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乘客，飞机因为受到航路气流的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

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广播员既专业又甜美的声音极大的安抚了骚动的乘客，就在大家放松下来时，飞机左侧机翼开始剧烈抖动，紧接而来的是天旋地转……

——

林氏企业。

午休时间，江清雪还在办公，边看项目策划书边小口咬着面包。

手边需要紧急处理的业务实在太多，她只能尽可能的节省时间。

自林楚楚牺牲以后，父亲因悲痛过度而住了院，公司上的事务目前已全部移交到她的手中。

忙到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江清雪的心绪却得以平静。

忙碌确实可以麻痹大脑，因为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

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她的目光短暂的略过桌面上的相框，略有怔忡。

这张照片拍摄于乐琪年度晚宴。

相片里，林楚楚挽着她，笑容明媚。

当时那种乱入上流社会的感，让她既慌张又沉醉。

而林楚楚却在晚宴高潮即将来临之际，提前离席。

也许她从没在意过这些吧！

午夜梦回，总有一句话反复在脑中回响，她特别想问问那个女孩：

“你到底是来拯救谁的？凌澈？时彦？还是这个世界？”

但林楚楚死了。

真正的死因跟着她的骨灰，一起被封存埋葬。

短短一个月时间。

到如今，就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她从来没有真正的看透过林楚楚。

不管是父母的宠爱，还是林家的产业，林楚楚从来就没争过。

一想到那些从记录仪上恢复的视频数据，那样惨烈的画面……

楚楚，生命的尽头你是否后悔过？

江清雪想，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若无充足的信仰支撑和坚定信念，这种选择，实难为之。

所以，她对弟弟的反常行为更加包容。

好在，他还肯去留学。

想到这点，难免欣慰。

“嗡嗡”

江清雪抿了一口咖啡，视线略过手机，是人民新闻网的推送信息。

下意识划开，刚看个开头，江清雪霎时白了脸。

【9月23日，国际航班CA098，在执行帝都——F国的航班任务时，于泠海上空失联。

目前警方已确认该飞机坠毁。

机上102人，其中旅客92人，机组9人，全部遇难。

截止9月23日24时，发现失事飞机的部分残骸碎片，以及烧坏的身份证件、钱包等物品……】

“啪”——手机滑落，砸在桌面上。

江清雪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浑身僵硬。

“CA098”

“飞机坠毁”

“全部遇难”等字样，不断在眼前回闪。

时彦他……

不！时彦不会有事！他一定是错过了班机！对！他错过了班机！

江清雪慌乱的捡起手机，拨号的手指抖成一团。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

“时彦……不会的……”顾不上加急处理的文件，她跌跌撞撞的奔向门口。

——

凌晨，一点零三分。

床上原本熟睡的女孩突然蹙紧眉头，呼吸急促，看上去即将清醒，却又始终没有睁眼，仿佛被梦魇住一样。

【激烈的枪声，一波连着一波，一眼望不到头的怪物，锋利的爪子和滴血的獠牙。

近距离爆破的声浪，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肉与残肢。

一道敏捷的纤细身影，冲进怪物群中。

每一刀，都会带起一片喷溅的血液和厉嚎。

有人在高喝，“火力继续压制，我们跟着01冲出去！”…………】

随着最后一句高喝，林楚楚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涣散的侧过去半支起身体，不住的喘气。

又是梦！

痛！头好痛！

她痛苦地抱住脑袋，睡衣早就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背上，林楚楚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感，抖着手，探到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按开屏幕，哆哆嗦嗦的打下一段段文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楚楚开始有了记梦的习惯。

这样清晰的梦，足足记录了二十余个。

打完最后一段文字，她想自己应该再去医院做个大脑方面的检查。

也许这些梦并不代表什么，只是她病了而已。

梦醒后再无睡意。

早上7点。

林楚楚刚给自己煲了粥，还没吃，就被程雅的电话给叫走了。

“快点儿楚楚！门口不让停车，出去再吃！”

她只能无奈的关上电饭锅盖子，拿着包急匆匆出门。

明明可以提前约好时间，偏偏每次都要搞突然袭击。

当然，程雅也确实给了她不少惊喜。

……

丹阳高速公路上。

林楚楚第五次掩面打着哈欠。

程雅忍不住打趣，“怎么了大作家，昨晚又通宵写作啦？”

只见林楚楚玉似的面上连底妆都没化，清透是清透，也显得眼下乌青分外明显。

“我说你写小说能赚几块钱？还天天熬上了，身体不要了？”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给我店里设计几款首饰，你是不知道最近流苏款式有多火……”

“我又不是为了赚钱。”

林楚楚逼退打哈欠而泛上来泪花，“我们这是去哪吃？”

出来的时候只说是去吃饭，没想到竟开出去这么远。

程雅朝后排直努嘴，“喏，吃的都在后面，想吃什么随便挑，包君满意。”

？

林楚楚回头，两个超大号的购物袋，塞得满满当当。

“你这是……”

“当然是带你去散心啊！老在家这么憋着，没病也得憋出点儿病来！”

此时阳光透过云层照进车内，林楚楚只觉程雅整个轮廓都在发着光，让人心里暖暖的，盘踞在心口多日的阴霾跟着散了不少，她轻笑：

“就没点儿热乎的吗？”

为了赶时间，她可是放弃了整整一锅小米粥。

程雅车开得飞快，“嘿！有的吃不错了，等到地方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林楚楚伸到后排去够吃的，“到底去哪？就不能透露一下下？”

“不能！秘密！”

“……”

——

苗禾古镇位于临市郊区，依山傍水，植被茂密，空气十分清新。

林楚楚感觉在这里每一次呼吸都能吐出潜藏在体内的浊气。

“怎么样？环境可以吧？”

程雅得意道。

两个人大包小裹的前后脚进入客栈。

“这边风景区最近才开发的，今天咱们休整一下，明天去爬山。”

林楚楚刚想说好，眼前画面忽然一转，光线陡然变暗，连带着大堂的装修风格都不同了。

吧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坐着一个阴着脸的老头，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耷拉着的眼皮向上一翻，目光直刺过来。

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林楚楚捂着胸口不住地后退。

怎么会有人的眼神这么可怕？

忽然，一个宽阔的背影挡在她身前，隔绝了这股视线。

没等她看清背影的主人，右手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与她十指相扣。

温暖的触感极大安抚了林楚楚的情绪，她偏过头去看。

明明两人相隔很近，几乎是挨在一起的，却看不真切，只能瞧见模糊一个的轮廓，是一个男生，个子很高。

她动了动手指，被握得更紧，对方似乎很紧张她，半边身子跟着靠过来，清澈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我在，姐姐别怕。”

姐姐？

林楚楚怔了一下，好熟悉的声音。

声音一出，她的头又开始痛了，伴随着撕裂的痛意，她颤声着问，

“你……是谁？你……叫什么？我们……”

认识吗？

可惜没人能给她回答，视野重新恢复了明亮，阳光夹着暖意，程雅停在两步开外的地方，一脸莫名其妙，“楚楚？你在跟谁说话？”

“我刚才……”

林楚楚后背早被冷汗浸湿，神情倦怠，显得脸色更加苍白，破碎感十足。

她环视一圈，周围的景象跟刚才完全不同，两人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她的病已经严重到清醒的时候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林楚楚紧了紧提着的袋子，勉强开玩笑道：“刚才好像有人牵我手。”

“……”

程雅先是在她两边提着购物袋的手上来回巡视，最后上前，不由分说的勾走她右手的袋子，“我看你还是拿一个意思意思得了，赶紧跟我上楼，睡觉！谁家大白天的就开始梦游了……”

“都说了让你少熬夜，就是不听！天天写写写……”

林楚楚在碎碎念中，上了电梯。

5018房间。

古色古香的装潢，屋内不但设有贵妃榻和茶桌，茶具也一应俱全。

林楚楚放下袋子朝桌面瞟了一眼。

两排小罐茶摆在茶台正上方，明码标价。

88、188、288、388、588……

林楚楚眼皮沉的像是栓了秤砣，迷迷糊糊的往卧室走，“我顶不住了，先眯一会。”

“去，赶紧去，到了饭点儿我叫你。”

程雅边收拾两人带的东西边腾出手挥了几下，跟赶苍蝇似的。

等到林楚楚离开，脸上才浮现一丝忧色。

……

事实上精神过度疲惫，反倒是睡不踏实的。

一个半小时以后，林楚楚躺不住了，给程雅拨了通语音，打着哈欠下了楼。

别看客栈前厅中规中矩，后院却别有洞天。

她刚走到木质长廊下，就听到潺潺水声和欢笑声。

八九个年轻男女在亭子里玩剧本杀，程雅正单腿踩在一个男生的凳子上，先是向林楚楚眨巴下眼，再垂眸时状似癫狂，狠狠地揪住男生的衣领，“李淇！你给老娘等着！你欠我的早晚都要还回来，哈哈哈……早晚都要还回来！哪怕是老天不开眼，我也要你以命抵命！”

字字泣血。

被揪住衣领的男生气势何止是弱了一星半点，连说话都结巴了，“疯疯疯、疯了，你疯了……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最后一句声音都变了调。

林楚楚也被这姐给镇住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程雅还是个演技派？

她默默的走到圆桌旁边坐下，认真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几轮对话下来，大概摸清了故事脉络。

明线是三角恋情，暗线是悬疑追凶，还挺烧脑。

正看得入迷，身前多了杯清水。

林楚楚下意识接住，冰凉的指尖瞬时被温暖包裹住，热而不烫，温度刚刚好。

“谢谢。”

她道了声谢，抬眉去看时正好听见对方问，

“姐姐很冷吗？刚看你一直在搓手臂。”

林楚楚“啊”了一声，没了下文。

递给她水的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生，戴了顶黑色鸭舌帽，额前碎发半遮住微弯的眉，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笑意。

莫名的熟悉感夹杂着一股想要落泪的喜悦冲上心头，林楚楚倏地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按住狂跳的心脏。

眼前的男生和梦中的人影渐渐重叠，是……幻觉吗？

她喃喃问道：“你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又为什么一直叫她姐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林楚楚面前，“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时彦。”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姐姐好可爱，我可以追求你吗？”

“啊？”

林楚楚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很久了。”

漆黑的瞳仁闪过细碎的光，带着湿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楚楚僵在半空的手被轻轻握住，手臂一紧，她被拉了起来，玻璃杯里的水因为晃动而溢出杯口，洇湿了对方一大片衣料。

江时彦用力把人搂进怀中，丝毫不在意隔在两人中间的水杯和彻底湿透的衣服，“楚楚姐，我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

林楚楚被他强势的动作打个措手不及，慌乱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只挣扎了几下她又不动了，抱着她的身躯明显在微微颤抖，耳边也传来隐忍的哽咽声。

“你……哭了？”

刚刚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林楚楚也控制不住的湿了眼睫，抬手顺着他的后背，“你别哭了，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虽然她确定现实中二人并不相识，但谁说梦境里认识的就不算呢？

那些梦代表着什么？

林楚楚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江时彦：“我没哭，只是太高兴了。”

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

二人这边的动静不小，有人推了推程雅的胳膊，示意她回头，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怪不得江学弟平时那么高冷，原来是名草有主了。”

另一个女生补了一句，“真般配。”

程雅一脸莫名的回头，目光触及林楚楚，几乎是从椅子上蹿起来的，

“哎！你谁啊？耍流氓呢你？”

她们家的小白花都要被猪给拱了，哪里还能坐得住！

即便是一头帅猪。

程雅气势汹汹的长腿一迈，就要过去给自家小白花撑腰。

与此同时，林楚楚耳边响起一道类似于游戏里的电子音：

“警告！宿主与救赎目标行为过度亲密！请宿主注意安全社交距离！

警告！五秒后将开启强制隔离模式！五、四……”

林楚楚还没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哪来的，电子音就数到了一。

抱着她的人被猛地推离出去，后背撞向亭角的柱子，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紧接着人又砸向了地面，不动了。

晕得很彻底……

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林林楚楚惊得说不出话来。

同样震惊的还有两步开外急刹车的程雅和几双同样圆睁的眼睛。

程雅干巴巴道，“楚、楚楚…你、你你这力气够大的……”

林楚楚：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不知谁喊了声：“赶紧打120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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