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洛宁慢慢的走近了乔璃月，给她端了一杯茶：“今日我以茶代酒，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日后，你能够越来越好。”

乔璃月却并没有直接去接茶水，而是看着人，说：“你真的知道错了？”

洛宁顿时点头：“当然。”

乔璃月便道：“那倒是刚好了。”

她一面说，一面拿过来一个包裹，递给她：“听说之前母亲给你了一份东西，我回去想了下，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也该给你添一些。”

乔璃月说这话的时候，将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声音里带着点笑：“你收下了，日后咱们也就一笔勾销了。”

洛宁有一瞬间不可置信，克制了许久，才问：“你真的肯原谅我了？”

上次她们还像是要不死不休呢，乔璃月怎么会这么好心？

但乔璃月只是弯唇：“送你的，打开看看吧。”

洛宁抓着包裹，里面轻软，不知装的是什么，但必然不是什么凶物。

洛宁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就扑簌簌的落下眼泪，再开口的时候，愈发哽咽了起来：“月儿，我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能原谅我，我真的是……”

她抓了抓包裹，并没有打开，只是放在桌上，走近了乔璃月，眉眼里都是激动：“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好。”

乔璃月只是笑：“我先前也有芥蒂的，且也没有这么好心，只不过，事情总要过去的，对吧？”

听到乔璃月这话，洛宁也跟

着不住地点头：“你说得对，事情总要过去的，今天你来的正好。”

她说：“正好，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呢，你知道，真正对我们都好的，是怎么样的吗？”

乔璃月看着人，问：“怎么样的？”

下一秒，就见洛宁骤然变脸，狰狞着声音道：“那就是，你去死！”

话没说完，洛宁高高的扬起了手，匕首闪着寒芒，直直的朝着乔璃月刺了过去：“你下地狱，才能平息我心中之恨！”

匕首擦着乔璃月的脸颊过去，可却没有刺中乔璃月。

那闪着寒芒的匕首，叮当的落在了地上，而洛宁的胳膊，也被乔璃月狠狠地攥着，拐了个弯。

而后，就见洛宁直接跪在了地上。

手臂疼的浑身冒冷汗，洛宁想要反抗，又觉得浑身都发疼。

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撕扯的疼痛，让洛宁整个人都在发抖，乔璃月松手之后，她更是顺摔在了地上。

那匕首就近在咫尺，可是洛宁已经握不住了。

她深深地吸气，盯着眼前人，一双眼几乎能喷火，咬牙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的，这不对劲儿。

乔璃月居高临下的盯着人，又俯身下去，捡起了那一柄匕首，在洛宁的脸上划了一圈，并没有划伤她的皮肉，甚至连力道都没用。

可洛宁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不同于之前，这一刻的洛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厉鬼。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神情

？

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要索命的恶鬼。

她无意识的瑟缩了下身体，就听乔璃月慢悠悠的讲：“你猜我做了什么？”

洛宁猜不出来，但她看着乔璃月的神情，有一点却意识到了。

“你……你要杀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咽了咽口水，盯着乔璃月，又想往后退。

但她退不动了。

浑身都是疼的，她额头都崩出了青筋，见乔璃月又站起身。

她拿起桌上那个包裹，当着洛宁的面打开。

在看到里面是什么之后，洛宁的瞳孔都放大了。

那里面……是一套丧服。

乔璃月给她送来的礼物，是一套寿衣。

而主人是谁，不做他想。

意识到这一点，洛宁的眼神里满是畏惧与憎恨：“你，你果然要杀我，乔璃月！”

她嘶哑着喉咙，扯着嗓子喊：“你敢！”

乔璃月无声笑了笑，把寿衣丢在了洛宁的身上，反问：“我为什么不敢？”

她笑看着人，把玩着匕首，回应：“不怕告诉你，母亲是原谅了你的，但是我不能。”

她俯下身，盯着洛宁这一张脸。

这张刻骨铭心，让她恨之入骨的一张脸。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一个都不会放过。”

前世今生，孽债都得还清。

齐临宴已经下地狱了，现在就差洛宁了。

而乔璃月的这模样，也让洛宁头皮发麻。

身上的疼痛折磨着她的身体，而乔璃月的眼神，折磨着她的灵魂。

她浑然忘了，自己刚才也是想杀对方的，这会

儿声音里满是求饶。

“璃月，我知道错了，你，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她痛哭流涕，跟乔璃月求情：“所有的罪孽都是齐临宴做的，我只是被他蒙骗，而且，而且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也不想自己背负了人命，对吧？”

哪怕已经疼到这个样子了，洛宁还有理智，乔璃月倒是不意外，只是弯唇，反问她：“我杀你了，我来找过你么？”

乔璃月看着人，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洛宁在地上挣扎。

不管怎么挣扎，寿衣都在她的身上，半点都没有滑落下来。

还有乔璃月的话：“放心好了，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的。”

她来之前，特地收拾过的，没人知道她来过，而洛宁的死，更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刚才有句话，乔璃月是认真说的。

也许母亲会觉得，洛宁是真的开始悔改了，可是乔璃月不一样。

她才不相信人会悔改，也不相信活人对自己没有影响，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凭什么呢？

如果寿宴那日，乔璃月没有重生，那么一切就还是当年的重蹈覆辙。

老天爷可怜她，让她重回过去，可是乔璃月有的时候会想，真的是过去么？

那些事情，真的没有发生过吗？

留在她身上的痛，安国公府的血，还有那些无辜的人命。

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是假的。

所以，作孽的人要遭报应。

别说什么以后，没有以后的。

恩怨仇恨，都要了结，凭

什么洛宁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休想。

乔璃月说这些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洛宁却清楚而绝望。

“乔璃月，你杀了我，你也会遭报应的！”

她在地上挣扎着，乔璃月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目光，慢慢的点头：“我知道啊。”

早就有过报应了，在她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时候，已经被恶人害过了。

所以她现在是来复仇的。

也许她死之后，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是现在，洛宁必须死。

所以：“洛宁，安心去吧，齐临宴等着你呢，你俩下去还能配对。”

赃心烂肺，多么般配啊。

洛宁听到她这话，挣扎着想说什么，就见乔璃月弯下腰，掰开了她的嘴。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吞咽下去一颗药丸。

入口即化，几乎是瞬间，让她体会到了抽筋扒皮的痛苦。

那种疼痛，让洛宁猛然弓起了身体，像是一只虾子，浑身也泛了红，痛苦的喘息着。

“乔璃月……”

她死死地等着乔璃月，一字一顿，喘着粗气，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是洛宁说的最后一句话。

乔璃月自始至终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看着洛宁的挣扎，洛宁的愤怒嘶吼，还有对方因为痛苦，而留下一道道的痕迹。

直到最后，洛宁的一双眼瞪得极大，鲜血从她的嘴边渗了出来，吞噬了她最后一分呼吸。

洛宁死了。

乔璃月看着这人断了气，才转身朝外走。

出门的时候，室内燃起了火光，将一切罪恶都燃烧殆尽。

……

回去之后，乔璃月换了衣服，去了祠堂。

天已经黑了，冬天的夜晚，月色还是亮的，可是夜幕却是昏沉的。

在这一片昏沉里，乔璃月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是昏沉了一样。

她想，自己明明该觉得解脱的。

所有的罪孽都消弭了，所有的仇人都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屏退了下人，也禁止任何人去通风报信。

自己就跪在祠堂里。

蒲团是凉的，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寒气扑面而来。

浑身的血液也是凉的，乔璃月跪在蒲团上，以头触地。

她端端正正的磕了头，无声的跟那些牌位对视。

良久，才在心里默念：“我满身罪孽，如果有报应，请到我自己的身上，别连累到家人。”

那些罪人该下去赔罪，但无人知道他们的罪孽。

一切未曾发生过的，是在现世的人眼里没有发生过。

可乔璃月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所以她要这么做。

她因此背负上了人命，或者说，早在这之前，她就已经背负了。

乔璃月并不后悔。

但家人都是好的。

所以，若是真的有报应，都冲着她来吧。

折寿也好，死后下地狱也罢。

哪一种罪孽，乔璃月都受着。

但求她的家人，平安无虞。

但乔璃月并不知道，她在祠堂跪着的时候，有一双眼睛，始终在外面看

着她。

是赵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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