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飞凡深深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他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还往赵爷爷身边凑了凑：“我追着这张照片找过来的，它绝对不是没人要的废料，我爱瓷、玩瓷、赏瓷那么多年，不敢说自己眼睛毒，但也是小有心得，我怎么可能看错。”

不管谁说什么，他必是坚定自己的看法。

“废料的意思并不是说这片残瓷不够美，而是说它只是一块碎片，既不能摆在架子上欣赏，也不能拿来使用，它仅仅是一片瓷而已。”赵爷爷对待年轻人是很有耐心的。

珍奶奶也笑着补充：“像是这样的瓷，在飞流村是有很多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去景观道那边看看，我记得废料是送去那儿了吧。”

一旁正在注意这边动静的其他老人纷纷点头。

南飞凡望向郭梓熙，毕竟照片是她给自己的，他相信她能确认。

郭梓熙才懒得跟他一起疯，村里负责照顾老人们的大娘、大婶已经陆续赶过来了。

她们接手之后，郭梓熙就要去忙自己的事，而杨素青今天也是一整天的安排。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做了简单的沟通，主要是杨素青要吩咐郭梓熙去看一块场地，而郭梓熙也提醒了杨素青一定得抓紧催着点银行那边。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话题，讲的并不详细，只要彼此能理解即可。

沟通完毕，他们就跟老人们道别，一个走前门，一个抄近路，转眼不见踪影。

南飞凡被扔在那儿，有点点尴尬，更多的是惶惶然。

他的一腔冲动全淡了去，有点后知后觉的想到了眼前的处境。

犹记昨天还琢磨的是飞流村在哪里，他究竟要怎么去。

而到了今天，他身处于飞流村内，却还没搞清楚现在要做什么，又能做到些什么。

残瓷？

对！那一片如梦似幻的天青蓝。

他追逐它而来，不论如何，都得亲自看一眼才能心安。

于是，他又往郭爷爷身边靠了靠，先聊起了飞流村的美景，又讲到了到达的不易，尤其是在路上与那位钓鱼大叔聊起的话，他更是原原本本的重复给了一群老人来听。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他走错方向选错了路，但之所以冒冒失失的往山上跑，还是因为有了明确的指引。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是无比的激动，他想着哪怕在路上耗费了一整天，只要能够到达飞流村，也必然是值得的。

“最后我还是得偿所愿，坐在飞流村的大市场跟爷爷奶奶们说话，我真是觉得罪不白遭，值得的。”

平时喜欢吃了早饭后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们，很是新奇南飞凡的加入。

珍奶奶很健谈，给大家讲了一下，昨夜郭梓熙和杨素青，领着人上山去救人的一系列遭遇。

在她口中，这一趟旅程可谓是惊心动魄。好几支队伍同时出发，各自遭遇了不同的困境，好在年轻人机智，村里人心齐，这才找到了南飞凡，将他平安送回村里来。

南飞凡听得脸皮子烧烫，不过他也清楚，现在这个时候，最应该忽略的，就是自己那一文不值的面子。

他在心里边默念脸皮厚吃四方，自我催眠之后，才笑嘻嘻的继续说下去：“您看这片瓷，可能会觉的它就是一块碎片，没有啥艺术价值，也谈不上多惊艳，随手丢在地上都懒得弯腰去捡，因为不值当。但对于我来说，它是黄金屋，它是颜如玉，它是能够解开我所有困惑的钥匙，更是吸引着我跨越千山万水而去，踏平艰难险阻的动力。”

“噗嗤……”付小妹蹲在地上勤奋的洗盘子呢，突然听到了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

南飞凡冲她挤挤眼睛，小声提醒说别拆台。

付小妹抿着嘴，使劲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过，她把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肩膀一颤一颤，好像站在晚秋之中的小树，随着秋风萧瑟而摇曳。

南飞凡不理她，继续冲着爷爷奶奶们表达自己的想法。

“赵爷爷，您行行好提点一下我，去哪儿找这片瓷，另外，您刚刚说，知道这片残瓷是谁烧制出来的？老徐？那是哪位？他也在这儿吗？”绕了一大圈，总算是说到了关键点，南飞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激动了。

“老徐啊，他在……”赵爷爷原本还是笑吟吟的，说到这里时，整个人突然黯然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抑制不住感伤，“我都忘记，他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了？出远门了吗？”南飞凡傻乎乎的追问。

付小妹实在看不下去了，甩了甩手上水，站起来轻推了他一把。

“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啊，明明谁都不认识，打听的那么仔细做什么。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扰爷爷奶奶们晒太阳。”

南飞凡蹦蹦跳跳的躲闪着：“小妹别推我呀，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呢？也只能陪着爷爷奶奶在这儿晒晒太阳了。”

“你要晒，也远点去晒，嘴上的话那么多，惹人嫌。”

一个推，一个躲，画面很是滑稽。

赵爷爷本来还有些心情低落，这会儿瞧着两人的做派，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珍奶奶来到身边，安抚的拍了拍赵爷爷的肩膀：“老徐走的时候，咱们这些老伙计全在身边，他想吃的豫章酥鸭和三杯鸡，孩子们不嫌费劲的从城里买了送来给他，他想见的人，也没错过最后一面，还有他的那些心愿，小青他们几个几乎是全都给完成了。先走的人是有福气的，咱们得替他继续守着咱的村，还有咱的这些孩子们。”

“我已经是不中用的糟老头了，每天还得小青他们照顾我，这也太连累人了。”刚刚还笑容可掬的赵爷爷，这会儿已是老泪纵横。珍奶奶和另外几个老人凑过来，轻声地劝。

付小妹又狠狠的瞪了南飞凡一眼，清晨初见时的亲切可爱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跟杨素青和郭梓熙脸上，经常流露出的那种相似的嫌恶表情。

“少说几句行不行。”她匆匆的跑去拿纸巾，等回来时，还不忘给赵爷爷倒了一杯温水。

几个人合力，好一通安慰，才让赵爷爷平息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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