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柔，你……”夏暖刚要再开口，然而方以柔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她长长呼出口气来，一颗心跳得很快，犹豫了半晌后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方以柔刚刚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古怪，无论如何她都不放心让林妈妈一个人陪在方以柔身边。

随意披了件外套后就匆匆忙忙下了楼，然而刚走到门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林妈妈的电话。

“小暖，我听以柔说你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是吗？”林妈妈笑了笑，“我就在这里陪一下以柔，明天就会回来了，不要挂念我。”

夏暖默了会儿才说道：“妈，要不我现在过去接你吧，以柔那里不是还有阿潇在照顾她吗？”

“别来了，以柔病的很重，我不放心她。你放心，这里又不是别人家，你还担心以柔会对我做什么不成？”林妈妈笑着叮嘱道：“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去睡吧，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以柔，就也要去睡了。”

“可是，妈，我还是来接你吧……”夏暖最终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端已经是一片忙音了。

在门口站了会儿，她终于还是将手中的车钥匙放到了衣服口袋里，苦笑了一下，看来的确是她想太多。

楼梯口。

林妈妈就站在最高的一个台阶上。

只要伸手一推，她马上就会跌落下去，这样的高度应该可以伤得很重……

这样想的时候，方以柔的手已经不知不觉伸了出去。

这并不能怪她，都是他们的错，是夏暖那个贱人抢走了江以容，又是她害的江以言死掉了，让面前这个人死去，这就是最好的打击那两个人的方式……

这就是他们欠她的，她只是在讨债而已……

“以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声不响？”林妈妈挂断了电话，转身望向她，又担心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光脚踩在地上呢？我就说你简直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地面这么凉，你身体又不好。”

林妈妈的口气带着责备和疼爱，方以柔站在原地，有些呆愣地望向她。

“你怎么了？走，阿姨扶你回屋里去躺下。”林妈妈又要上前去扶她。

方以柔看了她一眼，又深深埋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妈妈突然就长长地叹出口气来，“以柔，其实阿姨看得出来，你这次生病根本就不是因为身体上生了什么重病，应该是心病，是不是？”

方以柔闻言，面色一滞，立刻抬头望向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妈妈抬手在她瘦削苍白上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心疼地说道：“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模样？以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让你自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你可以跟阿姨好好说一说吗？”

方以柔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这样仔细一看，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脚背上已经瘦的隐约可以看见凸起的青筋了。

“以柔，阿姨是过来人，所以我知道一个人要是自己想不通，那么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林妈妈伸手牵起她的手，“你知道吗？人这一辈子总是会遇到许许多多想不通的事情，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想了，否则你就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去了。”

手被轻轻握住，有温和的热度传过来，方以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其实是冰凉的吓人的。

她突然抬头望向林妈妈，眼底带着几分迷茫，又带着几分希翼，“阿姨，那么……如果，如果一个人再也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林妈妈皱了皱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阿姨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之后就发现了这么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就是最爱跟自己较劲，因为人总是要去追求那些得不到的，或者是已经错过了的。”

她顿了顿，缓声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人这辈子最应该珍惜的就是当下，是当下每个陪在你身边的人。那些离开了你的人，你当然可以选择怀念，但是也只能怀念。如果一直抓着不放，那么只能把你自己困起来，一辈子走不出。”

“珍惜当下？”方以柔仍然盯着自己赤着的双脚，喃喃自语。

林妈妈再次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就是珍惜当下。你自己好好回想一下，那个离开你的人是不是曾经好好存在于你的生命中，如果当时你懂得珍惜对方，那么你还会错过他，失去他吗？”

周围变得异常宁静，方以柔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从他走了之后，很久没有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其实是活着的。

“如果当时我好好珍惜他……”脑海中骤然闪现许多画面，他始终站在一角看着她的画面，她毫不留情地抬手扇他巴掌的画面……

“所以不要再抓着那些你得不到或者是已经失去了的，以柔，这只会让你失去更多。”林妈妈叹口气，“只有好好珍惜现在你所拥有的东西，以后才不会一再错过，也就不会再失去更多，你懂阿姨的意思吗？”

“一再错过？”方以柔依然还是在喃喃自语。

有些一直掩盖起来的真相突然就像是被一根细针挑破了一样。

如果当初她可以早一点看清自己的感情，不一心纠缠江以容，那么她和江以言大概也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如果她那天答应了江以言的求婚，那么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再发生。

如果她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不一味作践自己，那么或许她和江以言的孩子还在……

可惜没有如果。

“以柔，听话，虽然阿姨不知道你现在正在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但是阿姨知道你现在必须停下来，好好休整自己。”林妈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回美国去吧，回到你父母身边，在他们身边待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泪终于还是流出了眼角，一滴又一滴，大颗大颗地滚落，林妈妈上前一步，将方以柔搂到了怀里，“回美国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好的人生……”

昏暗的房间里，方以柔目光呆滞地看着光穿过玻璃窗一点点透进来，天好像一点点大亮起来了。

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阿潇走了进来，“小姐，关于江氏临城造车基地的相关资料我今天就可以拿到，到时候……”

“不用了。”方以柔打断她的话。

阿潇诧异，愣了半晌后说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把窗户打开。”方以柔却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房间里突然就有光照进来，一屋子的昏暗立刻就被驱散，阳光太刺眼，方以柔抬手遮了遮。

半晌后，她平静地开口，“阿潇，去给我定机票，下周我要回美国去了。”

“小姐，您真的决定回去了吗？”阿潇愣在原地，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的神色，“那么这里的一切，应该怎么处置呢？”

“嗯。”方以柔平静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阵后说道：“什么都不用做了，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阿潇诧异地看了她半晌，激动地说道：“好，我马上就去，董事长和夫人要是知道您愿意回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再次听到方以柔的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晚因为收工收的早，夏暖回家的时间不算晚，一推开家门就见林妈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看起来像是在殷切地叮嘱什么事。

挂断电话后，林妈妈抬手抹了抹眼角，夏暖有些诧异，赶紧在她身旁坐下，问道：“妈，你刚刚在给谁打电话啊？你……哭了吗？”

“是以柔。”林妈妈叹口气，又担心地说道：“以柔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这段时间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问她她也说不明白，不过好在她还是肯听我的劝的。”

夏暖垂眸，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接话。

“以柔已经准备回美国去了。”林妈妈突然在一旁说道。

夏暖错愕地抬头，“什么？方以柔要回美国去了？”

林妈妈点点头，“嗯，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待在国内，还是回她父母身边待着比较好，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

方以柔竟然愿意回美国？

那么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这段莫名其妙地三角关系终于可以就此做结？

心底没来由地松一口气，但很快又衍生出一种怪异的直觉，结束这两个字谈何容易？

有的结束当然是平平淡淡的，有的结束却是异常惨烈的，夏暖心头一跳，莫名就想到了江以言那天开车朝他冲过来的样子。

听李瑶说江以言当天车祸的现场就十分惨烈，整个人被撞得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当场死亡，这是他的结束，那么方以柔呢？

她真的会就此放手，平淡略过这一切，又或者是选择一个更为惨烈的方式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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