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与慕云兮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那一抹担忧。

“好，”云华转眸看向寄奴，“我现在就和你去。”

“我也去。”慕云兮当下道。

“云兮，你……”云华突然住口，慕云兮现在这凝重的神色，他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再三叮嘱道，“千万小心，你就在外堂候着，我去看病者。”

慕云兮点头。

可等两人跟着寄奴到了济世堂之后，不但两人，甚至连寄奴都吓了一跳。

从济世堂内一直到长街上坐满了求医的病着，不是儿子搀扶着父亲，就是母亲抱着幼小的孩子，一个个“哎哟哎哟！”的呻吟着，“咳咳”的咳着，偶尔有一个人咳嗽的剧烈的一偏头，竟还咳出了一团血水。

“二小姐！”

一个老妇人认出了慕云兮，身子一转就冲她跪了下来，“求求您，快瞧瞧我孙子吧。”

“我来！”

云华一把拽住了要上前的慕云兮，向老妇人疾步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素白帕子展开，对折了一下，蒙住慕云兮的口鼻之后在她脑后系了一个结。

帕子干干净净，却带着淡淡的药香，就如素日云华身上的味道，让慕云兮有些不安，胡乱将自己的帕子也扯了出来，“我有。”

“正好我用。”

云华抢过，将帕子对折了一下，一边蒙上自己的口鼻一边快步向老妇人而去。

慕云兮怔了怔，却没有时间再多想，已有更多的人冲她唤了起来，“二小姐，求求您，让大夫先给我们瞧瞧吧！”

“二小姐，求求您，救救我爹吧。”

“大家不要急，不要慌，大夫每一个都会瞧的。”慕云兮抬高了声音道，“没有生病的，可以先像我这样……”她伸手指了指遮挡住口鼻的帕子，“用自己的帕子、头巾、腰带遮一下口鼻，以防传染。”

“寄奴！”她转眸看向寄奴，“去多找些生石灰，洒在这门口。”又看向露儿，“去将炉子点着，多滚一些醋。”

见两人匆匆而去，她才快步进了济世堂，钱大夫忙的满头大汗，看见她进来，这才抹了一把额头汗珠凑上前来，“小姐，这情况怕是不妙啊……”

他瞥了眼里里外外的病人，“所有人症状都相差无几，口舌发干，舌上干亮如镜，毫无舌苔，咳嗽、咽痛，稍有严重者，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心中发热，小便短赤，但身上体温却又与常人无异，怕是时疫啊。”

钱大夫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虽说他也不相信这个时节会有时疫，但事实容不得他不相信。

慕云兮略略沉吟，看着一个个痛苦的患者，迅速有了决断。

“这样，钱大夫，你不必挨个细查，每个对着你刚才说的症状，若只是口舌发干，没有舌苔的，将他们先放在一处。稍稍严重点的，那些身上燥热，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放到一处，最后呕血的再放到一处。”

“之后，您与云华公子赶快斟酌出个方子，先不求根治，哪怕暂时控制一下病情，缓解一下他们的痛苦，之后我们再慢慢斟酌治病的法子。”

“依小姐所言。”钱大夫也觉这一个个问诊，怕是看诊的速度根本就抵不上病人前来求医的速度。

因为不需要诊脉，所以寄奴与露儿忙完之后，也帮着慕云兮开始分诊病人，而云华和钱大夫两人则开始紧急拟定治疗方子。

“云兮，”云华唤了慕云兮一声，拿着一个墨迹未干的方子与她，“生石膏三两捣细，知母八钱，玄参八钱，野太参八钱，甘草三钱，一份可以见三茶盅，照这个比例，让寄奴煎药吧。”

“寄奴，快，煎药。”

将方子递给寄奴，慕云兮又看向云华，“师兄，你将这个方子再誊写一份，我让人送去百草堂那边，百草堂在西市，来这边求诊的人这么多，那边怕是人更多。”

“好。”云华当下提笔默写方子，钱太医在一旁盯着慕云兮看了片刻，忽的冲她作了一揖，“小姐菩萨心肠，上京的百姓有福了，老夫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写下，一并差人送去吧。”

“辛苦钱大夫了。”

慕云兮来不及与钱大夫客套，忙又去帮忙分诊病人。

“小姐，”寄奴突然唤了慕云兮一声，见她看来，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说话。

“这样……系住，不然万一你也被传染了，谁来照顾她？”慕云兮帮着一个少年用帕子遮住口鼻，这才急匆匆走向寄奴，“怎么了？”

“小姐，甘草不够了！”

甘草！

慕云兮的心倏的攥紧，半月之前，几乎整个上京的甘草都被沉在了柳州。

“还有多少？”

“十五斤！”寄奴一脸愁容，“这看着不少，算下来，却不过刚刚够现在这些病人一顿的药，若是再来病人，或者下一顿药怎么办？”

“别管这些，你先用，其余我来想办法。”

“云兮，好了！”云华将一个信封递给她，慕云兮差人送去百草堂，这才又看向云华，“这方子里的甘草可有没有别的草药可以替代？”

云华摇头，“若是寻常伤风、咳疾，甘草的确可以换做别的，可现下是时疫，这个方子必须用甘草。”

见慕云兮眉头紧皱，他忙又道，“你也别太担心，我再仔细瞧瞧这些患者，然后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法子。”

慕云兮颔首，就听身后有人唤，“小姐。”

她回身，秋影冲她行了一礼，将一个信封递给她，“主子让奴婢将这个给小姐送来。”

生怕慕云兮拒绝，她又补充了一句，“事关时疫。”

慕云兮接过，秋影冲她行了一礼，转身疾步而去。

慕云兮打开信封，里面两张信笺，上面是一个方子，她递给云华，“师兄。”

“也是治疗时疫的方子，不过起效稍稍慢点。”

“而且甘草用量比师兄的那个要多。”

她又补了一句，垂眸看向另一张纸笺，十一个字：已在设法调集甘草，勿忧，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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