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眸子瞪的大大的，可等了许久许久，殿门口也没有人出现。

这个时候，谁会来看他？

皇上苦笑一声，耳边回响着寒风的呼啸，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属于初三的血腥味。

他高度紧张着，颤抖着，哆嗦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再醒来，一睁眼，便又看到无数的光束在眼前闪烁着，怔愣良久才发现，按光束是日光不是月光。

他裹着厚厚的棉被起身，寝殿依旧是一片狼藉，初三的尸首依旧僵在地上，提醒着他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人，来人啊！”

皇上高声叫喊着。

“吵什么吵？”一个一脸不耐的长脸小内侍进来，将手中的食盒砰的一声重重蹲在地上，“吃饭。”

“把这给朕收拾干净了，”皇上指着一地的狼藉，“另外，再通知工部的人过来给朕修寝殿。”

小内侍默默翻了个白眼，抬腿踢了一脚食盒，“不管你吃完没吃完，半个时辰之后，我来收。”

“大胆！你竟敢这样和朕说话，朕……”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小内侍已转身而去。

“该死！”皇上怒气冲冲想要去找那小内侍算账，才走两步就看到了初三的尸首，心头倏的一突，停下脚步，猛然清醒过来。

他再没有依靠了。

这些日子，他也曾经让初三帮着他联系过几个曾经效忠他的臣子，可他们却只让初三转告他，说他们不想做第二个霍御史。

霍御史的事情能怪他吗？他若知道霍政撞死之后会有这么多麻烦，那日在御书房就让人拦住他了，不，他若是知道会有这么多麻烦，就不逼他交出花圃的地契了……

可他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麻烦啊，这怪他吗？

还有那些墙头草，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说对对对，好好好，可从太后垂帘听政后，他们全部倒向了太后。

还有他后宫的那些美人……那些曾经他多看一眼，她们就对他感恩戴德、激动到发晕的美人，在太后垂帘听政的最初，她们一个个还争先恐后的来看他，不，她们不是来看他，是看那空缺的后位。

直到后来，太后说谁做皇后她说了算，她们便再没在他跟前露过面。

看看，他没说错吧？她们爱的皇后的位置，不是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皇上。

还有这些宫人，对他是一日比一日的散漫，他一点点挪到那个食盒前，将食盒提起放到长案上，打开，里面一碟酱萝卜，一碟白菜煮豆腐，一碟素三丝，一小碗米饭，一盅冬瓜汤。

这便是他的午膳，他这个皇上的午膳，竟然连一个三等的宫婢都不如。

无尽的屈辱从皇上心头蹿起，如毒蛇一般，啃噬着他每一寸骨肉、肌肤。

他想要报仇，想要将唐湘那个老虔婆狠狠的揍一顿，想要……

可是他却什么也不做不了。

他浑身的力气好似忽然被抽空，一下瘫软在地上。

“皇上？”

一个怯怯的、女子的声音响起。

“皇上？您在里面吗？”怯怯的女子声音靠近，还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好似顿了一下，之后便是一阵悉索、乒乓之声。

皇上靠着长案缓缓侧身，看向声音传来之处，一位身着碧色宫装的圆脸宫婢正蹙着眉将一张条几摆正，又用力拔掉条几上插着的箭矢。

一抬头，正对上皇上阴翳的眼眸，吓得脸色一白，却又强自镇定着上前，“奴婢翠儿见过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来？用不用奴婢帮您去请太医？”

太医？呵！

没有太后的命令，哪个太医敢来瞧他？

“你是哪个宫的婢女？竟然敢来这里？”皇上声音带着些许诧异和讥讽。

“奴婢是慈宁宫负责花草的翠儿。皇上您忘了，奴婢的命还是皇上您救的。去年秋菊宴前夕，奴婢失手摔了一盆墨菊，太后娘娘要杖杀奴婢，是皇上说您那有一盆墨菊，让太后娘娘不要和一个奴才生气。奴婢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翠儿一边说着一边怯怯上前，眉头微蹙者，脸上全是心疼，“皇上？你这是……”

她脚步忽然顿住，死死瞪着长案上食盒里的酱萝卜和白菜豆腐，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给您吃这个？他们……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您？”

“皇上，您等着，”翠儿忽的转身，疾步向外而去，声音里再没了胆怯，只有噼里啪啦的愤怒，“奴婢这就去找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打死这些欺负人的东西，你……”

“回来！”

若是太后知道了，他会更惨吧？

“皇上？”翠儿停住脚步转身诧异望向皇上，试探着询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让奴婢带给太后娘娘？”

她蹬蹬蹬又跑到皇上跟前，跪下，“您说，奴婢听着，保证一个字不差的给您带到。”

皇上望着眼前的少女，圆圆的脸颊，湿漉漉的杏眸，眸子干净的能清晰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那干净的眸子巴巴的望着他，好似在说，您放心，豁上这条性命，奴婢也会帮您。

皇上轻轻吁了口气，“你……叫翠儿？”

翠儿用力的点头。

“你愿意帮朕？”皇上又问。他不知道他救没救过翠儿性命，她说的事情，他好似一点印象都没有，又好似有那么一丁点印象。

他只能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留意着她每一个神色的变化，好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皇上您吩咐，不管什么事情，奴婢都愿意为您做，奴婢这条命是您给的。”翠儿真诚道。

“若是你真的想要帮朕，就千万不要去找太后。”

翠儿眸子撑大，“为什么？”

话出口后，她好似想到什么，小脸一下皱了起来，紧紧咬着唇，“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皇上抬手，示意翠儿将他扶起。

翠儿膝行上前一步，一边起身一边将皇上扶起，“奴婢听别的姐姐和嬷嬷说，太后娘娘……”

她一下又抿住了唇，纠结了一下才道，“她们说太后娘娘想要……想要……要……”“

要了半晌，翠儿也没说出来。

“要废掉朕？”皇上唇角勾起一抹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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