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停，将一旁的手机拿起，扫了一眼后眼神就有些变了，旋即起身站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接通来电。

“怎么了？”他率先开口，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柔。

“江以容，我觉得我还是不行。”夏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恼和失望，“我刚刚才算是真的认识到了我和沈霓画之间的差距，我觉得自己完全被她的气场镇住，我没有发挥的空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知道你可以懂我的意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乱，思维显然也是乱的。

江以容换了只手握着手机，俯瞰横亘着临江的一架高架桥，默了会儿，他沉沉开口，“你一定可以。”

“啊？”夏暖像是愣了愣，“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自己都对自己有些失望了。站在她面前我觉得我自己不像是演戏的，更像是个看戏的，我甚至连私底下背得那么熟的台词都有些忘记了，总之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逊，反正就是……”

“下场戏什么时候开拍？”江以容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夏暖愣了愣，回道：“大约还有十分钟吧。”

“所以你现在给我打这通电话的意义在哪里？”江以容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波澜，也没有丝毫温度，夏暖莫名就觉得有些委屈，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想要给他打这通电话，但是她想得到的一定不是现在这样被他质问的结果。

这人就不能安慰她几句吗？

夏暖暗暗腹诽，随后就要将电话挂断，但是电话那头江以容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想用来听安慰的话吗？可好听的话对你待会儿拍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这人还是这么冷冰冰地把事实甩在了她面前……

但事实就是事实，夏暖随后立刻回道：“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挂断电话，再背几遍台词。”

“等一下。”江以容骤然开口，“首先，一会儿拍戏的时候一定要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越是觉得自己处于弱势，越是被压制，越不能露怯，这样你们才能看起来势均力敌。”

听他这么一说，夏暖心底像是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兀自握着手机点了点头，尽管江以容此刻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动作。

江以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次，你刚刚说了，沈霓画非常入戏，简直就已经成了剧里面的那个人，而你却反而成了那个看客。这个逻辑你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

夏暖脱口而出道：“她演戏我看戏，就这么简单啊。”

通话另一端，江以容像是轻笑了一声，“好，姑且不争论这个逻辑的正确性。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她都那么入戏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借力打力，让她带着你一起，让你自己更加入戏？”

听了他这几句话后，夏暖有那么几秒只是有些愣愣地坐在车椅上，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后，她唇边绽出一抹笑来，带着难掩的激动，“江以容，我好像知道一会儿该怎么做了。”

通话另一端只是沉默，夏暖又说道：“那我先挂了，我再抓紧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在她刚要将手机拿离耳边的时候，江以容的声音又响起，“好好去做，你可以做到。”

他刚刚的声音一直都有那么些严肃，此刻终于柔和了下来，只是这两句简单的话，夏暖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旋即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迎接这个挑战的。”

“action！”

夏暖收回落到自己脚尖的视线，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随后挥舞着往对面的人身上刺去……

仍然是事先套好的招数，沈霓画的剑已经横到了她的脖子上，“婉容，你输了。”

对面人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虽然并不凶悍，但是锋利无比，隐隐透着一股子气势。

夏暖却直直盯住她的眼，唇边蓦地绽出一抹笑来，“是吗？那你杀了我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我死了，那么你也一定活不成了。”

“我这次被派到宫里执行任务，原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做暗人的，为了完成任务什么都可以牺牲，甚至是自己的命。”沈霓画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眼底更是一片死寂。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夏暖唇边的笑带着几分笃定，仍然是直直盯着她的眼。

此刻，对面的那个人就是权臣派来的女刺客，而她则是宫女婉容，她们一起入了戏。

沈霓画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何以见得？”

“我们好歹已经相处这么些天了，你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夏暖直直望着她的眼，毫不闪躲，“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从前没有的一种渴望，那是对自由的一种渴望，自由这种东西，一旦得到了就没有办法再失去。这段在宫里的日子，皇上给了你充分的自由。”

沈霓画握着剑的手猛然加力，剑锋几乎要划破夏暖薄薄的颈部皮肤，“我现在可以马上杀了你，再去杀皇帝。”

“你同样不会。”脖子上架着的一把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剑，她脊背发僵，然而唇边却勉力扯出一抹淡定的笑，“因为我还在你眼睛里看到了另一种从前没有的东西，那是悲悯。如今国中大乱，外有强敌环视，权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霓画的剑却猛然从她脖颈处抽离，仍然是那样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却隐隐透着一丝不确定，“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夏暖暗自呼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接着开口，“当今皇帝就是那个可以力挽狂澜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世界的圣明君主，我相信这些日子以来你看的很清楚，所以你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他。”

“可我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沈霓画蓦地转头盯住她，“我从小就接受训练，让自己成为了一件可以杀人的武器，我的头发可以杀人，脚、手、甚至是嘴巴都可以，我会用一百多种毒药，杀人对我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夏暖眉头紧紧皱起来，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下去。

沈霓画蓦地又将长剑收回了刀鞘中，默了会儿将那剑往夏暖面前一递，“可你说的很对，我现在不想杀人了。”

二人相对而立，夏暖颤抖着手从她的手中接过那把刚刚还横在她脖子上的利剑，画面定在这一刻。

“cut！”

夏暖无意识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脑海中不断闪现刚刚的片段，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你刚刚演得非常好。”

下意识抬头就见沈霓画正满面笑的看着她，“实话说，刚刚开拍前我还一直在担心你到底能不能将这场对峙的戏演好，但是你刚才确实做到了。夏暖，演员是相互托着的，你让我很入戏。”

夏暖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这是什么意思？沈霓画这是在点她吗？或许她早就已经看出了自己在她面前的紧张还有忐忑吧……

听了这一番夸奖，夏暖却觉得心底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实感，她微微点头，“谢谢你。”

一个人低着头往化妆室里走，肩上被人拍了一拍，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来，“我说实话，你们刚刚那场戏演的太好了，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很精彩，你和沈霓画刚刚真的看起来是势均力敌的。”

夏暖抬眸，定定望着李瑶，心底终于翻腾起了一种后知后觉的激动和兴奋，“李瑶，我真的做到了，原来我真的可以做到。刚刚我一直都提醒自己绝对不要闪躲她的眼神，一定要和她一起入戏……”

顿了顿，她又激动地说道：“对了，我现在终于有了些确定的感觉，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升级了……”

“升级？”李瑶用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什么升级？你当是奥特曼打小怪兽啊？还升级？”

夏暖丝毫不理会她的揶揄，“其实跟你说得也差不多，反正我已经攻克了一道重要的关卡，我这次真的进步了。”

李瑶在一旁摇了摇头，笑道：“好吧，反正不论如何，看到你这么激动的样子我就知道这是件好事，你爱升级就升级吧。”

随后她又刻意拉着夏暖走了一段路，夏暖有些不明就里地转头看她，“突然拉着我是要往哪儿走？”

然而往前面一看，她就知道了，顾安安的化妆室就在不远处，“瑶姐，这个时候咱们还是低调一点，不要去惹事了吧？”

“就是这个时候所以更加要高调一点，这样打脸的好时机怎么可以错过？”李瑶却已经拉着她不管不顾往前走了几步，“顾安安。”

化妆室的门突然被狠狠推开，顾安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些诧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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