，直接进了门。

那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随意，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与眼前的年轻人关系不一般。

果然，杨素青介绍：“这是我弟弟，名叫杨成，跟你同年的，生日应该小你几天。”

“你好，我是南飞凡，你可以喊我小南。”

面对南飞凡的笑脸，以及送到了面前的大手，杨成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要去握住的意思。

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他就转身追上了杨素青：“哥，你有事？”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杨素青反问。

“倒不是不能看。”杨成山打了个哈欠：“很晚了，有啥事明呗，我困。”

“你困你去睡。”杨素青冲着南飞凡招招手，意思是让他跟自己来。

残旧的小房子内只点了一盏灯，灯光显得极为昏暗，铺满了整个房间。

杨素青打算进去坐，绕着右侧的小路向房后走，哪怕是在夜里光线最暗沉的时候，他却仿佛老马识途，准确的避开了所有的障碍物，一路向前穿行。

杨成瞬间清醒了：“哥，你想做什么？”

“看看老窑。”杨素青回的坦荡。

杨成向前冲，想要把人拦下，但这路实在是窄，两侧堆满了各种杂物，中间就留了一条小小的过道，还有个南飞凡挡着，他要一口气到最前边去还真有些困难。

“黑灯瞎火的看老窑做什么？好久没开窑烧瓷了，那边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杨成的语速又快又急。

“乱就乱呗，不打紧。”说话的功夫，杨素青已经到了房后的一片空地，这里还有一道木栅栏拦着，栅栏门处还挂着锁链，落了大锁。

杨素青一看过不去了，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杨成，你锁着门做什么？快打开。”

杨成这会儿总算是跌跌撞撞的追到最前头了，他的额头见了汗，因为频繁的抓头发，那一头本就又长又乱还有点天然卷的头发变成了顶在脑门上的鸟窝，颇为滑稽。

“哥，后边是老窑，平时不让人进的。”他隐晦的拒绝。

杨素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家的窑，我还成了外人，不让进了？”

“不不不，可不是那个意思。”杨成急的嘴都变笨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素青不耐烦的打断：“行了，少废话吧，赶紧打开门。”

“钥匙在屋里。”杨成撇了撇嘴。

“那就去取。”

见杨素青是真的恼了，杨成也知道他的脾气，心里边哪怕有再多的想法，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钥匙取了过来，杨成攥在手心里，眼睛咕噜噜的乱转，心里明显还有打算。

杨素青低吼一声：“杨成。”

被喊到人的杨成狠狠一个哆嗦，他表情无奈，又是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不过也知道这事拗不过杨素青，便只能去开锁。

“你搞什么鬼？”杨素青是真的有点恼。

“哥，我是怕谁突然闯进来，弄坏了老窑。”杨成满是委屈的说。

“你就瞎胡说，能有谁会突然闯进来？杨成，你这一天天的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实在不是个事儿，赵小飞现在出去学厨师了，要不你也考虑考虑，出去学个手艺？倒不是为了挣钱，主要你得见见人，一个年轻大小伙子，整天就愿意一个人躲屋里，这也不是个事儿。”

“您别唠叨了成不？我也不是小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杨成的抱怨声也没停，杨素青说一句，他回一句。

两兄弟间相处的氛围，是那种亲人之间的温馨亲昵，并不是真的在吵架。南飞凡心里一直惦记着等会要看到的老窑，他一个劲儿地搓手指头，心思已经全飞到这件事上边去了，此刻的他完全没心思去听杨素青和杨成在聊什么。

“老窑一直没用，有几处已经坍塌了，今年年初开始我一直在尝试着修缮，但你也是懂行的，这个事不是说修理一下即可，最主要的问题在于长久的闲置，什么东西一旦不用，它就很容易坏，老窑同样是如此。”杨成在开锁的时候仍是絮絮叨叨个不停，他刻意把动作放的很轻缓，仿佛是在故意拖延着时间。

杨素青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他狐疑着问：“杨成，你搞什么？”

杨成瞬间僵硬的像是一块石头，他表情扭曲，整个人讪讪的：“其实，我就是想说，好不容易才把老窑修理妥当，我很担心它又坏了，所以时不时就用一用。”

“用一用？”杨素青隐约明白了什么：“你在做什么？你在烧瓷？”

他整个人几乎是当场跳起来的，当即不再慢悠悠，一把推开了杨成，快速朝着最里边走去。

杨家的老窑依山势而建，后经过几代的改修，如今的规模已是颇为壮观。老窑外围用红砖垒砌的极为工整，左侧提书四个大字：杨氏老窑，右侧的神龛内供奉着风火仙师童宾，童宾是明代人，是奉皇帝之命烧瓷器的匠人之一，但一次皇帝下的指标太过繁重，眼看着任务无法完成，众人都得掉脑袋。童宾在烧瓷的危急关头，跳入窑火，一窑完美的瓷器得以烧成，众人也得以幸免，从此以后，烧瓷匠人就开始信奉童宾为舀神，掌控熊熊的窑火，祈祷烧瓷的顺利。

老窑的周围，放满了煤块、木柴、助燃剂……

有一些南飞凡认识，还有一些他不认识。在老窑的下方，南飞凡还看到了大功率的鼓风机，此刻正在运转着，吹的一炉舀火，旺盛燃烧。

“你什么时候开了一窑？”杨素青脸色铁青，极为不高兴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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