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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番外二


什么是赌博?

  赌,博刚开始的时候,都会给人些点甜头,引着人一直玩下去。他们还会[jing]准地计算出该什么时候放水、什么时候下饵、什么时候收钩。

  人的贪念是一点一点催化的,底线也是一寸又一寸放低的。

  方清芷今天终于体验到了。

  哪里有什么小玩一把呢?哪怕是[ri]常生活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勾着人玩,也是司空见惯。方清芷看着自己面前十五个黄澄澄的橘子,头脑终于渐渐清醒。

  难怪赌字如此诱人,处处都是陷阱。

  “现在已经十点三十分了,”陈修泽挽衣袖,“时间紧迫,任务重大。”

  “停一下——”方清芷叫停,她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狐疑,“陈修泽。”

  “怎么?”陈修泽扬眉,徐徐微笑,“有什么问题?”

  “不对劲,”方清芷伸手,压在那些橘子上,黄澄澄的橘子凉飕飕,贴着她掌心,有种一[kou]咬掉冰柠檬的滋味,她问,“你究竟会不会玩牌?”

  陈修泽摊开双手,十根干净的手指都袒露在方清芷面前,连带着上面的茧也清清楚楚:“不会。”

  方清芷正[se]:“你不许骗人。”

  “我不骗你,”陈修泽诚恳,“真真切切。”

  方清芷的手从那些橘子上移开,她仍旧不解,摇头:“不对,不对劲,你怎么不会玩牌?你……”

  她选修过概率类的课程,虽知概率是无穷大数值下的数学模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如今天这般……即使是运气,那这运气也着实好到爆,不可思议。

  陈修泽整理着桌上散落的那些牌,笑:“的确不会玩,不过略通一些出千技巧。”

  方清芷叫他:“陈修泽!你作弊成瘾!”

  “怎能讲作弊成瘾?”陈修泽已经将那些纸牌收好,整整齐齐码在一起,他笑,“你先前只知赌不好,却没有切切实实地感受究竟哪里不好……现在是否体会到了?”

  他目光真挚:“况且,我们又未约定不可出千。”

  方清芷忿忿:“陈生真是歪道理一大堆。”

  陈修泽温和:“谁令方小姐是体面人,不如陈生无耻。”

  方清芷真的好难找出陈修泽的漏洞——他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开始主动做走私的行当,在牢狱里救了阿贤,就开始跟着阿贤一同去“投诚”,一路从被警察追到东跑西窜的走私少年成长到一手[cao]办孟久歌身后事的陈生。

  论起无耻,方清芷实在不及他千分之一。

  愿赌服输,即使陈修泽挑明了他出千,方清芷也莫可奈何。陈修泽之前跟着孟久歌的时候,没少去赌场,而方清芷只在大学时和朋友玩过几次纸牌——她擅长记牌也擅长推算,但在老手陈修泽面前,的确很难相较。

  方清芷甚至完全不知陈修泽如何出千,又在何时不动声[se]换牌藏牌、记点数。

  那欠下的十五次橘子,只怕今夜方清芷流干了也没办法偿还。陈修泽又贴心令她分期限偿还,不过要收利息,迟一周还清,就要多一次。方清芷起初的美妙构想如今全都被推翻得干干净净,什么用手呀舌[kou]也可以。的确可以,不过成了陈修泽拨弄她的把柄。若是直接给个痛快倒也无妨,谁知陈修泽偏偏要逗着她,要做边缘,控制,好几次,堪堪到临界值时便停下,只要一下即可令方清芷造烟花梦,偏偏他挪了手,只在周围慢条斯理地轻拍,好似给人挠[yang]、偏偏又绕着那一处走,就是不肯给人痛快。

  方清芷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钝刀子割[rou],什么叫做吊着人。

  若想得个痛快,还得讲爱他——

  方清芷就没有见过如此喜欢听这句话的男人。她素来内敛,不爱将什么爱呀恨呀的挂在[kou]边,好像这样轻飘飘地讲出声,就是一点点露出自己的软肋。可陈修泽偏偏握她双手,只亲着她,让她说出[kou],要说爱他。

  方清芷被他激到雪白的脸颊都浮了一层烟霞,转过头,固执不肯。陈修泽的手就在那里,他不动,她就主动去依,偏偏被他看破,陈修泽只笑着抬手,摸了摸她脸颊:“就说一句你爱我。”

  方清芷恼:“你前天没有听够?我都要讲到舌头起茧。”

  陈修泽太会勾人,反反复复三次[yu]出即止,点到即可。方清芷不信他定力如此好,可无论怎样,他顶多放出自抚,也不肯如她愿。

  方清芷说:“已经好晚了。”“刚好,”陈修泽含笑,“可以同你一起庆祝新年。”

  方清芷又讲,她下次也要折磨一次他。但陈修泽气定神闲,完全不惧怕她的反击。两个人闹了好久,终究是年纪轻些的耐不住年长的那个,低声极微地讲了好几声我爱你,陈修泽才俯身贴她的唇,耳鬓厮磨间,不容置疑入,笑着讲:“我好中意你。”

  窗帘外有人放烟花,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

  烟花噼里啪啦作响,长空绽放间,又好似长虹贯[ri],气贯如虹,雄赳赳气昂昂地穿[cha]入云,在绚丽烟花中直抵高空积雨皱云。

  新年一过,方清芷的假期就所剩无几了。

  她已经选好将来要申请的一些学校,目标坚定,将来还是要继续念商科,学习上也更加用功。之前书店那份工作自然不会再做了,权衡利弊后,方清芷现今暂且花着之前攒下的钱以及每月准时上[jiao]的那份房租,专心读书,等暑假后,再向几个合适的公司递[jiao]简历、希望得到一份实习的名额。

  如今赵昊天已经入狱,米娜同他的婚约自然算不得数。米娜意志消沉许久,才终于打起[jing]神,重新回到校园里。这些事情,知情者皆守[kou]如瓶,更不要讲还有陈修泽和阿贤帮助“封[kou]”。学校里,以及周围一些人,都以为米娜是生病——再亲近些的,也只知米娜同赵昊天分道扬镳是因为赵昊天不忠、以及暴力倾向。

  再隐秘一些的,密不透风,米娜父母自然是死死守着;赵昊天父亲已经被撤职,受“提点”后也不敢多讲。

  唯一庆幸的是,米娜上次吃的量少,也没有成瘾[xing],之后更要避得严严实实,不能再碰。

  她只知方清芷被害未遂,内疚之下,同方清芷走得也近了些,偶尔也会来方清芷这边一起聊天,谈未来的留学规划。她们有着类似的目标,共同话语也稍稍多些。

  阿贤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偶遇,他来拿陈修泽落在方清芷这里的一件外套,冷不丁看到房间里的米娜。米娜正专注看方清芷的笔记,没有注意到他,阿贤呆呆站了好久,红着脸,转身就走。

  衣服也忘记取。

  第二次是米娜同方清芷在家中自习结束,天[se]已晚,方清芷不放心米娜自己回家,打算送米娜下楼等她的父亲来接——楼梯的灯坏了些,忽明忽暗,昏黄像落在白瓷盘中的咸蛋黄油。

  阿贤直戳戳地站在门[kou],低着头,像一个直挺挺晒干的鬼。看到两人下楼,他立刻压低帽檐:“米小姐。”

  他声音很低,方清芷和米娜往前走一步,他就自动退一步,主动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身体藏在暗处。米娜对男[xing]多有防备,还是第一次见到避女孩子如蛇蝎的男人。

  她下意识抓紧方清芷的手。

  方清芷之前介绍过,只说是自己男友陈修泽的弟弟。

  米娜知道方清芷同陈修泽是恋人关系,也知这份关系容易被误解,也体谅方清芷先前的隐瞒。她站在路边,听阿贤同方清芷[jiao]谈。

  当听到阿贤要接方清芷去陈修泽那边一块儿吃饭时,米娜主动提出,要方清芷先走。方清芷不放心,一定坚持先陪她到父亲来。如此等了十分钟,米父开着车,姗姗来迟。米娜上了车,隔着车窗,抬手同方清芷告别,也终于瞧见她旁侧的阿贤抬头——

  米娜看清阿贤的脸,眉眼不错,颇为硬朗,偏偏眉心自下一道鲜明的疤痕。

  天[se]暗,米娜被吓了一跳,一颤。

  阿贤立刻低头,又将一张脸藏在沉默的夜里。

  遥遥隔着距离,阿贤才问:“她现在还是很怕男人吗?”

  方清芷点头。

  阿贤沉默低头,他忽然说:“或许我不该现在出来,刚才好像吓到她了。”

  方清芷认真:“阿贤,修泽同我讲了,他说你脸上的疤,再去两次就可以治疗成功。”

  阿贤说:“谢谢大嫂。”

  祛疤哪里是轻松就能祛除的,更何况还是这样经年的痕迹。

  即使再去几次,再高明的医生,也不可能做到完好无损。阿贤清楚这点,不过他并不想令方清芷失望,也笑起来,若无其事地催促方清芷上车。

  方清芷心中一直记挂着阿贤脸上的疤痕,夜间愉悦过后,只支起身体,侧躺着看陈修泽。他身上的疤痕也多,什么伤都有,只是运气好,没有断胳膊断腿,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后遗症——除却那条儿时伤腿。

  黑白打拼时那么多的疤痕都没有伤害他分毫,年少时在家人陪伴下受的伤却会伴随他终生。

  方清芷提问:“之前怎么没有去看阿贤脸上的疤?”

  陈修泽说:“起初是不太平,出不去香港——后来,阿贤说脸并不重要,他不打算娶妻,也便没有去。”

  他说:“是我不好,没有想到这层。”

  方清芷贴靠他,说:“也不要事事都责备自己,你也只是一个人。你是大哥不错,但有些事情是超过大哥范围外的——成年人都要对自己负责。大家都不是全知全能。”

  陈修泽握着她的手,一根根地捏着手指:“是,倘若放在三年前,我也不知自己要栽在你身上。”

  方清芷闭眼,倦倦懒懒:“三年前的我也不知自己会落在你身上。”

  陈修泽俯身,触摸着她的脸颊,仍旧握着她的手:“三年前的方清芷在想什么?”

  他们喜欢在事后拥抱,接吻,聊天。

  方清芷说:“快快读书,快快毕业,快快赚钱,快快搬走。”

  一提到这里,她颇有些感喟:“那时只想着什么都要快,好像只要够’快’,便能将所有烦恼都抛下。”

  方清芷又说:“三年后呢,也不知如何。”

  三年后,她大约已经在英国读书了。

  陈修泽叹气:“现在的方清芷可不能再许愿’快’,至少不能让方小姐的老公’快’,否则现在我握着的这位美丽小姐怕是要哭鼻子了。”

  方清芷要[chou]手,懒散:“谁同你老公仔老婆仔——”

  第一下没[chou]走,她又用力,仍旧纹丝不动。

  陈修泽捏着她的手不肯松。

  方清芷都不知他怎么这样喜好她的手脚,每一寸都要抚摸许久。

  只觉手指冰冰凉凉一颗,好似什么东西徐徐推入指间。方清芷睁眼,怔怔瞧见,自己手指上被推了一枚钻石戒指,闪耀着洁净的熠熠光辉。

  陈修泽仍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柔声:“不如给个机会,方小姐?”

  方清芷呆住:“陈修泽,哪里有人在做,爱后就强行戴戒指求婚呀,你这不是求婚,你这是要强抢良家妇女。”

  “怎么能是强抢?”陈修泽专注凝望,“我不喜强人所难。”

  方清芷说:“请低头看看你的手,再略动一动良心,重新回答我,这是不是在[bi]良——[bi]良为妻。”

  陈修泽忍俊不禁。

  “好吧,”陈修泽笑叹,“那就给方小姐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允许我向你诚挚地求婚;”

  “二,两天内让我拿到博士学位。”

  方清芷安静。

  她躺平,思索良久。

  半晌,她说:“我想好了。”

  陈修泽俯身,欣慰:“想好如何接受我的求婚了?”

  “不是,”方清芷从容不迫,“想好怎么鼓动永诚和我一同去威胁校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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