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示意他坐下说。

苍霖也没有推辞，坐下后道：“小时候父亲一遍遍跟我讲，要做个正直的人，要努力读书，才能去到阳光底下生活。从小到大他一次都没有让我接触过他的事。”

听到这些，詹老也能猜到那个老猫的想法。

他是脱离不了那种阴暗的世界了，可他想让自己的儿子活的像个正常人。

也许他想要得到詹老的几个码头，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小岛上能够活的自由自在，安全一些。

真正阴暗的世界里，可实际上那些人，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孩子的。

必要的时刻，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往外推来保全自己的势力。

这种事屡见不鲜。

反倒是老猫这么护着苍霖，倒是难得一见。

“你爹这辈子做的唯一正确的事，可能也就是把你送出了那个小岛。你也不必再回去了，冯九不会动你，但不见得你爹其他的对手不会动你。”

苍霖一怔。

这话的意思是，詹老并不打算让自己给他们偿命？

其实他都做好了会留在这里被折磨一生的打算。

虽说苍霖从不参与父辈的那些事，可是也不是没听闻过关于他们圈子里的一些流言蜚语。

比如这位詹老，对自己的敌人从不会手软。

即便手下留情，那也必定是对方绝对没有还手之力后才会如此。

就比如，此时的他们父子。

也许苍霖再坏一点儿，他们父子都会折在这里。

“日后，你最好保证你父亲不会再作妖。当然，他也需要你照顾他一辈子了。”

苍霖眼皮微跳。

在詹老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在地下室里看管着老猫的人，已经动了手。

不过短短半分钟的功夫，老猫已经躺在地上捂着双腿哀嚎着。

他的双腿已经彻底断了。

失去了岛上的势力，冯九如今视他为眼中钉，早已第一时间清理门户，把老猫的人都处理干净了。

他已经回不到岛上了，只能老实本分的生活。

“至于你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走了。”

“明云城有点事，我记得你父亲一直在让你学习风投方面的东西吧？”

苍霖应下：“是的。”

“正好。季换澜也是做风投公司的，你留下来帮个忙，把明云城的事情处理干净以后，我会放你们父子离开。”

苍霖起身，恭敬的弯腰，“多谢詹老不杀之恩。”

“如果不是你求情……”

苍霖心中自然明白。

幼时，父亲的几位好友就很喜欢他，这位詹老更是每次看见他都给他好吃的。

晚一些的时候，得到詹老的允许，苍霖去地下室见到了老猫。

看见父亲的双腿已经断掉，苍霖一点都不惊讶。

这已经是詹老手下留情了。

“霖儿……”

当见苍霖出现，老猫激动的不得了，伸手想要碰他。

苍霖把手递了过去。

“霖儿，你快走，不用管我……”老猫疼的浑身发抖。

苍霖低着头，眼中不知盘旋着什么情绪，“你是我父亲，我怎么能不管你。”

老猫不顾腿上的疼痛，追问道：“那个姓詹的让你干嘛了…有没有为难你？爸偷偷存了一些钱，你拿着走，走远一点，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不用管我！”

苍霖听着他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詹老让我把你接出去养着。但我还需要帮他做一些事，做完了我就能带你走。”

“什么事？”老猫心慌不已：“霖儿你可不能接触这些啊！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他担心詹老是想让苍霖做一些他们那些事，那样一来，他儿子的一生就毁了。

-

“詹爷，真就这么轻易放过了那个老猫？”老大心中为季摇清感到不平。

詹老淡定点的喝着茶，“你真以为他还能活得下去？他自由了一辈子，忽然一朝坠落泥潭，又要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儿子会不会被我带坏，心里更是无法承受他儿子给我做事。他啊……”

“会一点点的把自己折磨死。这种死法，对比起直接要了他的命，岂不是让他难受多了？”

戳人戳心。

老猫的确是活不了多久的。

他这辈子活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却因为他的缘故，让他的儿子去伺候别人，他的内心根本无法承受。

-

翌日。

老大过去给老猫送饭，结果匆匆忙忙跑了上来。

偶然遇到苍霖时，老大的目光有些奇怪。

见他往二楼跑去，苍霖看了一眼开着的地下室的门，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茶杯。

苍霖放下杯子，走去了地下室。

当看见父亲躺在玻璃房的床上，嘴巴里流出的血已经凝固的样子，他就猜到了事实。

苍霖看起来很平静，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

他轻轻动了动父亲僵硬的身体，却发现他的左手心里攥着一张纸。

打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是血迹留下的字迹——

“霖儿，爸走了，你就解脱了。”

短短的一行字，却让苍霖心中生出一股子窒息感。

他的脑海中一瞬间回忆起最近的事。

如果自己没有放走那个人，也就不会有今天。

可是即便他不放人，父亲也还是会跟詹老对峙起来。

为了儿子能不屈居人下，老猫宁可选择自杀，也不想拖累儿子。

哪怕是临死，老猫也不愿意儿子沾染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儿子就应该生活在太阳底下，光明磊落，一生无忧。

得知老猫咬舌自尽，詹老并没有来看望，只是给了苍霖几个人，让他自己看着安排。

苍霖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是他自己的事，不需要麻烦别人。

他悄无声息的办完了父亲的丧事，葬礼并没有举办，毕竟父亲的那些好友都不是手段干净的人。

父亲这样选择，是为了让自己能够离开。

可老猫却忘了，他教育出来的儿子绝不会食言。

既然答应了詹老，他就会照办。

实际上，老猫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的儿子有软肋。毕竟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可以让儿子依靠的本钱，他成了一个拖累。

他那么爱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拖儿子的后腿？

詹老感叹一句：“这件事倒做的像个爷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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