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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义工


陈修泽刚刚煲好汤,莲子猪腱汤,加了切细细的章鱼提鲜,他厨艺算不上顶好,但年少时常常给家人做饭,后来追随孟久歌那几年,孟久歌嗜好美食,陈修泽也尝了不少,略了解一二。

  复杂的菜式做不了,简单的这些,还是可以的。

  他洗过几次手指,身上仍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淡淡的汤饭气息。家里面的人都注重养生,饭菜味道清淡,早餐也很少会用味道重的佐料,油烟气息不重,也不会呛到她。

  他已经不笑了,手压在她头顶上,微微往下用力,又生生停住,稍作停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顺下去。

  唯独手背青筋凸起。

  她看不到。

  方清芷只叫了一声,梦里的场景过于可怖,她眼前那种黑雾终于散去,手下是干净的、纯棉质地的衬衫,他的身体要比梁其颂更成[shu],梁其颂的肩膀尚有些瘦弱,也不会有这般——

  如墨水般的淡淡气息。

  方清芷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仓皇仰脸,陈修泽的手顺着她剪掉的短发往下抚摸,直到触碰她脸颊,摩挲:“做噩梦了?”

  方清芷说:“嗯。”

  “梦到什么?”陈修泽说,“是以前的朋友?”

  方清芷说:“嗯。”

  她又解释:“我梦到他出了意外。”

  “这么担心他?”陈修泽抚摸着她的脸颊,看着皎白的肤被手指磨出淡淡的血[se],像为苍白的脸涂上胭脂,又像亲自来为冷情的人增添一份害羞,“是很重要的朋友?”

  “不重要,”汗水像蛇贴在背上,方清芷将脸埋在陈修泽腰腹间,她喃喃,“不重要,一点儿也不重要。”

  陈修泽没有打扰她,任凭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体上,仅隔一层衬衫,如此微弱又急促,刚做了噩梦的人大脑都有着片刻的迟钝、停滞,陈修泽不打算从她[kou]中再掏出什么话,更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过分苛责她。

  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

  方清芷有些冷,她不知自己怎会在此刻提起梁其颂,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再无瓜葛。大约人的身体往前走,一不留神将梦还留在身后。

  在舅舅舅妈生活的经验让她已经做到迎接陈修泽怪责的准备,.52GGd.方清芷摸不透他的想法,更不知对方会对自己做什么,此刻贴靠着他的身体,恍惚间听他问:“平时没喝过酒?”

  方清芷应一声。

  “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吗?”

  方清芷摇头。

  陈修泽笑了笑,托着她的脸颊,颇为轻柔:“饮酒误事,以后少喝些。还想睡吗?想睡,我再同你躺躺;不想睡,我们就起来吃早餐。”

  他好喜欢用“我们”这个词,说得妥帖又自然,仿佛他们果然是一家。方清芷哪里还能再躺,她只觉有些不适,像是刚运动完,又忐忑,忧心陈修泽会寻学长的麻烦。

  陈修泽低头吻她的脸,方清芷没拒绝,反倒乖乖张[kou]供其入侵,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地迎合对方,朦胧中,方清芷又想起小时候,邻居家卖白切[ji]的那个人家,每每去内陆悄悄见养在那里的情人,归来时总会花大价钱给妻子买时髦的衣服和珠钗,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妻子无微不至的照料。

  或许这样类比有些不对,但此刻她下意识选择同那男人相仿的做法。方清芷因梦中脱[kou]而出的那一句称呼感到深深的歉疚。一半是不愿陈修泽发难,一半是如风袭般的歉意。她在清醒状态下初次不躲、不僵硬地受他的亲昵,而是主动搂住他的肩膀,仰脸去触他的唇。

  方清芷也发觉陈修泽在接吻时的习惯,像大型的野兽,在亲吻时似乎并不能很好地控制住牙齿,含,亲,咬,他或许偏爱咬她的感觉,似乎能从这进食般的行为中获得更多的愉悦,他不用力,就连亲吻也专注望她,也要求她睁眼。

  这个人不给她丝毫逃避的机会。

  就像梦里那样,哪天倘若真要[she]杀她,也必定是要她直视的。

  一吻,方清芷隐约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也早知躲不过这一[ri],并不觉恐慌。男人么,为何如此看重皮囊,想要的不外乎这些东西。如果纾解能令他消气,倒也可以。如此想着,方清芷任由陈修泽的唇移到她脖颈。

  被咬断喉管的生理恐惧令方清芷克制不住地抖了下,而陈修泽握着她手腕,往上压,低喘一声:“别动。”

  柔软真丝贴合在方清芷锁骨处,吻尚未达,有人敲了敲门,声音极响亮:“大嫂!吃早饭啦!”

  是陈永诚。

  一句话打破旖·旎氛围,方清芷叫:“修泽。”

  陈修泽的唇自她脖颈离开,方清芷终于从对方脸上瞧出那种不满意的表情。他极少展露出这样情绪激烈的模样,克制又忍耐地咬了咬她脸颊上的软[rou],似乎想要直接吃入腹中。

  只一瞬,陈修泽便松开手,将她滑落肩膀的衣衫扶正,仔细掖好,又低头亲亲她的脸颊:“你换个衣服先去吃饭,我去洗个澡,不用等我。”

  方清芷不明白他为何在此刻洗澡,答应一声,依言照做。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四兄妹正分发筷子、盛出汤饭粥碗,今天喝红枣银耳莲子羹,是补气血的滋养粥。方清芷喝了一[kou],味道的确不错,醇厚,放的糖也不多,正合她清淡的[kou]味。

  陈至珍已经几月不曾返港,笑盈盈地聊天,她很喜欢方清芷,连声为昨天的热红酒道歉。

  方清芷笑着说没事,她也不知原来喝不了酒。

  “酒呀,”陈至珍皱起漂亮的眉,“喝多了也不好,这东西就像……嗯?麻·将、牌·九,自己家里面,兄弟姐妹们玩一玩呢,是不要紧的。”

  她虽然不是家中最小的,但一直用心读书、做学问,如今念完博士后,再寻工作,也离不开学校,因为瞧着像生活在象牙塔中。

  陈至珍讲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含笑听着,包括最叛逆的陈永诚。

  陈至珍说:“可如果烂赌成[xing]的话,那就遭了。轻者伤筋动骨,重者倾家[dang]产、妻离子散。”

  方清芷讶然:“伤筋动骨?倾家[dang]产?”

  陈启光盛了一碗粥,递给陈至珍,陈至珍接过,笑眯眯:“谢谢二哥。”

  他说不用谢,缩手回去,方清芷又看到他那失去小半截指甲的小拇指,明晃晃地刺到眼痛。

  “嗯啊,”陈至珍捧着粥,说,“之前我常去祥喜百货买他们的曲奇,结果昨天去问,才知道祥喜没了。一打听,原来是黄老板在赌场里输了好大一笔钱,还不上,早就逃出香港了。”

  方清芷一怔:“他也赌?什么时候的事?”

  陈至珍刚想张[kou],只听身后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沉沉的,一下重过一下。陈修泽坐在方清芷旁侧,诧异:“怎么忽然聊起赌的事情?”

  陈永诚指陈至珍:“是四姐举例呢。”

  陈至珍吐吐舌头:“因为赌博的确不好啊,那时二哥的——”

  陈修泽自然打断她:“先吃饭,等会儿汤羹一凉,味道便不好了。”

  这样说着,陈修泽拿一个小碟,将离方清芷远些的两道菜各夹了些,放在方清芷面前。

  方清芷低声说了句谢谢,又低声补充:“其实我站着就能夹到了。”

  陈修泽含笑,同样低声:“我没见你在吃饭时站起过。”

  方清芷承认他说的对。

  她不了解什么餐桌礼仪,来到陈家后也是如此,再想吃的东西,只要离她远,她就绝不会努力去夹,只捡面前的吃。

  他低声:“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方清芷点头:“好。”

  陈修泽就像她梦里的雾。

  这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过早餐,陈修泽又叫了陈永诚,让他将最近的成绩单拿给他瞧——不用分说,陈永诚的成绩仍旧是令陈修泽失望的,失望到他将弟弟叫到书房中许久,才心平气和地出来。

  中午饭,陈永诚是站着吃的。

  陈至珍假期有限,圣诞节过去两[ri],她便匆匆忙忙地回了英国,继续研究。方清芷回校参加考试,没多久,迎来了寒假,从1月9[ri],一直到1月17[ri]。

  等返校后不久,又是近一周的[chun]节假期。

  梁其颂一直请长假,方清芷再未见过他。只知他们家饼店生意蒸蒸[ri]上,陈至珍临走前也购了些,惊喜地说同祥喜百货曲奇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她是个天真又聪慧的富家女。

  方清芷已经想好了,如今这个情况,陈修泽不允许她再兼职工作。而方清芷不想在他房子中一直闷闷地度过这个寒假,更不愿放纵自己彻底投入纸醉金迷的[yu]·望[chao]流中。她偶尔会出去夜跑,散步,漫无目的地走过街头,随意地找到一家店填饱肚子,再继续往下一家走。

  假期第四天,她如今已经报了社会慈善义工活动,去分发“福饭”。这里有一些善堂,专门为一些贫弱的长者、残疾人士、露宿街头人士、综援家庭等弱势群体提供免费的盒饭。每天早晨,方清芷会准时抵达善堂,换上工作装,负责打包这些盒饭,分装,再由其他义工分发给前来领取的人。等下一次,他们将餐盒[jiao]返后,就会给他们一张能够再度领到食物的餐卡。

  善堂范围有限,只能帮助一部分人,也十分忙碌。方清芷在这里连续做了一周,每[ri]清晨八点到,夜间七点才返回家。

  陈修泽没有对这件事提出异议,他也没强求方清芷必须按照他的意愿生活。当方清芷第一次提出做义工时,他只搁下刚刚用过的毛笔,微笑着说:“行善积德是好事。”

  方清芷不信佛教。

  她渐渐地开始只信自己,信人定胜天,绝不会将信仰寄托在宗教之上。

  其实方清芷也回答不出自己做义工的原因,不是行善也非积德,她仅仅是想找些事情做,或者,从这种事情中短暂地做回曾经的那个方清芷。

  陈修泽招手,示意她过来:“清芷。”

  方清芷以为他要自己过去看字,刚走到案边,陈修泽便将她抱起,放在空桌子上。

  他很喜爱和她的这种亲密接触,而方清芷已经不再那般抗拒,顺从地由他亲脸颊。不过陈修泽迟迟没做最后一步,如他当初所允诺,只要方清芷不肯,他便不做。

  他不喜勉强人。

  无需勉强,方清芷已经渐渐觉出些异常,她已经不再是当初保守、懵懂无知的那个人,也不会再天真到以为此类事都是女人一厢情愿的牺牲和付出。不,它是双向的愉悦反馈。

  只是陈修泽很少会做这种事,他教会了她,却又清心寡[yu]。

  方清芷的自尊绝不允许她向对方乞欢,她尚未完全接纳他,清醒明白自己如今不过是[yu]·望作祟,算不得数。

  方清芷额头抵着陈修泽:“今天晚上我不能陪你去老宅了。”

  陈修泽问:“怎么了?”

  “老师病了,”方清芷说,“我同几个同学约好,下午去医院探视他,晚上一起吃饭,大约会晚些回来。”

  往[ri]果断的陈修泽,今[ri]有些迟缓,他眼中略有失望:“今天?”

  方清芷:“对。”

  她看着陈修泽垂了眼,又问:“必须要去?”

  方清芷说:“是。”

  其实也并非必须,只是……她每每去老宅,都要同陈修泽同宿一床。

  她在悄悄躲避。

  陈修泽重新凝视她,眼神只剩下专注。

  “无妨,”陈修泽微笑,细心掖了掖她的外衣,叮嘱,“天气冷了,夜里凉,你晚上出去,多穿些衣服。”

  方清芷答好。

  和朋友约好三点见面,才两点钟,方清芷就早早出门。今天同样是阿贤陪她,不过对方今[ri]换了一身新行头,头发修剪过,西装和鞋子也崭新崭新。

  方清芷有些惊讶,阿贤不是会注重装扮的人。

  方清芷猜测:“晚上有约会?”

  阿贤闷闷不乐:“不是。”

  方清芷思考:“那是要见心上人?”

  “拜托了方小姐小祖宗小公主,”阿贤嗤之以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可以轻松就能找到心上人。”

  方清芷问:“那你今天怎么……”

  阿贤坐正身体,怏怏:“今天是大哥生辰,我来给他庆生的。”

  方清芷怔住。

  阿贤大叫一声丢你,转身看她,吃惊到像是被一群大象排队踩了一遍:“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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