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和丁仁打算离开杜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杜松的两个孩子放学归来。

阿英一看见丁仁就扑了过来，“丁叔！”

丁仁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哟！我的小阿英回来了呀？”

杜松和刘氏不约而同地笑了。

杜松向苍耳解释道：“阿英从小就最喜欢丁子，总是一见面就缠着他……也得亏丁子脾气好，不嫌弃她闹腾。”

苍耳莞尔。

孩子向来是最敏感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好。

丁叔没有自己的儿女，想来是把阿婆的侄子侄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了。

一旁的阿栋长得细瘦修长，看起来比阿英略腼腆一些，只见他看向苍耳，有些拘谨地打了一声招呼，“……姑娘好。”

苍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

杜松和刘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程姑娘是头一次来，他们之前也从没有在孩子们面前提及过她。

阿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十分诚实地回答道：“不知道，不过能猜出来……丁叔上次来的时候说，他现在在寻味居做事，我听学堂的同窗说了，寻味居的东家是个年轻的姑娘家……”

最重要的是他了解丁叔，因为独身的缘故，他跟女性的来往一直很有分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跟一个年轻姑娘家走在一起，想想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是不用避讳的关系。

苍耳有些乐不可支，“咱们小阿栋就是比一般人聪明啊！这都能猜出来。”

丁仁插在一旁话道：“我上次是跟松哥说的，没想到阿栋在一旁听到了……咱们小阿栋啊！平时不是很喜欢说话，但是个心里很有计较的人。”

阿英一听，连忙仰起了头，她有些天真地问道：“丁叔，那阿英呢？我是个什么样子的？”

丁仁有些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闻言，杜松和刘氏忍不住都笑了。

阿英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她才不是小麻雀呢！

苍耳看着阿英，她低下身子问道：“你叫阿英……对吗？能不能告诉姐姐……你的大名叫什么呀？”

阿英看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好生温柔，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叫杜成英，我哥哥叫杜成栋……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杜松想要开口斥责她，“阿英……”

他懂规矩，知道贵女的名字是很私密的信息，一般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

“没事儿。”

苍耳笑了笑，她对着阿英开口道：“我有两个名字，一个叫程怀葭，一个叫苍耳，你想叫那个就叫哪个吧！”

阿英有些似懂非懂，“可姐姐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呢？是一个大名，一个小名儿吗？”

苍耳想了想，她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阿英想了一会儿，她试探着开口问道：“那我可以叫你苍耳姐姐吗？”

杜松有些严厉地喊了一声，“阿英！”

他心里有些不安。

很显然，这两个名字一个是程家取的，另一个……应该是小梨取的。

“苍耳”这个名字充满了乡土气息，它代表了那段落魄的过去、卑微的曾经。

他觉得程姑娘不一定愿意被人提及。

丁仁不动声色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松哥……不用担心。”

他与姑娘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他不觉得她很避讳自己的过去。

不说别的，他亲眼听见过太子殿下问姑娘，更喜欢别人叫她哪个名字。

姑娘当时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叫什么都好，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你觉得哪个顺口就叫哪个吧！”

太子殿下选择了她的本名程怀葭。

姑娘还忍不住打趣他，“你这是在顾忌我的颜面，所以想要我跟过去割裂吗？放心吧！我的脸皮比你想象得要厚多了，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提的。”

太子殿下特意解释了，说他只是想让她活成她原本应该成为的样子。

姑娘听了，顿时笑个不停，她说：“一个名字而已，它决定不了我能活成什么模样，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

这样豁达洒脱的姑娘……怎么会在乎阿英一个小孩子如何称呼她呢？

果然，苍耳乐呵呵地开口道：“当然可以呀！你叫我苍耳姐姐，那我就叫你阿英妹妹了。”

阿英忙不迭地点点头，她看着苍耳，一脸艳羡地开口道：“苍耳姐姐，哥哥刚才说你是寻味居的店主，我知道寻味居，听说是一家生意很红火的饭馆……你好生厉害啊！”

苍耳又乐了。

她摸了摸阿英的小脑袋，轻声开口问道：“阿英，你爹爹说你现在正在学堂里念书……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将来想当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英歪了歪脑袋，她一脸憧憬地开口道：“我啊！我想当个女账房。”

苍耳愣住。

这理想……还挺具体的。

她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会说要当个女将军、女宰相之类的宏伟目标。

就像后世里的那些孩子，一问理想，十个中有一多半都会说要当个科学家，再不济也要当个医生、老师、警察。

五六岁就说自己将来想当会计的……恕她孤陋寡闻，从来没有遇见过。

杜松在一旁笑着解释道：“我家阿英啊！常常帮我和她娘看店，她算账算得又快又准，我就开玩笑说将来你可以当个女账房，谁知她竟然记在心里了……小孩子家家的，一会儿一个想法，做不得准的。”

阿英急了，“谁说做不得准的？我就是要当账房，还要当大祁朝最好的女账房！”

杜松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学会犟嘴了呢？”

账房是那么好当的吗？

再说一个姑娘家，浑身沾满了铜臭味，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阿栋心疼妹妹，他适时开口道：“爹，当账房也没什么不好的……您之前不是教导我们说，只要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不管哪个行业都值得尊敬吗？”

杜松被噎住了。

丁仁连忙解围道：“孩子还小，想那么长远做什么呢？还是先顾好眼下再说吧！”

小孩子没个长性，指不定明天睡一觉醒来，她的梦想就变了呢？

阿英抬起头，有些倔强地看向苍耳，“苍耳姐姐，你等着看好了，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女账房的。”

苍耳没有反驳她。

她笑着说道：“我有一个女掌柜，她叫阿绯，你知道吗？她可会理账了，再繁琐的账本在她手里都能很快理顺……阿英，若是你到了十岁，还坚持想当一个账房的话，我就让阿绯姐姐教你。”

因为阿绯的身世，她现在有意锻炼她管理店铺和看账理账的能力，就让她全权负责寻味居的财务和经营。

或许是骨子里流淌的天赋，也或许是得益于荣王爷从小逼迫她学习，总之阿绯表现出了非凡的经商能力。

尤其是理账上面，简直是得心应手。

让她不止一次感慨“术业有专攻”，“在天赋面前，努力真的不值一提”。

从这个角度来看，若阿英真的想学理账，阿绯或许比书院的先生更合适一些。

至于杜叔和杜婶心里的担忧，她只能说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要走，别人决定不了这个方向。

就拿她来说，以前家里人都不希望她当个烟熏火燎的厨子，所以特意选了优雅高贵的钢琴让她学。

但命运使然，她现在不还是成了一个厨娘吗？

可见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好的。

与其强硬地改变别人的道路，还不如选择顺其自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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