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安静的可怕。

几道杀气腾腾的目光集中了过来，一直以来情绪较为稳定的杨素青都冷下脸，看样子随时会翻脸。

南飞凡本来还想故意卖个关子，等着大家来问他，再好好地解答。

不过无意中看见了那一双双冒着火气的愤怒眼神时，他立即改变了主意。

“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清晰的分析现状，找出真正的问题所在，然后尝试着去解决，积极做出调整……”

赵晓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空话套话谁不会讲？关键是咱们剩下当然越来越少，需要办的事是越来越多，这是个死循环。”

“咱还有三十九位老人要养着，他们中大部分人有退休金，但那点钱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仅够维持日常的生活，却谈不上生活质量。更不用说，咱们飞流精神成立最初的目标其实定得非常高，我们希望这些老人在养老的基础上，仍能像是城里的老艺术家那样，用一种悠闲安然的心态去搞创作，只求质量不图数量，创作进一步突破，将超越自我的作品烧制出来。”杨素青发现，每次自己提起这些，他都会生出浓浓的向往之感。

“如果爷爷奶奶们还能为飞流村培养出第三代、第四代制瓷、烧瓷的匠人，那真是天大的好事。”郭梓熙有些恍惚的接了口，曾几何时，大家定下来的目标，竟会有陌生之感。当日大家一起发誓时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事实上，大家努力了三年多，并不见很大成效。

有些事，不是没有做。有些想法，仍在苦苦坚持。不过，现实却是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过来，提醒着他们，想做的事根本没那么容易。

“咱们飞流村的村志上，记载着的可是超过百年以上的历史，这十几代人想的、做的、念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制瓷。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先人们在各种艰苦条件之下能完成的事业，到了现代化的新社会里，咱们反而就走不通了。中国人对于瓷器的认可和喜爱可是深入骨髓里的，只可惜，已经没多少人愿意花高一点的价格来买老手艺人的作品喽。”赵小飞越说越觉得灰心，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个团队里对于未来前景最不看好的那个，他曾经也是跟爷爷一起学习制瓷，四岁开始，断断续续也持续了二十几年，自小爷爷奶奶就在说，他要把家里的手艺给好好传承下去，还夸他有天分，有想法，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变成赵氏这一脉最大的骄傲。

小时候家里人真的很会夸、很敢夸、很难夸，以至于赵小飞读完初中时，还对此深信不疑。他比任何人都认真，每天都在有计划的朝着那个仿佛他只要努努力就能到达的未来前进，直到他长大成人，走入社会，突然发现所谓的成功并不如同想象的那么容易，他们这些手艺人所面临着的一条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要艰难的局面，而赵小飞绞尽脑汁却也无法破局。

“换换脑筋，换换思路。”南飞凡指着自己的脑袋，手指头转了个圈，眼神里满是笃定。

“你少在哪儿故弄玄虚了，咱们几个在飞流村呆了多少年，但凡能想到的办法，那不都是一样样的尝试过了嘛……”赵小飞的话，直接被南飞凡给打断。

他认真的说：“如果只是抱怨，我觉得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大多时候，抱怨是无能者力不从心的表现，不得不靠着言语上的宣泄，才能掩饰自己的无所作为。”

“你小子是在嘲笑我吗？”赵小飞怒了，一个健步向前，就要朝着南飞凡冲过去。

没到跟前，他已经被杨素青给拦了下来。

“青哥，你又要护着他吗？”赵小飞一蹦三尺高，如果不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是绝不会这样子朝着杨素青大吼大叫的。

杨素青瞪着他：“人家说了几句大实话，你急啥。”

“我……我……”赵小飞顿时哑口无言。

“行了，别急吼吼地跟自己人吵这些无聊的事，又不是小孩吵架，非得要吵出个输赢不可。”杨素青这边把赵小飞给打发了，略显凌厉的眼神落回到了南飞凡的身上。

他微笑，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但话语里的严肃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深刻些。

“小南，你既然说了这么多，想必是心里头有了些想法，今天趁着大家都在，不如直接说一说，咱们飞流村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子拥有奇思妙想的年轻人，给咱们村找一条出路。”

“什么样的出路？”南飞凡忽然反问。

不等杨素青回答，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严肃且认真的问：“在你们心里，最期待着飞流村的发展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飞流村的未来，你们幻想着的是怎么样的一个远景？”

关于这一点，其实每个人的心里边都有着不一样的构想。

郭梓熙喃喃回答：“村子里的路修平整，房舍也都修葺妥当，阴天下雨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老人们会摔倒，最好是城里边啥样，村里边也是啥样。”

郭元和陈石头对望了一眼，忽地，两个人一起笑了。

一个说：“倒是没有多了不得的念想，只觉得当初飞流精神创建时的设想都能一一实现，咱也就对得起村里了。”

另一个点头叹气：“其实咱们一开始的想法都是很好，但到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越走越没有信心了。”

信心二字一出口，所有人不约而同再次沉寂下来。

那一张张面孔之中，透着的是极为浓郁的不甘，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是迷茫。

尽管飞流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可留在村子里的这些，无一不是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正是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踏实前行，才会在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时深感困惑。那就仿佛是大家一起设定要去达成某个目标，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去准备，最终才发现大家距离那个目标还有极远的距离，而这距离，似乎并不是简单的依靠着齐心协力四个字就能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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