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来娣，对春满来说其实不难。

这孩子很聪明。

可是春满却不愿意将孩子留下来，毕竟来娣是有爹娘的孩子。

她一个未婚姑娘还有青彦也是很年轻小伙，他们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你是来娣的娘，你怎么能把她往外面推呢？”

春满说的这是实话。

她做梦都想要有自己的爹娘，无数次她在梦里追着爹娘那模糊的身影跑着，可是从来没有抓住过。

小时候的春满就很羡慕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他们有爹娘，有自己的家，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脸色，不用讨好于人。

有爹娘的孩子受伤了，可以回家哭。

有爹娘的孩子在外面受欺负了，有爹娘能撑腰。

而她却只能胆战心惊的仰人鼻息，生怕李寡妇一家不高兴，把自己撵出去。

来娣的爹是很混账。

可来娣的娘很疼的。

春满知道来娣娘，心里在顾虑什么。

来娣娘被春满拒绝，不由哭出了声。

“姑娘，你和青彦大夫是好人，所以我才想将来娣交给你们，这孩子跟着我迟早会被虐待死，是我没有，连个孩子都护不住，是我没用，生不出儿子，让人瞧不起——”

来娣娘说着越来越伤心，竟然哭了出来。

春满在乡下生活了那么久，知道人言可畏，知道女孩的命有多轻贱。

要知道在重男轻女严重的人家，女孩一生出来就会被掐死，或者是溺死，根本不会浪费一点粮食将其养大。

来娣现在有六七岁的样子，个头很瘦。

这也算是幸运了。

“唉！”春满被来的娘的哭声，吵得脑袋有些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语言去安抚这个伤心的母亲。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人推开。

来娣小心翼翼的端着个碗走了进来，而罗罗就跟在她的身后。

“药熬好了。”

药是刚熬好的，不断的冒着热气。

来娣的手被烫的通红，但也没有放开，她咬着牙忍痛将药放在桌上。

“你这孩子，怎么不叫娘去拿。”来娣娘赶紧上前扯过她的手翻看，好在来娣的手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真的烫伤。

“青彦哥哥走的时候跟我说了怎么熬药，我答应了他要自己熬了端给姐姐喝的。”

来娣眨巴着眼睛说的很认真，小脸上全是笑。

看她得意的样子，充满心中的烦躁少了些，于是从枕头下摸出个小小的油纸包打开来。

里面装的是蜜饯。

因为平时吃药太苦，春满每次喝药之后脸都皱成了一团，于是青彦便买了些糖果之类的东西，让她喝了药之后吃一点去去苦味。

蜜饯在铺子里卖的很贵，来娣从来没吃过。

“来过来。”春满朝来娣招手。

小姑娘很听话的走到了床边。

春满直接拿出块蜜饯塞入她的嘴里。

顿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甜味，在她的嘴里散发开来。

“真甜！这比娘给我的小糖块儿都甜！”来娣一边吃，眼睛睁得大大的，不住的感叹。

她说的小糖块就是来娣娘，去年过年的时候偷偷的在灶房里背着婆婆拿得小手指般大的糖块。

来娣娘在旁边看着女儿这样子无比的心酸，其实她平时偶尔也会偷偷帮人浆洗衣服什么的挣点钱，可是那点钱只能勉强让他们母女填饱肚子，根本没有钱给孩子买新衣服或者是糖吃。

“给都给你。”春满不太喜欢吃甜食，于是干脆就把剩下的甜蜜饯全都塞进来娣的手中。

“来娣，跪下！”来娣娘忽然出声。

本来还笑眯眯的来娣，有一些茫然，但还是听话的跪了下来。

这孩子，面朝着春满跪下。

“磕头，给姐姐磕头，让姐姐留下你！”来娣娘按着孩子的脑袋。

“你这是干什么？”春满并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做事，她有些不悦。

“我现在这个样子自身难保，你把孩子留给我，你这个当娘的想做什么？”

本来没搞清楚事情的来娣听到春满的话，一下子明白过来。

“娘，我不要离开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娘你别不要我，娘——”

来娣手中的蜜饯掉在地上，什么也不顾地扑进了她娘怀里，死死的将人抱着不松手。

顿时，母女俩哭成了一团。

不仅春满听着脑袋疼，罗罗都一甩尾巴，出了门去。

“  行了，别在我这哭了，我知道你们家的这个情况，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给我留下。

只要你听我的安排，你们母女也不用分开，你们一家人也能过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打算不管的春满忽然心软了。

“真的？”来娣娘像是见到了菩萨般抬起了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我就问你一句，你跟来娣的爹还想继续过下去吗？”

春满这话一出来，来娣娘彻底愣住了。

“不想过下去，能怎么办？”

“不想过下去，要么和离要么被休。”  春满的话说的很干脆。

而来娣娘听着之后却面色惨白。

本来以为春满会有什么好主意。

没想到是让自己和离或者是被休弃！

“不，不行，不能这样。”来娣娘连连摇头。

“你要来娣还是要跟着那么一个成天打你们母女的男人，你自己想清楚？”

春满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床上用纱布盖着脸，准备眯一会儿，等青彦的消息。

来娣娘见状整个人像个石雕似的坐在原地。

她没有跟刚才一样，哭得撕心裂肺。

只是抱着女儿的手更加用力了。

其实，她做梦都想离开那个魔鬼般的男人，和地狱一样的家。

但要是和离或者是被休，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

要知道寡妇门前事非多。

一个被丈夫休弃的女人，名声比寡妇还不如。

她还带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哪里有活路呢？

春满这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院子里闹哄哄的，听动静人不少。

屋子里没有人，来娣和她娘都不在，只有罗罗趴在旁边。

春满强撑着坐了起来，慢慢下床，走到窗户边朝外看。

放眼看去，院子里全是人。

不仅有官差，山下的村民也都来了，将外面围的是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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