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凌乱之外，还能看到了他的拐杖、带来的背包，甚至还有赵小飞的手机。

杨素青跑到跟前，最多也是用了不到一分钟。

可这一分钟，或许是他生命里最漫长的时间，没办法轻易到达。

“青哥，快救命啊。”

赵小飞的声音，是从正下方的水道里传来的。

杨素青脸色大变，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附近的地形。

入水口的正下方，为了能给水流形成坡度，让高处的水能顺畅的注入到了小湖当中，因此是做过些处理，从上方到下方，最少是有两米。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水从上方击打下来，时间久了，下方的泥沙被冲软、带走，因此这一处是最危险的。

当然，正是因为危险摆在明面上，上方做了些防护处理，下边也就顺其自然了。就算是有人想要游泳、洗澡，也该挑选旁边水浅的区域，谁都不会来这边折腾。

事情是明摆着的，所以没人想着会在这儿出啥事，因此周围是连一块警示牌都没设立。

杨素青听到了呼救声赶过来时，瞧见的是此生难忘的场景。

只见南飞凡的脸色煞白，面朝上泡在水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但他的脖子被赵小飞给托着，暂时不会沉下去。而另一边，还有个八九岁的孩子，没穿衣服，小脸煞白，肚子瞅着鼓鼓的，有经验的人看着就知道是喝了不少的水。

“咋还有个孩子？”杨素青的脑子又是嗡地一声炸响。

“村东头周晓霞家的孩子。”赵小飞急的破了音。

“多多？周多多？他怎么在这儿？”杨素青眯眼睛一看，人救起来了，果然是那个留守在家，跟着周爷爷、周奶奶老两口一起生活的小男孩。

这孩子可是全家人的命，如果出了事，那一家人也都不用活了。

“青哥，你先别纠结这个，赶紧想办法拉我上去，我一个人撑不住这俩人啊。”赵小飞急得大喊。

郭梓熙比杨素青的速度慢了一些，但也只是晚个两分钟而已。

杨素青着急救人，直接往水里跳。郭梓熙紧随其后，也跳了下来。

有人帮忙，赵小飞的压力缓解了不少，他和郭梓熙一起，拉着失去意识的南飞凡往十几米外的浅滩走，那里是上岸的地点。而杨素青则是将周多多半扛着，也费力的向前游。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五个人上了岸。

“周多多没呼吸了。”杨素青急的大叫。

“赵小飞，给他做急救。”郭梓熙大吼，她自己手上也没停，正在使劲的按压着南飞凡的胸。

村里之前有医疗志愿者过来教了一些急救相关的课程，她和赵小飞都学过，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没……没呼吸了，他死了，死了。”赵小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整个人都惊慌失措着。

杨素青给了他一巴掌：“别慌，只管救。”

几个人里，杨素青一向是定海神针，赵小飞早习惯了听他的话，因此一边哆嗦，一边把孩子放平，按照老师课上教的内容，有节奏的按压起来。

杨素青小跑着去拿回了被自己丢在附近的手机，先给村里打了电话，又拨打了120急救。他的心也很慌，但再慌也不能乱，这几年干村支书，大大小小的事处理了很多，因此勉强还算是镇定。

电话一打完，郭梓熙已是大声的说：“南飞凡没事，他是被呛晕了，等会就能醒。周多多不行，给他做人工呼吸。”

正在做心肺复苏的赵小飞低叫：“人工呼吸，我……我没学会啊。”

他那时候害羞，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趁着救人去亲别人的嘴，这事儿实在是干不出来，单单是看着，他都觉得很害臊。因此老师讲的时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在走神，再加上时间久了，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什么本就记不清楚，现在还是紧急状况，他根本不敢碰已经没了呼吸的周多多。

就在这时，南飞凡突然哇的一声吐出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是正上方焦急无比的郭梓熙。

而见到他醒来，郭梓熙直接就走，换了位置来到周多多的跟前，先掰开孩子的嘴，清理口腔中的杂物，接着毫不迟疑的做起了人工呼吸。

“怎么回事？”杨素青脸色极差，揪着南飞凡大声问。

南飞凡晃了恍神，忍着不适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孩子是从上上边漂下来的，掉进湖里的时候还在扑腾，我本来会游泳，可他太害怕了，感觉有人救他，就使劲的抓抱着我，硬是往下拽往下扯。我的腿本来就扭伤了，被冷水刺激一下又抽了筋，结果就被他拉进湖里去了。”

他抹了一把脸，对自己救人反被呛晕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忘了给自己开解一句：“我晕之前，一直很努力把他推出水面去的，他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他可是结结实实的舍己为人了一把，命差点丢了，那小孩可千万不能有事。

可有些事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几乎就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郭梓熙低叫：“不行，还是没反应。”

“徐大夫赶过来得十几分钟，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路上；市里的救护车需要半小时，周多多坚持不了那么久。”

郭梓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个土法子，咱们可以试一试。赵小飞、杨素青你俩过来，薅着周多多的两条腿，一人一只把他倒过来，脚朝上脑袋朝下。”

两个人立即听命行事，周多多又瘦又小，体重也就三四十斤，他倒挂在那儿的时候，像是一条在风中摇晃的咸鱼。

“这样能行么？”  南飞凡晕头涨脑的坐了起来，冷的直哆嗦，可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自己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小孩，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的与死亡靠近，那种源自于内心的深刻恐惧，使他此刻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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