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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5)


“是,我给我们家主子在老家看院子,这事大家都知道。”王贵没有否认。

        “那个……你……你知道李家寨这个地方吗?”刘德嗫努的小声问道。

        “啥?李家寨?你惹上他们了?”王贵吃惊的大声问道。

        “也不是,就是碰上了一个自称李老大的人,他说他是李家寨的人。”

        “老哥,我多了不能说,李家寨那是江湖上的一个名头很大的存在,你知道这个就行了,李老大可不是你能叫的,你千万小心,要是惹了李家寨,人家只要江湖贴一发,整个江湖的武林人士,不管正邪两道,都会去找你的麻烦,到时候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见到马县长了吧,以前是多活跃的?现在都深居简出了,他就是惹了李家寨的人,要不是回北平弄了个县长的职位,估计他现在都……好了,我的话多了,言尽于此,你老人家好自为之吧。”王贵一副要拿好人卡的样子,满满的对刘德的关怀备至。

        “啊!原来这么厉害!可,可是我看到他竟然喝玉米糊糊,这也不像啊!”

        “你不懂江湖规矩,江湖上讲究我有一碗不会少弟兄们一碗,所有的江湖大佬没有一个不是跟弟兄们一样的,让下面人吃苦,自己作威作福讨小老婆的那是军阀,是官面上的,江湖上的门派要是这样能沿袭几百上千年吗?越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人,就越是厉害,大刀王五每天吃的就是大葱蘸酱,穿的破破烂烂的走街串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力巴,这叫大隐隐于市……”

        这王贵也是个碎嘴子,话匣子打开了,一大串江湖人物的闲情轶事就秃噜出来了,什么霍元甲在天津卫的码头上扛大个,什么八卦宗师董海川在王府当仆役,什么太极高手孙掌门在老家的路上捡粪,什么杜心五大侠给孙总理当保镖……

        这个电话打的时间不短,把个刘德听的是蛮过瘾的,就像在茶馆里听书一样。而那边的王贵说得也是蛮过瘾的,王贵不在意在刘德面前显摆,不在意让刘德自己“博学多才”。相反,刘德与李老大碰面了,那他还能活几天?别以为孙有得在江湖上放的悬赏贴是闹着玩,要不是李老大在璋德,刘德的脑袋恐怕早搬家了。

        为啥?江湖上接这样的活计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有某一江湖大佬在,其他帮派的杀手是不会轻易捞过界的,就是想也要事先打招呼,显然,李老大没有同意其他门派的人过来赚这个外快,要不,刘德现在还能在县城里随意溜达?

        事实跟王贵判断的差不多,李久带着自己的小队刚刚进入县城就碰上了李家寨的人。谁?张大疤子的义子小疤瘌。小疤瘌比李久小8岁,当年血拼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有李开山这个榜样,张大疤子也有样学样,在路边也捡了一个孩子,于是也带回李家寨去养起来。与李久不一样的是张大疤子有老婆,还不止一个,可偏偏就是生不出儿子来,三个女人给他生了八个女儿,等到捡小疤瘌的时候,张大疤子已经上了年纪,于是,小疤瘌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有八个姐姐。

        小疤瘌知道自己的义父是死在抗日的战场上,那时他才12岁,这仇恨的种子就在那时种下了,这些年来,小疤瘌刻苦练功,十八岁的他已经小有所成。

        现在的李家寨是由从战场上回去的那些老兵“公议”,李久走的时候留过话,“自保为主,不要出头”。加上江湖上的名气,李家寨虽然在敌占区里,却是一片比较安静的净土。慑于江湖上的名气,留在山东的国府抗日武装也不敢去打李家寨的主意。而刚刚进入山东的八路军的某些地方武装却已经注意到了李家寨。

        小疤瘌的名字来源于他左耳后面的一块疤,那是小时后不小心被一块火红的木炭给烫的。从此就落下了一个小疤瘌的雅号。他的名字也是冯瘸子给起的,单名一个远字,这是配合李久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久远”。

        那天,李久在茶楼上看着高桥在街上走,可却发现高桥身后有人在吊线,这瞒不过李久这样的大行家。跟于世猷分手之后,李久没费事就把小疤瘌给揪住了。

        “张远,你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揪着张远的脖颈子,李久厉声问道。

        张远回头一看,眼神里连续出现了惊愕、疑惑、欣喜和兴奋。

        “哥!你咋在这里?是不是你也要摘那个镖?”傻小子喜滋滋的问道。

        “放屁!老子堂堂的中国军人,怎么会去干那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你跟我说清楚,你到这里来干嘛?接什么镖?”李久黑着脸问道。

        在东北军这些年,李久时不时的会回到李家寨看看,去年67军整编的时候,李久还会去了一趟,所以,对李家寨的人都认识,别说这个义弟了。

        小疤瘌个子也不算矮,可看跟谁比了,跟李久比,那就是一个矮矬子了。哥俩找了个小饭馆要了二碗面条,淅沥呼噜的吃了起来。小疤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向李久做了汇报,李久也没有当场表态,而是由要了一晚不要钱的面汤吸溜着。

        “那人先不要动,留着有用。”喝完面汤,李久蹦出这样一句,把个小疤瘌说迷糊了,看着小疤瘌的傻样,李久继续开导说道,“镖钱只管去拿,什么时候动手不用他们操心,你也别操心。拿着镖钱赶紧回李家寨,要想打鬼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你首先得保存自己,只有保存了自己才能有效的消灭敌人。自己人都死光了,还拿啥去抗日?鬼子的武器不赖,不能硬抗,得动脑子。”

        “哥!你可真是高人,我咋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小疤瘌瞪着崇拜的目光。

        “我算啥高人?这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伟人说的,跟八路军的高人比,哥也就是一个萤火虫与太阳比。回去告诉李家寨的公议堂,不要参加任何抗日武装,谁去动员都不好使,等着我到时候给你们的亲笔信,一定要找个明白人带着你们,否则,庄子里的人死光了也是白死。”李久有些无奈的说道。

        小疤瘌回去了,可李家寨打鬼子的事情却一直是萦绕在李久心中的一道坎,李家寨有人有枪,也有地盘,不被人家惦记是不可能的。他自己投了八路,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除了要照顾自己的女人之外,另外一个动因就是他的脑袋迷糊了,国军的那几场仗打得稀里哗啦,打得李久对抗日完全是去了信心。他根本不可能考虑让李家寨的人去跟着国府的人抗日,这也是他当初不回李家寨的原因,他不信任国府的那些草包指挥和官员,越看他们是越觉得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打完了南京保卫战后,他就陷入了迷茫,混沌,想不明白的思维混乱中。去独立团不过是随遇而安的另一种形式的“落草”。就是在独立团一开始打鬼子,也是出于一种军人的职业本能,一种天生的自保灵性。

        后来,他在独立团的大家庭里看到了朴实的中国民众,看到了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为了抗战抛头颅洒热血,看到了像缺德团长、郝三喜、许东山、乔山豹、周大元这些直爽憨直而又不失狡猾多智的真汉子,他的心气逐渐的恢复了。他甚至在党的教育下更进一步的理解了民族抗战的意义,理解了中国农民的问题,理解了党的目标和宗旨。这样的思维升华自然而然的就让他联想到李家寨的问题。

        可是,当他进一步的思考八路军里的情况,加上小红旗给他讲的一些红军时期的历史故事,尤其是小红旗那孩子,几乎就是发疯般的跳脚,痛骂一些党内军内的“大坏蛋”,说这些“王八蛋”害死了多少多少自己的同志,到了这个地步,李久也就明白了,在八路军里也不是纯净的一碗水,也有五颜六色。

        看到和听到这些的李久不是沮丧反而是高兴了,这更让他感觉到了真实。冯瘸子就说,人上一百形形*。凭什么就要求八路军里是铁板一块?也只有这样,李久才有选择,才有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缺德团长,乔政委不是那种好人,如果不是胡大叔、一把手这些老革命的宽容和李久,李久能在独立团坚持到今天吗?可如果让魏大刀、高伟平这样的人去带领李家寨的人抗日,李久就是打死也不愿意。道理很简单,魏大刀为了胜利根本不在乎士兵的生命,属于蛮干型的。而高伟平为了自己的升迁和成绩,同样不在乎别人的生命,还瞎指挥,这样的领导不可能取得好的成绩,可却会害人害己。

        李久不可能直接去山东查验前来动员李家寨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在这边也是有组织的,所以,他只能叮嘱小疤瘌,不要轻易的接受任何抗日组织的收编,抗日战争还有很长时间,有的是机会去打鬼子,犯不着拿寨子里的人命去填某些人升官进步路上的大坑,他相信总有机会,会有一个明白人过去,到时候他写一封信就能解决问题,李久不在乎现在的一时半会,持久战嘛。

        难道说李久就没想过自己亲自回去拉队伍吗?想过,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不要说是八路军,就是在古代,自己这身份回去拉队伍,不遭嫉恨是不可能的,不定啥时候自己这土匪的身份就给翻出来,现在是农民起义队伍,交给组织自己就没啥事了,要是自己坚持去,保不齐像高伟平那样的人就会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与其自己带着寨子里的人前面跟鬼子玩命,后面却被人猜忌,还不如把寨子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哪怕是分化了,整编了,那也好过顶着土匪的名号。

        高桥着急了,于世猷走后,就再也没来人找他买钢管了。他想让细川帮自己去找找当地的士绅,此时的高桥甚至都希望真的八路来买自己的钢管了。商人,搂草打兔子捎带着干点秘密工作是个乐趣,是个捞外快,拉关系的好机会。可要是让自己赔本赚吆喝……那可不行。高桥本质上还是个商人,他得把这批钢管卖出去。于是,他放出话去,钢管价钱打折,九折,不少了!

        高桥做出此决定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当然,这里面也包藏着祸心。这样只有2米长的管子,买回去能干啥?除了做迫击炮的炮管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用途,你难道还指望一些土老财用这样的管子去接雨水吗?所以说,任何一名土老财买了这管子的唯一出路就是想法子找到八路军或者……山东于家也不一定,反正图的就是中间的差价。如果购买的人转卖给了齐燮元的军工厂,高桥就不会去管,反正自己赚钱是第一位的,谁叫自己轻易的把山东于家的那个代表给赶走了呢。可如果这些中间商把管子卖给了八路军……嘿嘿,恐怕这高桥就要去敲诈一番把让出去的那一折再捞回来也不一定。

        高桥想的是不错,可惜,璋德县里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大的商号,200根无缝钢管的总价可不是个小数字,如果按照战前法币比值计算,至少也需要3万法币,而在战争爆发后,法币贬值很厉害,许多商家的大宗交易已经不使用法币了,可是用银子该如何计算?高桥不要法币,更不要军票,他要大洋,1000块大洋一根钢管,200根总计20万大洋……打折后也要18万大洋,这样大的一笔钱,不是说璋德县里没人拿的出来,而是很少有,且人家未必看得上这笔生意。

        高桥这个价格要的高吗?在他看来一点也不高。在这个时期,买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要600大洋。他的钢管一根就可以制作3门迫击炮,难道说一门迫击炮还顶不上一挺机枪吗?我一根管子才要900大洋,应该是降价大血拼了。

        孙有得有这笔钱,他是可以吃下来后囤积起来,等着八路军和绥靖军轮番上来叫价,如果操作的好,至少20%以上的纯利。就在孙有得蠢蠢欲动的时候,王贵给了他一个纸条,“老实呆着,有命赚未必有命花!”

        孙有得不傻,这是有人在警告自己,于是也打消了去“拜访”高桥的念头。

        刘德从王贵那里知道了李家寨的事情,不过他可不像马二狗那样立即就跑路,一来他没走过江湖,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二来,他认为自己没惹着李家寨,犯不着自己吓自己,只要与李家寨保持“井水不犯河水”就不会有事。至于他被悬镖的事情,他倒是不在乎,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还能有几个能玩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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