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穿堂风袭来,轻絮飞舞。
耳鬓的两髫发梢随风涌动,恰恰将她白嫩的面容圈在正中,杏眼水盈,整个人流露出一抹柔和宁雅的神采来。
她许是累了,眉宇间的神态不如往[ri]那般[jing]神,越发显得有几分纤弱。
“世子爷,您有事吗?”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这里等她。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时,燕翎眼底深埋的那抹不快隐隐浮了上来。
他不知自己因何不快,却确信知道,这一路回来并等的这段时间,心里是不好受的,仿佛有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卡在心[kou]。
慢慢的他明白,这是一种占有[yu],对自己妻子的占有[yu]。
他跟她之间虽谈不上夫妻感情,却也不乐意看到她与别的男人亲近。
所以,她听到有人要给他纳妾,也定然不高兴,是以这三[ri]都不搭理他。
他独自完成情绪的起伏,舒缓,紧绷的唇角一点点放松下来,
“我在等你回来。”燕翎嗓音低沉平静,
宁晏便坐在他身侧,中间搁着一张高几,上面摆着热乎乎的茶水,宁晏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先喝上一[kou]暖了暖身子,又和声道,
“您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
郑重等待这里,莫非是与她说纳妾的事。
燕翎朝她的方向缓声开[kou],“那夜,二婶[yu]将她侄女送与我为妾...”
宁晏目光垂下,手握着茶杯,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燕翎注意着她的神情,“我拒绝了。”
宁晏手指轻颤了下,抬眸看着他。
风拂过她的面,鬓发轻轻从她唇角带过,那抹红艳艳的唇在夜[se]里泛着莹润的光芒。
燕翎视线莫名地定了一下,再道,“我没有纳妾的打算,你不必不高兴。”
宁晏这回当真有些吃惊,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以后都不会纳妾吗?”
她平生最厌恶那些姨娘妾室,她母亲是被妾室气死的,她自小就与父亲那些妾室不对付,原以为嫁给燕翎,这样的事在所难免,现在燕翎告诉她,他不打算纳妾,宁晏难免生出一些期待。
燕翎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一些情绪的变化,
“是,以后都不会纳妾。”
燕翎这话倒不假,他自小独来独往,不近女[se],十多岁后,便时常有女人在他跟前晃来晃去,使出浑身解数引得他的注意,他烦不胜烦,后来渐渐对女人敬而远之。
那夜褚氏与他提起时,他懵然看着那个跪在他跟前哭哭啼啼的女人,脑筋发炸,一想起后宅里有几个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叽叽喳喳,燕翎一阵厌恶。
宁晏不得不承认,燕翎这句话将她连[ri]来心里的烦闷给驱散得干净,哪有妻子乐意丈夫纳妾,虽然也不保证燕翎这话以后能不能兑现,至少现在是高兴的。
她腼腆地点了点头,眼梢微有几分亮意。
燕翎收在眼底,搭在高几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了几下,
“我的事说完了。”
“嗯...”宁晏有些累了,反应也有些迟钝,晕乎乎地再次点了下头。
燕翎觉得她有时候也很有趣,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从容。
“那你呢,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他语气带着一丝笃定。
笃定她有事要[jiao]待。
宁晏抬起眼,眸子如蒙了一层水雾,满脸迷惑,
“我?”她摇摇头,“我没有什么事要跟您说的。”
燕翎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又见她神[se]坦然,甚至带着几分迷糊,没有半分被抓包的心虚,不免生了几分哂意,人家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他偏生在这里不高兴,显得他很小家子气了。
“好,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过来用膳。”燕翎起身往书房方向去了。
宁晏坐得身子有些僵,撑着高几起身与他行礼,那头候着的如月赶忙跑过来要搀扶她,宁晏见她手里抱着书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回了明熙堂。
荣嬷嬷派人去传膳,宁晏入内给自己擦洗了身子,换了衣裳出来,总觉得燕翎今[ri]有些不对劲,仿佛等着她说什么,坐在西次间等候膳食时,便问了如霜,
“今[ri]世子爷何时回的?可发生了什么事?”
如霜便把自己打听的告诉她,“中午回来过一趟,管家与他报备您的行踪,下午又出去了,酉时初刻就回来了,然后坐在杏花厅等您。”
宁晏心神一紧,“他去了哪里?”
如霜挠了挠脸腮,“这奴婢不知道,陈管家没告诉奴婢,只说好像去什么南城兵马司办事?”
宁晏在京中开了铺子,其中不少铺面归南城兵马司巡逻管辖,当初办手续去过南城兵马司的衙门,就在铜锣街对面,难不成燕翎去了铜锣街,对了,她想起来了,她在铜锣街偶遇了表兄,与他说了几句话,表兄还赠了油纸伞与她。
莫非被燕翎瞧见,故而一回来便问她是否有事要[jiao]待。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xing]大。
燕翎来后院用膳时,宁晏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后来一想,算了,其一,她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特意解释一句显得心虚。其二,她以后难道不与旁的男人说话了,说一回话便要解释,这[ri]子得多累。再说了,那燕翎在外面招惹了那些女人,害她在皇宫被人挤兑,怎么不见他解释半句,没得惯坏了他。
宁晏索[xing]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燕翎这个人,既然当场没有计较,便不会事后揪着不放。
反而在想,他是不是不够大度。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宴毕,夫妻二人挪去东次间喝茶,宁晏给他递茶时,燕翎抬袖,宁晏瞥见他袖[kou]下好像破了一道[kou]子,燕翎注意到她神[se]有异,顺着看了一眼,不在意道,
“兴许是今[ri]习剑时,不小心划了下...”
宁晏捧起他的袖子定睛一瞧,发现缝[kou]脱了一截,定是他使力时不小心扯了下,这是上回她遣绣娘给他制的衣裳,
“我给您换一件。”他身份贵重,没必要穿个打补丁的衣裳。
燕翎听出她的意思,神[se]不变,“你好不容易织的,我才穿过两回,要不,你补一补?”
他不缺银子,却也不会胡乱糟蹋银子。
宁晏听了这话,脑筋一炸。
他这人怎么回事?难不成以为那些衣裳都是她亲手缝的?自己府上绣娘的针脚分辨不出来吗?
他对吃穿用度不上心到何种地步啊。
宁晏哭笑不得。
只是,她这人,喜好蛮多,独独绣艺拿不出手。
燕翎已经将袖子抬了起来,意思是让她当场就给补了。
宁晏也不好意思让丈夫知道她绣艺不佳,要不先将衣裳取下,回头让嬷嬷教她,她好好补了再还他?
于是她面[se]微红,轻声道,
“世子爷,您把衣裳脱下来....”
燕翎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宁晏朝侯在帘外的丫鬟吩咐道,“如月,将给世子新做好的衣裳拿过来。”又与燕翎解释道,“您先脱下来,我补好了再给您。”
宁晏目光落在他衣领处,在犹豫着是他自己解扣,还是她来帮忙。
她是他的妻子,伺候丈夫穿戴本是分内之事,只是燕翎又与旁人不一样,她不敢擅自做主,怕惹得他不快。
燕翎看了一眼小妻子,小鹿般的眼湿漉漉的,哪怕在这样光线不明朗的屋子里,她的面容依然是姣好而明媚的。
燕翎不习惯在女人面前脱衣服,前所未有,只是面前这个姑娘是他的妻子,有些事情得慢慢适应,沉默片刻后,伸手去解领[kou]的纽扣。
事实上,每回都是小厮替他脱卸外衫,他捏着那领[kou]弄了一会儿,没解开。
宁晏便明白了,稍稍挽了挽袖子,轻声道,“要不我来吧。”
她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是布菜那般简单,只是绯红的双颊还是出卖了她。
燕翎也并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无形中,微妙的气氛压在呼吸间。
燕翎将手垂了下来,凑近她一步。
他个子本就比寻常男人要高一截,何况是宁晏这样娇滴滴的姑娘。
宁晏踮起脚去够他的衣领,又不习惯靠他太近,自然有些费力。
这种在寻常夫妻间最简单不过的事,对于二人来说,却有些窘迫。
起伏之间全是她的娇息。
寂静幽深的夜[se]里,空气无端很重。
到底是一件简单的活计,宁晏很快解开了第一个结,紧接着又解开了第二个第三个...
燕翎右侧胸前露出一大截雪白的中衣来。
宁晏没有再继续,目光绕过燕翎,往他身后望了望,
“如月,衣裳呢?”
天冷,怕冻着燕翎。
她的腰线往旁边侧着,柔软窈窕的弧度舒展在他眼前,这个女孩子,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燕翎移开视线,静静等候。
如月支支吾吾捧了一叠衣裳进来,头埋得很低,宁晏看了她一眼,接过搁在一旁高几上,打算继续帮燕翎解纽扣,这时寂静的院外传来云卓的声音,
“荣嬷嬷,世子爷在里面吗?烦请通报一声,都察院的副都御使齐大人来了,说是今夜已有好位御史递了折子弹劾咱们世子爷...”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一窒,
四目相对。
燕翎眼底的尴尬一闪而逝,反像是松了一[kou]气。
副都御使官衔不低,不好叫人久等。
燕翎迅速恢复冷肃的模样,重新将纽扣扣上,“我先过去。”
语气没有任何[bo]澜。
宁晏脸上也看不出失落,伸手将最顶上的扣子扣好,退开一步笑了笑,“好了。”
燕翎又看了她一眼,“辛苦你了,早点休息。”这才大步离开。
他以前特别厌恶女子靠近他,今[ri]被宁晏折腾半晌,心里却没有半点排斥,也不知是因为她是妻子而迁就,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个姑娘[xing]子闲雅温静,不骄不躁,没有人会讨厌她。
宁晏有些担心弹劾的事,见燕翎眼神平静得过分,没打算问,他定不喜欢她打听朝堂的事,送他到门[kou]才折回来。
待他离开,如霜和如月从帘后钻了进来,满脸的沮丧,
“这云卓也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
世子爷都让主子给他脱衣裳了,没准今夜事就成了。
宁晏哭笑不得,指不定燕翎还不愿意同房,已经这样了,也不急于一时,
若不是有那一层压力在,她也巴不得水到渠成,谁愿意随随便便将自己[jiao]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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