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手法还是不对。”

南飞凡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一顿，泥块飞起来他忘了去接，眼看着要落在地上。

宋彬老人伸出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手一翻，泥团接住，他的年纪大了，手腕却是无比的灵活，泥团在手上巧妙地翻滚之后，啪的一声脆响，落在盆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老人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瞬间与南飞凡的手法产生了质的区别。南飞凡愣愣站在那儿，好半天回过神，他又抬起双手，满是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宋彬老人能猜到他此刻心底涌过的千般思绪，却只当不知道，还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为什么，我摔出来的声音是闷闷的，而您摔的时候，没见怎么用力，就那么脆那么响。”南飞凡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他从老人手里接回了泥团，虚虚比划了几下手法，用力直摔下去。

大盆里传来砰的声音，很闷。

从声音上即能判断出，力道没有传到泥块的中心去，而停留在了表面，这就导致泥团中间的气体不能完全排出来，错过了最佳时间，泥块会变硬，整团泥也就废了。

“手肘向内，手腕向下压，肩膀带着腰，力道要自下而上，这不是靠着蛮力能办的到的，得找到那股巧劲。”宋彬老人说着，还不忘做了个示范。

南飞凡细细揣摩。

等老人做完以后，他跟着学。双腿微屈，气沉丹田，目光凝重，郑重其事。

砰……

那块黄泥在盆里打了个滚儿，顺便转了一个圈，看上去已经快变的跟块石头似的硬邦邦的了。

“风干太久，不能用了。”宋彬老人摇了摇头。

“怎么办？”南飞凡顿觉哭笑不得。

“重新来。”宋彬老人回答的非常利索。

南飞凡直接叹了口气，平静心情的同时还有点想笑。

不过学艺阶段本就是如此，别人做起来得心应手的事到了自己这里就变得难度很大，想要做到得心应手，必要的锻炼是绝对不能少的。

宋彬老人午睡结束，他打算出去遛弯，或者干脆去大食堂看看有没有在下棋。

南飞凡眼巴巴的看着老人的背影，到嘴边的挽留始终没能说出来。他重新筛了黄土，加水和泥，揉搓成团。他心里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想要磨炼技艺，必须是有这么一个勤学勤练的过程，即使老师教的再好，若想要全部领悟，那也得自己下一下苦功夫。

人在专心的时候，时间就过的特别快，转眼一周过去，南飞凡还在摔泥胚，不过，他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一块黄泥，摔在坚硬的大盆里，清脆作响。每一次，都是排空泥坯中空气的过程，最终这块泥会变成胶状，任意挤压拉伸，揉塑成各种造型，在烧制之前，基础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一小半。

南飞凡没忙着催促宋彬老人继续往下学，他每天大清早就过来，拎着从大食堂内打的早餐，进门先烧热水，让老人能用温水洗漱，而后才一起简单的吃个早饭。

筛土、加水、和泥、揉团、摔打。

他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逐渐找出了其中的乐趣，愈发的乐此不疲。

休息时候，南飞凡则是自己琢磨着修墙、修栅栏、修窗子、修桌椅……宋彬老人住的这里，屋舍和院落都已经太老太老，虽然他一直在这儿居住，但经历已是明显的大不如前。日常生活大半要依赖着村里对老年人的关爱制度，基本的生活问题能解决，却也无法奢望更多。

南飞凡这个年轻人忙里忙外，他想到什么直接去做，从不拖延。再加上南飞凡的扭伤逐渐好转，行动利索的他能干的事也就更多了。

杨素青和多多爸等人把村路两侧的沟渠全通开了，这一星期的辛苦，让即将到来的雨季变的踏实。而忙完一边的活，大家来不及休息，多多爸又提议不如垫一垫村路，尤其是那几处特别严重的地方，哪怕暂时没能力修缮平整，可减少隐患还是能做到的。

有人愿意帮忙，杨素青哪里肯拒绝，顿时高兴的不行，每天早出晚归，热火朝天的继续赶工。

大食堂那边负责做一日三餐，只是菜式越来越素，连续几天做了炒粉，连个鸡蛋都没加，一大盘一大盘的素粉，杨素青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哪怕不去过问，他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村里的账面上剩下的钱实在是少，现在既不能卖脐橙，也不能卖鱼，更没有农副产品出售来贴补，没有进项又有那么多支出，最终实在是支撑不下去时，伙食的水准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天晚上，飞流精神三人团队聚集在了一起，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杨素青、南飞凡和郭梓熙同时提出了大食堂那边的现状。

“咱村食堂的标准一直也不算高，勉强能保证供应肉、蛋、奶和青菜，这些都是日常所需的营养。可现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每天都只能给他们吃炒素粉，那大食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回家做着吃，没准比在大食堂吃的还营养一些。”郭梓熙最近一直在忙着画画，她要参加一个画展，需要提供两幅新的作品，因为要的比较急，就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一日三餐也只是在招待所内用小锅煮点清汤面吃，没怎么去大食堂那边。

也是在完成一幅画作之后，她才想起来去大食堂那边看看老人们。

去的时候，大家是在吃午餐。

看着老人们碗里的寡淡无味的食物，郭梓熙的脸色就不对了，她去后厨找帮厨的大婶问了问情况，大婶也觉得很委屈。

如果又好的食材，她怎么可能藏起来不给做，实在是最近真是什么都没有，负责采买的人在会计那里拿到的钱实在是太有限了，哪怕再是精打细算，也只能带回来那么一点点，而且还必须得分成七天的份额，这样一来就更少了。

郭梓熙当时就要找杨素青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偏偏那时杨素青去拉石子了，没在村里。找不到人的她直接去村委会小院堵住了刘会计，非要他给出个说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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