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应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慕云兮神色微凛，“慕盛既垂涎慕家财产已久，为何现在才开始对付大长公主？”

既然在她出生时，慕盛便想到了将她与慕芷柔掉包，为何一直没有与大长公主撕破脸？

邓姨娘一怔，满是诧异的看向慕云兮，良久，唇角浮起一抹讥笑，“原来，你都知道。”

她轻叹了口气，“因为他怕死。先帝在时，大长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老爷怎么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如今换了新帝，他下给大长公主的第一道圣旨，便是禁足永和堂。”

“朝中，但凡为大长公主求情的，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即便如此，老爷对她依旧毕恭毕敬，若不是你，说不定这状况还能再维持几年，所以，慕云兮，其实是你害了大长公主。”

邓姨娘阴测测的望着慕云兮，一脸讥笑。

慕云兮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是同情，“果然是母女连心，这话，慕芷兰临死前也说过。”

邓姨娘脸上的讥笑凝固，皴裂，恶狠狠的瞪向慕云兮，“芷兰说什么了？”

“她与贾义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三儿，房子、女人，之前她的陪嫁，大长公主给的年礼，统统留给贾义，说够他快活好几年的，他们好聚好散。”

“后来呢？”邓姨娘急切的看着慕云兮。

“她将毛笔捡起递给贾义，贾义就捅进了她的嘴里，鲜血直流。慕芷兰想要跑，却被贾义吊了起来，他说要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偷人。下一个问题，脂粉与药材生意加起来占慕家所有生意收成的几成？”

愤怒的、脸庞扭曲的邓姨娘仿若被吓到一般，豁然瞪向慕云兮，冷笑，“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你？”

她缓缓抬手，竖起两根指头，“两成不到。慕云兮……”她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走向靠墙的博古架，“你以为有了圣旨就能掌管慕家的药材？可笑！那可都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且等着吧。”

她猛然扭头看向慕云兮，“你是怎么知道我计划的？”

慕云兮的眸光看向她抚着的长颈美人瓶，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不过齐茵提醒了我，你既然敢用黑蜱虱对付大长公主，敢去大牢逼死柳叶，必定也敢在我给皇后的妆粉中做手脚。”

“所以，在你领着德公公闹事之后，我便让露儿拿着美人如玉的配方暗中去找了东篱公子，请他帮忙做一批一模一样的妆粉，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妆粉的底部印字。”

“如此，若我送入宫的妆粉没有问题，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若是一旦出了任何变故，我被宣入宫中，露儿就会悄悄将这批妆粉藏在你的畅音阁。所以，你若不害我，你自己也会平安无事。你若动手，必死无疑。”

“好心思！”邓姨娘神色复杂，“地精的事，你也想到了？”

“不，那只是巧合。我只是怕你在我给你的地精上做手脚，所以提前送了一些给章老夫人，以备日后被你诬陷时，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没料到，你竟然这么小气。”

“邓巧儿！”慕云兮起身，“有一件事，我很好奇，慕芷兰既然不喜欢贾义，为何还要留在贾府？为了对付我姐姐，就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值得吗？”

“值得！怎么不值得，她不是已经毁了慕秀吗？”邓姨娘脸色狰狞，垂眸看向手中的长颈美人瓶，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火折子看向慕云兮“就算有圣旨，可没了账册，你也管不了慕家的药材。”

说着，她手一松，火折子噗的掉入了长颈美人瓶。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慕云兮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火光与邓姨娘凄厉的惨叫在她身后响起。

慕云兮匆忙回眸，就看烟雾中，头发着火的邓姨娘正一边拍着脑袋鬼叫，一边幽怨的瞪着她。

原来，她刚才故意做出那副样子，故意提起账本，是为了骗她去抢长颈美人瓶，想要拉她一起去是死。幸亏她不愿节外生枝。

“即便你这样死了，鸩酒也是要灌下去的。”她声音冷如冰，转眸看向身旁两位惊诧的瞪圆了眼睛的内侍，又每人塞了张银票，“辛苦两位公公了。”

“慕云兮，你不得好死……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邓姨娘断断续续的咒骂被咯吱咯吱的积雪声淹没，慕云兮唇角浮起一抹浅笑，眸底却是一片冰冷，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反正结果都不会改变，她有什么好怕的？

“夜公子！”

她轻轻唤了一声，冰冷的眸底春暖花开。她想要听他说，恭喜了。

“夜公子？”

她转眸四顾，左右银装素裹的木槿树后没有他的身影，前面回廊的红柱旁也不见他的踪迹，她忽的回身，他也不在她身后。

恍惚间，她猛然想起，如今他已不是整日暗中跟着她，这会，他应该在清芷院或者永和堂。

想到永和堂，便想到大长公主，想到云华，慕云兮的脚步一下快了起来，疾走渐渐变成小跑，又成了狂奔。

“师兄！”

慕云兮气喘吁吁冲进东暖阁，刺鼻的腥臭味一下将她拽住。

她皱了皱鼻子，平缓着呼吸，蹑手蹑脚走向正弯腰打量榻上大长公主的云华。

他白色的锦袍已满是折痕，垂在耳边的那缕青丝已被汗水打湿成绺，额头、鼻尖是密密的汗珠，举起的手上拈着一枚银针，半晌，银针落下。

几乎同时，他将榻上放着的一把薄薄的匕首拿起划在了大长公主垂在榻边的手臂上，黑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落入下面接着的铜盆，房中的腥臭味又重了一分。

流出的血渐渐转为猩红，一把白色的粉末洒上，银针倏的拔出，放到一旁。

云华垂手又从针囊重新拿出一根银针，这才转眸看向默默立在一旁的慕云兮，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说，眸光已转回，重新打量大长公主，神情专注，认真。

慕云兮看他看得出神，门口有道黑影看他们也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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